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醒啦?”
病床一旁的中年妇人不由得惊喜的叫出声来,脸上也在一瞬间由暗沉无光转变为欢欣雀跃、眉脚上挑;紧接着,她慌乱的起身冲着出屋外。
“医生!医生!阿杰醒了,你们来看看!”妇人迈着飞快地步伐朝着主任医师房间跑去,一边跑一边大声呼喊着。
这妇人不是别人,正是穆林杰的母亲——林海燕。自打穆林杰出生不久,他父亲穆云便因车祸去世了,十几年来,她独自一个人将他拉扯抚养大,这中间她不知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她也绝无半点怨言。
三个月前的一天,当时的她还在一工厂勤勤恳恳的工作,一个电话打来:她儿子在学校踢球时昏了过去,叫她赶紧去医院一趟。
她一听是儿子出事了,瞬间失了魂,电话怎么掉地上,怎么丢下手上的工作,她都一概不清楚,她顾不得跟厂区领导请假报备,骑着她的小电驴就朝着安宁市人民医院飞奔而去。
一路上她心急如焚,也顾不得是红灯绿灯;在闯了两个红灯、与小型汽车发生三次擦刮后,她终于在二十分钟内赶到了医院。她将车子一扔,便朝着急诊室跑去。
在她刚踏入急症室的大门的瞬间,穆林杰和徐浩的病床也在此时被送入了急诊抢救室,急诊抢救室大门正缓缓关闭,门上的灯骤然亮起,冒着红光。
她只能在抢救室外焦急地等待,她不停地搓着手在原地打转以平息自己急躁的心情,远远看去她此时就像一只惊慌失措的小鹿。
在经过漫长的两个小时后,急诊抢救室的灯突然熄灭,林海燕“唰”的一下从长椅上站起来了,两眼直勾勾的盯着大门。片刻之后,徐浩和穆林杰被一前一后的推出了抢救室,转入病房安置。
她赶紧跟上想要看看孩子怎么了,却被一旁的一名中年护士拉着她,眼睛却一直盯在病历本上训问道:“敢问,您是穆林杰的母亲?”
“是的,是的,我就是,护士,他现在怎么样了?他到底怎么回事呢?”林海燕听到问话,赶紧停下上前的脚步,像是溺水之人突然得到一块栖息之地;她转而紧紧抓住护士的手臂追问道。
“大姐,你不要拽我胳膊这么紧,你把手松一松!你这样使劲拽着,我怎么说嘛!”护士胳膊突然传来一丝疼痛,看着林海燕语气略显不快的呵斥道。
林海燕赶紧将手从护士身上松开,不由自主地放在腿上将裤子死死拽住,由于太过用力,裤腿都变形了也没发觉。
护士见状,顺势后撤一步,将手里的本子拿到她面前,低声说道:“这是他的病危通知书,您作为他的直系亲属,还请签署一下!另外,您也不要太担心,这也只是我们医院的一个常用流程,您孩子的具体什么情况您可以待会儿问问陈教授,他是此次的主任医生。”
说完,护士小心翼翼地便将笔放于本子上,每次做这种事情,她都可害怕了。不止一次,她拿着本子找人签字都被骂得狗血淋头,说她在诅咒病人,让她滚,她也百口莫辩。
见林海燕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她又低声说道:“我知道你现在有点难以接受,不过我之前在里面听见你家孩子其实也不是说的那般严重,教授说暂时不好草率下结论,医院出于保守起见,才下发这单子,两手准备嘛。还有送他们两个过来的是他们学校的老师和同学,他们应该还在大厅候着,晕倒之前的情况您也可以去问问。”那护士仍将她知道的一切告知给了林海燕,说完便不再等她签字,转身拿着本子大步流星地走开了。
只留下林海燕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抢救室门口,她发红的双眼死死盯着手里的病危通知单,心中不断念叨着:不可能,这不可能。
抢救室的大门突然嘎吱一声随后紧紧关闭,在过道中似波浪般传播开来,只见林海燕双腿一软,一下便瘫坐在了地上,眼泪顺着眼角从她悲伤的脸上悄无声息地流淌,没有一点儿哭声,那张通知单在半空中飘摇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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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在林海燕找遍了朋友、跪便了亲人,终于凑齐了医药费后,再次来到了安宁市人民医院,只见她径直走上医院三楼最里面的那个房间,“咚咚咚~”敲开了陈教授的大门。
“林女士,您快起来,您这是干什么呀?”陈教授连忙从座位上起身,走到林海燕面前,一边伸手扶她起来,一边慌忙大声说。
“还请您一定要救救我家孩子,陈教授。我只有这么一个儿子,要没有他我该怎么活呀!”林海燕面对陈教授的好意置之不理,埋头叩拜,声泪俱下的乞求道。她现在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在他们面前博点同情,虽然她知道这也起不了多大的用处,但哪怕万分之一的几率有用,她也不愿放过。
“瞧您说的哪儿的话?救死扶伤本就是我们医生的天职。您不用这样!上次您过来我也跟您说得很清楚了。您快起来,”陈教授笑道,说完再次伸手想要将林海燕扶起,尝试再三,均不奏效。
陈教授转身语气带着一丝冰冷,假意威胁道:“林女士,您再不起来,我就只有让您去给您儿子办理出院手续,转去其他医院医治了哟!
林海燕一听,这还了得,赶紧将手里的袋子打开,便听见哗啦一声,只见她将袋子中的钱一股脑的抖落倒在了陈教授面前,慌乱的低吼道:“不!不!陈教授,您不能这样。您看,钱我已经准备好了。这些都是按上次您说的准备手术的费用,还请您务必一定救救我的孩子!”说完,她便不停地给陈教授磕头,只听见地板发出咚咚的撞击声。穿书吧
陈教授满眼无奈,却又无法阻止眼前这位母亲。他只能默默的看着她,内心不由一阵翻江倒海。
“您快起来吧!您放心,也不要急,您先去缴费窗口把之前的治疗费用交了,再预存些钱备用。”陈教授坐在座椅上,叹息一声,随即耐心的劝解道。
“之前我们一直以为是神经压迫导致无法苏醒,但经过这几天的反复诊断,终于有了定论:就目前住院观察三天来看,你孩子呼吸平稳、无没有出现什么特别的症状,现在看来临床上称为深度昏迷,对外界温度、疼痛等刺激已无知觉,一般认为无意识表达。意识形态是人体对外界的基本感知过程。他现在这种情况除了靠他自己强大的意志力突破摆脱,外人别无它法。”
陈教授轻轻拍了拍林海燕的手,再次叮嘱道:“还有,您也要多陪陪孩子,再在他耳边多讲讲关于他的故事,以唤起他对生活的渴望。”
“快去缴费吧!”陈教授摆了摆手,冲着她催促道。
“谢谢!谢谢陈教授,您就是我娘俩的大恩人。”林海燕对着陈教授感激涕零道,说完便往医院门口走去。
林海燕从缴费窗口交完费用回到病房,刚推开门,便看到徐浩站在穆林杰病床旁,手里还拽着一个信封,见林海燕来了,赶紧向她问好。
“徐浩来了呀!”林海燕冲着他客气的答道。
“阿姨,我今天来是跟你和杰娃道别的!”徐浩看了看林海燕,又低头看了看一旁还在昏迷中的穆林杰,轻声说道。
林海燕一听顿时满脸疑惑,“道别?你这是可以出院了呀?是应该早点回学校,别耽误了学习。阿姨心里也替你高兴!”
“嗯,今天就可以出院了,阿姨。”徐浩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低声说道,“不过,我说的不是这个。我说的道别是我马上要出国了,家里给我联系好了大学,让我提前过去读个衔接班。”
“阿姨,那个……”徐浩欲言又止,犹豫再三,还是鼓起勇气上前冲着林海燕弯腰鞠躬,断断续续地说道:“上次和杰娃踢球是我叫他去的……本来他不愿意去的,都是我……对不起!阿姨!”
林海燕赶紧上前扶起徐浩的身子,温柔的轻声说道:“小徐,这事不怪你,我相信就算是小杰也不会怪你,你也没有做错什么,劳逸结合本也是应该的。你能叫他一起玩,我开心都来不及呢,这事,你也不要给自己太多压力,知道了吗?”
林海燕说完,拉住徐浩的手轻轻的安抚着,又忍不住低声嘀咕:“也许这就是他的命吧!不过我坚信他肯定会醒过来的。”
林海燕意识到刚才的话有些不妥,正声对徐浩说:“小徐,你就要出国了,这是值得开心和庆祝的事,不过阿姨也没读过什么书,也不太会说什么冠冕堂皇的话,就祝愿你早日学成归来!再有我家阿杰这样也没法到时候来送你,你也不要介意。”
说完,林海燕冲着徐浩有些歉意的微微一笑。
“那个,阿姨,这是我留给杰娃的信,还请阿姨帮忙转交一下。”徐浩说完便将手里的信件递到林海燕手里,再次给她鞠躬,转身离开了房间。
眼见徐浩走远了,林海燕转身抓着穆林杰的手,强忍住眼泪哽咽道:“儿呀!你不能丢下为娘一个人呀!还有,你的同学、老师他们都很挂念你,你快点醒来吧!”
从此以后,林海燕每天的工作便只有照顾她的儿子---穆林杰,也再没有在工厂出现过。
这天,工厂里的领导打来电话,问她什么时候回去上班,工位上的物料已经堆积如山了!她再不赶回,就只有将她辞退解雇了,还威胁她不给工资,还要赔偿工厂的损失。Μ.chuanyue1.℃ōM
想到还躺在病床上的儿子,工厂这般无情,长时间积压的情绪,此刻她再忍不住冲着电话那头吼道:“我幺儿还在医院没醒,你个瓜娃子喊我咋个回来上班?你个挨千刀的可以随便扣,老娘现在没时间搭理你!我现在告诉你我特么不干了,你爱干嘛干嘛去,不要来打扰我。还有,我之前的工资,你要敢少姑奶奶一分钱,咱们到时候法庭上见。”
说完,不待对方说话,便啪的一声把电话挂了。林海燕一顿狂风乱炸的输出,只觉得心情一下舒坦了许多,将手里的电话轻轻放下,按下关机键,她不想被人打扰,也不会再有人来打扰。
时间一天天流逝,转眼间,穆林杰的高考也在他住院后的第二个月如期举行。高考之后,他老师还组织了同学们一起来看望他,同时,不仅给他带来了仅缺他一人的班级毕业照;还带来了他的毕业证,也告诉他妈妈因为没有去参加考试,虽然情有可原,但浪费资源也属实,教育局责令他三年内不得再次参加高考。他的读书生涯就在他什么也不知道的状况下戛然而止了。
穆林杰在医院已经躺了三月有余,林海燕之前预交的医药费也快消耗殆尽,就当她还在为钱犯愁的时候,却惊喜的发现穆林杰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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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教授跟着林海燕小跑着踏入病房,来到病床前。叫来护士、医生,赶紧检查,在折腾了一天的反复检查,又多次组织医生复诊后,陈教授脸上总算是露出放心的笑容。
确定无误后,陈教授欣喜地告诉林海燕,经过医院的综合检查、分析,现在可以很肯定的告诉她,穆林杰身体完全没什么问题,只要他们愿意,随时都可以出院,回家疗养。
林海燕于是征求了一下穆林杰的意见,在得知自己已经在床上待了三个月后,穆林杰心知家里早已经没有什么钱了,之前都不知道欠下多少,便和他妈妈提出不用再待在医院,回到家也一样修养。
在陈教授的授意下,他们办理手续在医院也是得到一路特殊的照顾。当天下午便办理好了出院手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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