鸽谷建在晏家茶山的谷地,此处原本山石嶙峋,草木不盛,毫无利用价值,自从被晏二小姐用来养鸽后便成了一处世外桃源。
晏长风幼时常在山谷玩,有次偶然救下一只受伤的鸽子,养了几日后喜欢得紧,于是就想养一窝,但母亲不让,她便偷偷在这山谷里养。
起初只是养着玩,等到年纪稍大些后不再耽于玩乐,就萌生出了驯养一批信鸽为自家传信的念头,于是就叫人在谷底里建鸽舍,养更多的鸽。
不知是不是因此有了生气儿,谷底里撒下的种子成活率越来越高,至致现在花木繁盛,鸽舍人舍齐全,不知道的人来了,八成会以为这是一处人烟旺盛的小村落。
“嚯,没想到这鸽谷竟是这个样子的!”盛明宇自下了马车就开始四处赞叹,方才因为没能去逛街的失落顿时一扫而空,“这可比一些个所谓名家打造的园子有意思多了,瞧这自然形成的山石多壮观啊!”
“也不尽是自然形成,有些地方也请人凿刻修饰过,不过基本是维持了原貌。”晏长青在一边解释说。
“那也比纯人堆砌的有意思,是吧霁清?”盛明宇扭头见裴二盯着一处,于是顺着他的视线望去。
鸽舍旁,晏长风正开笼放鸽,笼子一开,数不清的鸽子一起飞出,先是群绕着主人一番亲昵,而后振翅高飞,绕着山谷盘旋而上,鸣声响彻山谷,煞是动听。
而被鸽子环绕的晏长风好似山间精灵,那么的灵动欢快,动人心弦。
裴修看在眼里,忽然就信了那传闻。
“它们不会飞走不回了么?”盛明宇感觉很神奇。
“不会,”晏长青说,“它们认识家,有些贪玩的只要听到我大姐的召唤就会乖乖回来。”
盛明宇不太信,小畜生跟小娃娃都一样,有奶就是娘。他随手抓了把谷米放在手心,试图引诱离他最近的一只鸽。
谁知那鸽看都不看他一眼,端的是不把堂堂蜀王,北都烟花柳巷第一美男子放在眼里。
嘿,真是不识好歹!
“它们不吃陌生人给的食。”晏长青很有眼色地给丢了面子的殿下找脸,“别说您头回来,我经常来给它们清理鸽舍都不理我的。”穿书吧
裴修也抓了把谷米凑热闹,本来是没抱希望,可居然有一只鸽落在了他小臂上,虽然也没吃,但比起对另外两位的爱答不理,对他这就算是极有面子了。
“呀,这可是不多见的。”晏长青微微有些吃惊,“它们很少跟陌生人亲近。”
盛明宇酸得不行:“这只肯定眼神不好。”
“你说它们不吃陌生人的食。”裴修问晏长青,“如果二姑娘不在家要如何?”
“二姐不在家,还有专门的养鸽人。”晏长青指着鸽舍边上的两个小仆说,“这边就他们俩负责,不过二姐几乎每天都来,谁也不知道她离家几日后是什么样。”
裴修看了他一眼,点头笑了笑,“如此。”
说完便架着那只鸟走远了。
晏长青一愣,不知是不是太敏感了,总觉得方才裴二少看他的眼神意味深长。
盛明宇看在眼里,不由纳闷儿,裴二不是个冷淡的人,除了跟姑娘保持距离,对其他人还是很乐于结交的,却唯独对晏家老三不冷不热的,从来的路上他就注意到了。
他不禁联想到昨日花厅里看的那出好戏,还有裴二提点二姑娘队伍里可能有内鬼的事,心里陡然一惊。ωWW.chuanyue1.coΜ
不会内鬼就是晏家这个庶子吧!
可这小子看着浅显的很,不像是个有城府的,会不会是裴二太敏感了?
“蜀王殿下。”
盛明宇正琢磨的时候,晏长青忽然开口,吓了他一跳,“啊?什么事?”
“那个,”晏长青有些难以启齿,“昨日,昨日给殿下您添麻烦了,您要来扬州府的事是我告诉章家三姑娘的,我只是一时多嘴,真没想到他们会来见您,我,昨日我二姐骂我了,我真的很过意不去。”
从昨日起,晏长青就在纠结要不要跟蜀王道歉坦白,他一面存着侥幸心理,一面又怕人家早就看了出来,将他当成个小人。是方才裴二公子的那个眼神点醒了他,大家都是聪明人,还是不要存有侥幸为好。
盛明宇当真没料到自己刚有了怀疑,人家就来认错了,立时就觉得这孩子是个实诚的,于是就把心里那些阴谋论一脚踢飞,乐呵呵道:“没事,吃一堑长一智,下回可别对不了解的人那么实心眼了。”
同样纠结着坦白的裴修踱步至晏二姑娘身边,借着手臂上的鸽子开了口,“叨扰二姑娘,这只鸽它好像不舍得飞走了。”
晏长风:“……”
这伪君子果然是挺不要脸的,明明是他小心翼翼地不让人家飞走,非要给自己脸上贴金。
她不想接这个茬儿,便吹了一声类似鸽鸣的哨,哨声一起,方才离去的鸽子很快便呼啸而回。
然而,停在裴二手臂上的那只却无动于衷。
裴修一副“你看我没说错”的表情看着晏长风。
晏长风嘴角一抽,怀疑这小母鸽子是个见脸下菜的色胚。
她直接伸手将这吃里扒外的小东西捉了回来,打算饿它两顿长长记性。
裴修将解放的那只手负在身后,清清嗓子正色道:“二姑娘,今日早上家仆误会了昨日姑娘的好意,出言不逊还请不要怪罪。”
晏长风没想到这种一般人会当作没发生过的事他居然就这样说了出来,心里一怔。她这一晃神儿就被裴二少那张做什么都能被原谅的脸给晃了眼。
怪不得犯了错先生都不舍得骂,单看此人的脸,端的是瞧不出半点儿伪善之色,甚至还格外真诚,很容易让人放下心防。
晏长风内心对此人的防备心水涨船高,面上越发客气道:“玩笑话我怎么会放在心上。”
“那便好。”裴修觉得她分明是放在心上了,却也暂时无计可施,二姑娘比他想象中防备心重。
他一边郁闷一边自我安慰地想,倒也不是坏事,如今晏家未安,警觉些总是好的。
当然了,他还是更希望二姑娘不要对他这样警觉。然而直到第二日离开,裴修再也没得警觉的二姑娘一个正眼,只好揣着郁闷起程北归。
晏长风陪着老爹一起将他们一行送到了运河码头,并动用了晏家的大船一路护送。
待船行远,晏川行对女儿说:“大丈夫恩怨分明,裴家老二眼下对咱们有恩,不要让未发生的仇怨左右。”
晏长风一怔,老爹明察秋毫,看出了她对裴二的针对,被这么一提醒,心里那有些过了头的狠立时冷了下来。
大姐的疯症以及家里接连发生的事像一根鞭子,狠狠抽着她往前走,恨不能事事赶在前头,将那些危险扼杀于萌生之前。她确实过于警惕与紧张了,以至于先入为主地认为整个北都都是狼窝,看谁都隔着一层怀疑。
这实乃大忌,影响判断不说,遇上段位高的人反而会适得其反。
“我知道了爹。”
晏长风深吸了口气,让身心松下来,一边想着,回去得陪娘念两遍经,修身养性。
可她这口气还没松到底,便有码头上的家仆匆匆跑来,道:“老爷,二姑娘,大长公主派的船来了,已经靠了岸,说话就要下船了!”
父女俩双双倒吸一口凉气,互相对看一眼,各自在对方眼中看到了绝望。
完了,紧箍咒就快罩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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