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颔首：“我叫沈青。”
营房外有整齐地脚步声，近了，又走远，是巡逻的士兵。门口的两个守卫也用沈青听不懂的话在闲聊，间或大笑两声。不知是不是听了一夜惨叫的缘故，沈青总觉这笑声格外恶心。
圆圆始终望着她：“姐姐，你真勇敢。”
“嗯？”沈青不知她是从哪里得出这个结论。
圆圆解释：“从昨天到现在，你一次也没哭过，昨天你还敢跟那个人说话，我就不行，我一见他们就害怕得不行。”
营房顶上有雪滑落，发出窸窸窣窣声。
沈青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只好摸摸她的头发：“圆圆，不怕。”
很苍白的安慰，小姑娘的眼中却涌出泪，笑着擦掉：“姐姐，你这样好像我娘。”
妇人也笑着抹泪：“傻孩子，沈姑娘才多大，怎么就像你娘了。”
“就像。”小姑娘赌气。
沈青笑而不语。
气氛将才松快些，就被随之而来的脚步声打破了。昨天那个络腮胡的大汉又来了，锐眼一扫，瞥到角落里的沈青，冷笑一声指着她说：“跟我过来，有人要见你。”
沈青刚要站起，衣角被人扯住，低头一看，圆圆正担忧地注视着她，她轻拍几下圆圆的手，说：“别怕，没事儿的，我去去就回。”
这倒不是安慰，她相信他们费那么大力抓了她，总不会对她怎样，至少不会杀死她。
雪还未停，才打扫过的小路上又落了一层薄雪，顺着这条小路到了一个营房，才一进门，沈青就感到铺面而来的一股热浪，打眼瞧去，营房上毛皮铺就的矮榻上坐着个三十来岁的男子，圆脸，同样留着络腮胡须，着装与络腮胡的大汉相似，但更为华丽。
男子同样望着沈青，慢慢地，脸上浮现一个狞笑，同样说着中原话：“你就是宁王的女人？”
又是这样的话，也不知从哪里得到的消息。但既然他这么说了，想必对她的情况也是有过了解的。沈青于是回答：“我看你们是误会了，我只是个随军的大夫罢了。”
“误会？”男子像是听了什么了不得的话，瞪大了眼睛，粗眉也高高挑起，“小姑娘，别想着耍花招，乖乖听话说不定还少吃些苦。”
男子从矮榻上下来，走到沈青跟前停下，绕着她打量，像猎人在看一个落网还试图挣扎的猎物。他围着沈青绕了一圈才停下，扭头去看络腮胡的大汉：“阿息保，你觉得怎么样？”
他停在沈青右后侧，因此沈青看不到他说这话的表情，但想也知道不会是什么好话。
果然，阿息保笑道：“宁王选女人的眼光当然是不错。”
他们故意用中原话交谈，就是为了羞辱她。若今日站在这里的是别人，也许会感到屈辱和害怕，可惜他们面对的是她沈青，这样的招数丝毫没用。
她冷眼站着，任他们不安分的眼在她身上来回扫视，神色坦然，好像她才是掌控者。这样的反应显然没有给两人带来成就感，男子脸上的笑没了，声音也有意提高：“宁王杀了我的弟弟阿刺哈，你觉得我该如何处置你？”
肩膀被一双手握住，手下还在使力，像要把沈青的肩膀捏碎，她侧首淡淡地说：“明明是你们挑起了两国战争，怎的只许你们杀人，不许人家杀你吗？既是技不如人若想报仇，自然该是战场上一决胜负，何必来寻我一个小小军医的麻烦。”穿书吧
话音刚落，空中响起劲风声，下一刻就被一脚踹倒在地，沈青忍着腹部的剧痛，抬眼瞧给她这一脚的男子，男子脚才落地，脸上满是怒容，在她身前蹲下来，狞笑道：“阿息保，你说让这个女人来伺候我怎么样？”
“二王子，恐怕不妥，”阿息保面露难色，“这女人还有别的用处。”
“真想看看若是宁王知道他的女人成了我的奴隶，会是什么表情？”宁王亲手射杀了他的同胞兄弟，他便抢了宁王的女人，不是很好的报复么？
回想那天他得了阿刺哈受伤的消息，忙赶过来，再见阿刺哈惨白着脸躺在床上，握着他的手口中只有两个字“报仇”，阿刺哈要他报仇，他弟弟的遗愿他当然要满足。
“二王子，大局为重。”阿息保快速扫了沈青一眼，顾及她的在场，话也不好说得太明。
二王子脸上的狞笑顿住，叹口气，遂又狠狠盯住沈青：“小姑娘，别着急，等我解决了宁王再找你。”
“静候佳音。”她说。
回去的路上，沈青还觉得腹部阵阵抽痛，不用看她也知道腹部现在定然是一片青紫，好在没有伤及內腑，倒还不需要用药，不然以现在的情况，哪能弄来药，阿息保他们留她一条命就不错了，怎会给她医治。
“姐姐，你回来了，他们没拿你怎么样吧？”一见她回来，圆圆忙凑上前拉着她的手检查。
“沈姑娘，你可算回来了，真是吓死我了。”妇人也关心道。
这样冰天雪地里的关怀，多少也有抚慰人心的作用。沈青心里暖暖的：“我没事儿，别担心。”
“他找你干什么？”圆圆偎着沈青坐下，手熟练地捥上沈青的胳膊。
女人们都看着沈青。
“没什么，我一个朋友是当兵的，曾得罪过他们，无非是想拿我出出气。”沈青说。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若她的真实身份被知晓，说不准会出乱子，她不想一边防着外患，一边还要提防她们。
女人们并没有起疑心，多日的提心吊胆已磋磨了她们的精明，根本分不出精力辨别沈青话的真假。
若说这夜之前，她们对沈青还有善意，那么这夜之后，她们对沈青便再只有怨恨。
入了夜，女人们两三成群缩成一团，谁都没有睡意，十几双眼睛一齐盯着门帘子。前几日都平安度过，她们盼望着今夜也能无事。可惜天不遂人愿，那门帘子还是被从外面挑开了。借着缝隙透过来的冷光，可以辨出进来的十来人脸上都带着残忍的笑。
其中一个人怀里抱了捧碳，一进来全丢进门边的炭盆里，烧得噼啪作响。
他们扯着腰带哈哈笑着冲女人们走过来，伸手将缩在被窝里的女人拖出来压在身下，身边的圆圆和妇人都被人拖住，沈青忙用手去拉，但她力气小，被拖得倒在地上，也没能阻止。
有人朝她走过来。
她瞪着眼睛看那人，全身的肌肉都绷紧。
胳膊被拽住，沈青脚上使力与那力相抗衡，一时竟也没有被拉起。那人骂了一句，伸出另一只手来拿她，在即将碰到她的一刻被人治住了，阻止的人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他竟松开拽沈青的手，转身朝其他人走去，迈开几步还回头看了一眼，似乎很不甘。
心脏扑通扑通跳得飞快，她还未从刚才的惊心中平复，耳边就响起衣裳被撕破的撕拉声，女人们哭喊着，士兵们调笑着。
“救命！”
“求求你，放过我！”
“哈哈哈哈......”
“姐姐救我！”
沈青呼吸一滞，不由自主循着求救声看过去，圆圆正被一个大汉压在身下，衣裳被撕破扔在一边，小小的身子瑟瑟发抖，大汉伸手在她身上摸了一把，引得圆圆惊叫起来：“姐姐，救我!”
圆圆望着她。
膝上的手攥得咯咯响，脸上浮现痛苦之色，现在还不是时候，她也不认为自己以俘虏的身份能救得了她们。
于是她没动，只静静地看着。
圆圆眼里的希望倏然灭了，也不再反抗，直直躺在地上像一具死尸。
尖叫声。
肌肤相撞声。
污言秽语。
昏暗中，沈青像一个幽灵，脸色苍白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就在所有人都忽视了她的存在时，她终于从地上站起来，踮着脚往一个耸动的人影走过去。
下面的女人发现了她，她抿唇一笑将食指放在唇上做了个“嘘”的手势，女人噤了声，眼睁睁看她从士兵扔在一旁的衣裳中，捡起他的刀，拔出刀刃，双手握紧，刀尖向下，“噗呲”一声刺入男人的背，刀尖从心脏穿过在胸前露出，血滴在她身上时还带着热气。
男人还没来得及发出一声惊呼就断了气，倒在她身上。她止不住得发抖，又看着持刀的姑娘又对她做了个“嘘”的手势，随即帮她把身上死透的男人拨开，转身朝另一边走过去，手起刀落，又一个人死在她的刀下。
因她杀的人不远处就有后卫士兵，她的举动这回没有逃过正在施暴的后卫士兵的眼，发现她的后卫士兵发出惊呼声，吓得从女人身上爬起，出声提醒其他人。www.chuanyue1.com
在被抓住的前一刻，她看到那姑娘把被救女人身上的死人拨开，蹲下来帮女人盖上衣裳，手摸了摸她的脸，她听到姑娘说：“圆圆别怕。”
被提醒的后卫士兵们都停下来朝沈青围过来，离得最近的人衣裳都顾不得穿，从一旁的衣裳里翻出自己的刀，走过去朝沈青砍过去。
沈青提刀格挡，手臂震得发麻，几个回合下来，终于支撑不住，手中的刀被打落在地，那人抬手劈头砍下去。
“不怕死尽管砍。”
刀果然停下来，经她提醒，那人忽地想起将军的指示，这个女人是不能动的。可他差点就要被这女人给杀了，总不能一点教训没有。他想着，把刀往地上一扔，抬起手朝沈青打过去。
“啪！”
这一巴掌使了全力，直直落在脸上火辣辣地疼，血顺着嘴角往下流，沈青却好似不觉疼，嗤笑一声，抬手擦掉：“我若有事，你们还能活？”
她的眼从每个人身上扫过，看他们果真犹豫起来，也觉得自己没猜错，从刚才没人敢动她，她就猜到了，他们事先一定接到过命令，她被抓来是为了对付宁王，若她出了事，会影响他们的计划，她料定他们不敢动她，否则也不敢出手。
后卫士兵低声交谈一会儿，从沈青身边散开，各自去穿衣裳，然后离开了。
女人们开始低泣，向沈青道谢。
沈青不置可否，帮早已吓呆的圆圆穿好衣裳，便坐在一旁不再言语。
她杀了后卫士兵，二王子和阿息保不会轻易饶了她。
没多久，有人来“传”她。
前两回是被人领着，这回是被提着。
营房里的人背对着她，闻声转过身，俯视着跌在地上的她，眼在她身上游移，最后停在她红肿的脸上，苍白的小脸上五个红指印令人难以忽视。
“胆子挺大。”阿息保笑。
“不敢当。”沈青抬眼瞟他一眼，复又低下头。
“不敢？”阿息保笑出声，“我看你敢得很，一个俘虏竟敢杀我后卫士兵，你是不想活了？”
沈青摇头：“我想阿息保将军不会想我死，否则今日站在这里的就该是二王子。”
二王子从见她起便想她死，甚至不惜改变计划，若不是阿息保阻止，她现在不会比其他被抓的女人好过。阿息保虽不是好人，但好歹以大局为重，她赌这样的人在军中的威信要高过二王子，赌后卫士兵会先去禀告阿息保，只要见她的人是阿息保，她就不会有事。
她赌赢了。
阿息保抱臂审视她：“你就这么肯定我不会把你怎么样？二王子对你有意思，我若把你送到他的床上，便能讨得他的欢心。”
沈青像听了笑话，忍不住笑出声：“堂堂一个将军还要讨人欢心吗？况且我虽觉得你们妄想抓了我来威胁宁王很幼稚，毕竟不能阻止你们这么做，而你们若要如此，便不会对我如何？”
“哦？”
“你们该知道在中原，不贞是很严重的，几乎没有男人能忍受，何况他是王爷，”沈青淡淡道，“若你们的人碰了我，怕是不用你们动手，宁王也会杀了我，唯有如此才能维护皇室体面。”
阿息保沉默，不可否认她说得没错，不但中原，后卫也是如此，倒不是在意女人，而是要维护自己的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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