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女俩用过用过晚饭后,又一起喝了茶消食。
杜寻情这才招来身边的丫鬟,拿过一个小包袱,一脸郑重地交代福姨娘。“这东西娘把它收好!千万别叫别人瞧了去,过几天金氏应该就会来,到时候你直接把包袱给她就行。
福姨娘接过小布包,正欲打开瞧个仔细。不料被女儿一把拽住,她疑惑道:这里头是什么呀?娘也不能看吗?”
杜寻情一脸严肃说道:“娘不必知道这里面是什么,只要金氏来时,你把这东西交给她便是。注意!千万别让别人知晓。”
福姨娘懵懵懂懂地点头说:“好,娘知道了,你放心。”她想让杜寻情就近留在称心院休息。
杜寻情拒绝了,“这于理不合,我还是去住客院好。”
杜老爷这几年没领其他人回来,也没留宿过杜夫人的半金堂,准确来说是杜夫人没让他留下,但他偶尔才会来称心院,男人都是追求新鲜感的,外头多少野花,何必执着后宅这一亩三分地。
虽然叫做客院,实际上不是一个院子,而是有三个院子。杜寻情住的是和阮钧常驻的那个,面积很大,里头东西还是阮氏以前在的时候安排的。
杜寻情用过早饭,辞别福姨娘和杜老爷,就上马车走了。
前头一辆马车从门口驶离,后头又一辆马车风尘仆仆地停到了杜府门口。
一位丫鬟整理衣裳,颤颤巍巍从马车上下来。走到门房那问道:“这是定封杜府嘛?当家太太可是卫氏?”
门房自然称是。
“劳二位小哥禀报,夫人娘家侄女求见。”顺手塞了几枚铜板过去。
丫鬟见门房收了钱进去,回到车厢窗边,朝里头说道:“小姐,是这里了。”
里头低低地应了一声,几不可闻。丫鬟显然已经习惯了,守在马车边。
没一会,一位气质优雅的夫人被人扶了出来,左边是个大丫鬟,右边是个上了年纪一看穿着就颇有脸面的婆子。
那贵妇人面带惊喜,站在原地有些试探地喊道:“可是一绒?”
马车里的人听到她唤的声音,缓缓地掀起车帘,马车旁的丫鬟及时上前扶下了一名看似只有十四五岁,身材单薄的姑娘。
那姑娘相貌娇美,肤色白腻,别说北地罕有如此佳丽,即使江南也极为少有。她飞快望了眼杜夫人又立刻低下头,胆怯地喊道:“见过姑母。”
杜夫人原本欣喜的心情在看到她的穿着时,瞬间消失殆尽。Μ.chuanyue1.℃ōM
她身穿一件素服,颜色甚是寡淡,鬓边插着白色绢花,正常人不会穿着这一身登门拜访。
杜夫人不敢去想这意味着什么,强扯出一抹笑,说道:“快进来吧,都多少年没见过你了。”
气氛沉重地让人无法呼吸,杜夫人几次张嘴也无法问出口,卫一绒也只低头垂泪,一言不发。
那丫鬟看到自家小姐又在哭泣,倏地跪下哭道:“夫人,我们老爷没了。”
杜夫人胸口一窒,喘不上气,耳边也轰鸣了,看着连妈妈关切地眼神和不断张合的嘴,却听不见任何声音。眼前事物也跟着模糊了起来,逐渐变黑,最终失去意识。
半金堂的人又是一阵慌乱,卫一绒看到杜夫人晕了,惊慌失措哭得更厉害了。
杜寻官也顾不上管这个突然出现的表妹,看着大夫开药,听过照顾事项,吩咐噙雪赶紧去安排抓药、熬药。
舅舅去世了,娘亲失去了唯一的哥哥,卫家只剩下表妹一个人,只能来投奔姑母。
杜寻官终于得空了解具体情况,眼底划过一抹不耐,说道:“表妹,舅舅何时去世,又是何因所致?”以他的了解,舅舅好武,身子一向康健,不可能突然逝世。
卫一绒身子一缩,眼泪啪嗒啪嗒地落下,小脸满是害怕。
“回小少爷的话,三个月前老爷奉命上战场,没想到回来时就受了重伤,奄奄一息,简单交代小姐几句话后,就去世了。”丫鬟替她答道。
“战事都打到北宁府了?”杜寻官一针见血地问道。
北宁府可是北州最坚固的一条防线,一旦被鞑子攻破,后果不堪设想。
丫鬟显然想不到这个,她回想了一下,不确定地说道:“老爷手底下的人将我们送出来时,北宁府还没打起来。”【穿】
【书】
【吧】
从北宁府到这要两个多月的路程,她们走时还没打到,这会肯定已经打起来了,不然也不会急着将她们送走,那时北宁府已经不安全了。
江澜前世生活在和平的年代,战事只在电视、网络上翻阅过消息,现在亲眼看见这位表小姐因战争失去父亲,如此悲伤,不免心生同情。
表小姐十七岁父母双亡,如今要寄人篱下。日子恐怕也不好过,没见林黛玉都死在了贾府嘛?说起林黛玉,这位表小姐如今的情况真是跟她有异曲同工之妙。
江澜又仔细打量了卫一绒一番,气质也有些像,看样子胆子有点过分小了,流泪的样子让人怜爱。
杜寻官见这对主仆继续留在半金堂只会添乱,喊上连妈妈领着几个人一起去了客院。
“不如让表小姐住听水院吧,虽然小些,但胜在景色好,表小姐瞧着心情也会好些。”江澜提议道。
杜寻官闻言看向卫一绒,面带询问之意,“表妹可满意这个院子?”
卫一绒站在丫鬟身后,看样子恨不得把自己藏起来,怯生生地探出头,轻轻点了点。
得到她的意见,杜寻官吩咐连妈妈带着丫环好好收拾这院子,把两人带来的行李都归置好,再添置些日常用品。
杜小少爷看一切被安排得差不多了,也没着急离去,毕竟她们初来乍到,让江澜在听水院帮几天忙,才独自赶回半金堂。
杜夫人醒来,头依旧昏昏沉沉的,眼前有个女子的身影。
“母亲,你好些了没?节哀顺变啊!”说话的人居然是金氏。
杜夫人还没力气说话,杜寻官已经进门了,他看到了金氏,眉头一皱道:“你在这干嘛?”
金氏躲开他的目光,朝杜夫人讨好笑道:“这不是遇到噙雪送大夫,听说母亲晕倒,儿媳心里担忧,赶紧过来探望嘛。”
杜夫人听了她这些话,直接回道:“说罢,是铺子出问题了?还是如意院又缺什么了?”
每当金氏赶来半金堂,厚脸皮献殷勤,无非是因为吃穿用度、铺面生意。
金氏眼珠转了一圈,目露恳求的神色,满脸堆笑道:“还是母亲疼我,这不是那间胭脂铺子资金周转不开嘛,母亲借我点银子,下个月我就还回去。”
“去账房支银子……”杜夫人没有心思跟她纠缠,只想赶快把她打发出去。
金氏见好就收,识趣离开。
杜寻官扶坐起杜夫人,端起桌上的药碗,温度适宜,坐到床边。一勺一勺喂给杜夫人。
“王大夫可说了,娘之前身子就没养好,沉疴未除,这次更是引起胸痹,气血不畅,阻滞心脉,万万不能在激动。”这话严重,但杜寻官说的轻松,不想让杜夫人害怕,又担心她不放在心上。
杜夫人未语泪先流,咽下的药汁都感觉不到苦了。
杜寻官收了不正经的样子,安慰她:“舅舅去世了,也是为国捐躯,朝廷定会有封赏下来,我回头写封信问问大哥北宁府的情况,娘可要保重身体,你可算是表妹最亲的人了。”
想到那个苦命的侄女,杜夫人更是心疼,四岁就丧母,如今父亲也没了,卫家彻底没了。她稳了稳心神,试探说道:“一绒是命苦的,如今卫家只剩她一个孤女,不可能在杜家寄人篱下一辈子,这三年父孝守下来,年纪就大了,匆忙将她嫁出去总不放心。寻官你也有十七了……”
“娘,一绒是我表妹,我会护着她的,定不会让别人欺负她。娘既然担心她的亲事,就要敢快好起来,趁百日热孝未过,替她寻户好人家。”杜寻官的话意思很清晰,他并没有娶表妹的意思。
杜夫人怎么可能听不懂,只叹了一口气,努力微笑回道:“知道了,娘可得快些好起来,不仅是你表妹的亲事,你也该赶快定下了,你哥像你这么大,已经成家了。”想到去世的阮氏,不免有几分伤感。“你喜欢怎样的女子呀?之前娘问你你就说不知道,娘只想替你挑个心仪的,好和和美美地过日子。”
杜寻官脑海里一下闪过江澜的样子,看着药喝完了,放下药碗。似有羞涩地回道:“好看的,聪明的,有主意的。”语气又恢复了不正经,惹得杜夫人发笑。
“好看聪明的好找,这又主意的是个什么意思,难不成娶个妻子回来管着你,你才乐意?”杜夫人转念一想,“也不是不行,娶个厉害的,正好能管管你这张扬的性子,看看日后能不能闯出一番事业。”
杜寻官想到自己的打算,也没反驳。又说了几句好好休息,看连妈妈和噙雪已经回来了,让她们认真看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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