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珺乔想着李承恩这才遇劫,屋子里也是一片狼藉,实在不宜在这个时候再给他添麻烦了。
再说了,她双腿麻痹也不是近来发生的事了,也不至于危及性命,也就用不着赶在此刻跟李大夫说明了。
于是她装作轻松地说,“我见阳光正好,城郊的花大概也开了,便和今夕出来了。”
“不知不觉行至这边,想起也有几天没有见着李大夫了,便干脆让二狗子停了车,过来看看你是否安好。”
李承恩闻言点了点头,“小姐的腿疾已经好得七七八八了,也用不着三两天针灸一次了,所以我才没有像往日那般来得如此频繁。”
他指了指散落一地的草药,有些抱歉地说,“我本来也打算再过两天就来府里看望小姐,没承想小姐和今夕先一步过来了,倒让你们见到这一片狼藉,幸好没把你们吓着,不然我这良心就更过意不去了。”
一旁的今夕见李珺乔没打算把事情告知李大夫,一下子就急了,抢在李珺乔离去之前,对李大夫说,“李大夫,你别听小姐的话,她的腿……”
“今夕!休要胡言!”李珺乔喝止今夕,不让她把话说下去。
要是换做以前,今夕或者就会乖乖把话咽进肚子里,但这件事事关李珺乔的身体,今夕也不敢掉以轻心。
于是她并没有理会李珺乔的阻止,反而把李珺乔这段时间腿疾发作得越发频密一事实言告知。
李承恩一听眉头紧锁,连忙让李珺乔到跟前来,他再好好替她看看。
李珺乔无法,只能坐到李承恩旁边,把手递给了他。
“这脉象看起来也算平稳,怎会如此?”李承恩一边摇头,一边疑惑不解地收回了把脉的手。
李承恩望向李珺乔,却见她一副乐天的模样,只能叹了一口气,“说到底都是我医术不精,要是换作我师兄来,说不定小姐的病根就能彻底根除了。”
今夕一听,就像看到了希望,连忙问了句,“李大夫还有师兄?那他现在人在哪里?”
李承恩坦言道,“我这师兄踪迹不定,我都好几年未曾见过他了。”
李珺乔见今夕眼内的光一下子黯淡下去,知道她失望了,便只能安抚她说,“我这腿疾又不会伤了性命,不过是偶尔发作之时走不了路而已。”
“其实也不打紧,只要稍稍休息一会儿,等麻痹的感觉消退,便又能行走了。”
“相比起在那次意外中不幸丧生的人,我已经是无比幸运了。实在不必为了我而觉得苦恼的。”李珺乔笑了笑说。
“但是小姐……”夶风小说
今夕还想说什么,却被旁边的二狗子一把拉住,“这些事小姐自有分寸了,你一直在她身边念念叨叨的又做什么?”
“说不定我们过不了多久,小姐的腿疾便不药而治?又或者李大夫想到更好的诊治法子?又或者得以遇到李大夫的师兄,求得他的帮忙?”
“而且小姐也说过,与其日夜忧心未来之事,还不如把握现在,过好每一天的日子,也好比愁容满面要自在吧?”
二狗子的话让今夕哑口无言,她也没想到自己这些日子来给李珺乔带来了多少压力。
她满怀愧疚地对李珺乔说,“小姐,对不起。”
李珺乔却给她一个毫无芥蒂的笑容,“你也不过是为着我好,我又怎会怪责于你?”
“再说了,现在治不好的病,不代表以后也治不好。”
“说不定等我七老八十的时候,你的孩儿都大了,突然有一天跑过来跟我说,已经找到了医治我双腿的法子了,保准能让我跑起来比年轻人还要快……”
今夕见李珺乔一脸不正经,这个时候都不忘拿她来取笑,脸上不禁红到了耳根。
她努了努嘴,“小姐尽会拿我开玩笑。说不定我就不嫁人了,就像崔嬷嬷一样,跟着老祖宗就这样过一辈子。”
旁边的二狗子一听,马上急得不行,连忙说,“不嫁人怎么能行?崔嬷嬷是崔嬷嬷,你是你,你怎能和崔嬷嬷比?”
“你这是几个意思,我怎么就比不得崔嬷嬷了?我看你是存心又要吵架是吧?”今夕叉着腰,一脸怒容。
二狗子连忙求饶,“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虽说二狗子笨嘴拙舌的,也不会说什么漂亮话,但李珺乔却看出他对今夕与别个不同,言语间也甚为迁就容忍。
有时候即使两人斗嘴时,二狗子明明先领了上风,但最后赢的人往往还是今夕。
但今夕显然没有觉察到这一点,见二狗子这番如此轻易就投降了,表情颇为得意。
李珺乔只觉得眼前这两人活脱脱一对斗气冤家一般,只是不知道何时今夕才能明白二狗子的心意了。
不过依着今夕那大大咧咧的性子,又一心只在李珺乔身上,只怕二狗子要吃上一些苦了。
李承恩看见今夕和二狗子这般,也不由得想起当初李珺乔和李景焕两人差些就结为夫妇之事来。
他心中隐隐作痛,只能暗暗在心底道一声,天意弄人罢了。
既然李承恩不愿意跟李珺乔回去,李珺乔只好让今夕和二狗子帮忙把屋子内和院子散落一地的东西恢复原位。
李承恩本想推辞,说这些零散的活儿自个儿慢慢整理就好,实在不能烦扰到他们。
但李珺乔却说,人多好帮忙,大家一起把屋子清理干净用不了多少时间的。
更何况他的手脚被捆绑多时,都被捆红了,要是这些活儿都留给他一个人来收拾,只怕连今天晚上睡觉的地方都收拾不出来。
今夕和二狗子也随声附和着,叫李承恩无法拒绝众人的好意。
大家分工合作,由今夕负责屋子里的收拾工作,而二狗子则负责把院子里散落的药材收回来。
由于李珺乔的腿脚不方便,便在屋子里坐着,在李承恩的指导下,做些药材分类的工作。
众人忙活了好一阵子,终于把宅子收拾得干干净净。
眼看出来半天了,李珺乔便起身告别李承恩,准备回府里去了。
临别之际,李承恩想起一事,便对李珺乔说,“小姐,我想起下个月初四,是我师傅的冥日,说不定我那师兄会出现祭拜。”
“要是我见着了他,无论用什么法子都会把他请来,替小姐医治,还希望小姐不要灰心。”
李珺乔闻言只是笑了笑,“如果能如此,自然是最好不过了。不过,要是真的没有遇上,李大夫也切记不要自责才是。”
早一步上了马车的今夕听见两人的说话,忍不住掀起帘子探出头来,不死心地问了句,“话说李大夫你那师兄叫什么名字来着?说不定我们也能自个儿派人去寻上一寻,也比守株待兔要好。”
李珺乔见今夕此番终于没有用错成语,心中欣慰不已。
她正欲表扬她一番,却没想到李承恩一本正经地回答今夕的问题来了。
“我那师兄本姓洪,名江河,只是不晓得那么多年过去了,他是否还用着这个名字。”
洪……江河?
李珺乔只觉得这个名字好生耳熟,感觉像在哪里听过。
二狗子比李珺乔还要早反应过来,连忙提醒道,“奴才那个在衙门做仵作的熟人,也是喊这个名字来着!”
李珺乔这才猛然想起来,那个老头子的确自称洪江河,还嫌她把他叫老了,让她称呼自己一声洪公。
但是李承恩是个大夫,想必他的师兄也会是个大夫,怎会成了仵作?
虽说在现代,医生和法医都跟人体医学息息相关,但正所谓隔行如隔山,医治活人和解剖尸体还是有些天渊之别,两者根本不能混为一谈。
而且在外人眼中,大夫能够起死回生,救人于危难之中,是一门让人尊重的职业。
而仵作则因为常年与尸体为伴,所处之地也是阴暗污秽。
加上古人向来忌讳生死之事,也担心沾染了晦气,对待仵作往往以白眼和嫌弃。
李珺乔知道李承恩向来注重名声之事,担心二狗子不假思索说出的话会得罪李承恩,只能打了个圆场说,“休要胡说,李大夫医术高明,想必他的师兄也必定是悬壶济世之人,怎会与尸体作伴?”
“肯定是碰巧两人姓名凑一起罢了,再说了,李大夫不是也说了,他师兄换了个名字行走江湖也说不定……”
李承恩闻言笑着说,“仵作?也不是没有可能。他颇为避世,说不定干脆换个身份,好避免和人相处。”
李承恩的话让李珺乔大为震惊,她脱口而出问道,“作为医者也会怕见生人吗?”
李承恩却说,“他医术虽高,脾气却不怎么好,就连医治人用的法子也是奇奇怪怪的,能接受的人并不多。”
“不过啊,基本上经他手医治的奇难杂症,没有不痊愈的,连师傅再生的时候,也称他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奇才,天赋甚佳,就连我也远远比不上。”
李珺乔见李承恩的言语间不自觉流露出赞赏和羡慕之意,更觉得那天在三合义庄见到的老头子跟他形容的师弟毫无相似之处。
李珺乔在义庄见到的那个洪江河乐天豁达,即使是面对李珺乔时也没有丝毫怕生躲避之意。
两人还在义庄内说了好一阵子的话。
李珺乔下意识觉得这两人并非同一人,但为了保守起见,李珺乔还是问了句,“敢问李大夫一句,你那师弟是否喜欢饮酒?”
李承恩微微一愣,斩钉截铁地说,“小姐为何有此一问?我那师弟不仅滴酒不沾,平素也总说醉酒误事,经常劝阻我们这些师弟少贪杯。”
李珺乔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笑着回了句,“那大抵不是同一个人了。我们认识的那个仵作和李大夫的师弟恰恰相反,他嗜酒如命,而且酒量极佳,上次喝了我半坛子女儿红还像没事人一样。”
李承恩闻言颔首,“听小姐的语气,那人定是个豁达豪迈之人,要是日后有机会,我也想结识一番。”
李珺乔也没料到李承恩并不在意洪江河仵作的身份,反而对此人充满兴趣,她嘴边的笑意更浓。
“只要美酒足够醇厚,必能引来他,说不定你们还能成为推心置腹的好友。”
李承恩点了点头,挥手送别李珺乔等人。
马车上,今夕好奇地问向李珺乔,“小姐,你说为何李大夫对官府如此不信任?宁可自己吃了这个哑巴亏,也不愿意报官。”
李珺乔还在想着那些歹人到底想要寻什么,对今夕的问题心不在焉。
被问急了她才不紧不慢地回了句,“说不定李大夫曾经在官府手上吃过亏,又或者是听多了外面的人说起官府内的种种不堪,才执意如此吧。”
“再说了,遇劫的人是他,他要是不想报官的话,我们也只能尊重他的决定。”
今夕显然对李珺乔模棱两可的回答有些不太满意,但见她的心思并不在这上面,也就只能撩起帘子,望向车窗之外。
幸好沿路的景色甚美,今夕很快就忘却了心中的疑惑,反而静下心来欣赏窗外的阡陌交通,鸡犬相鸣的田园之景。
没过多久,李珺乔突然听到了马车后面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把她的思路一下子给打断了。
她禁不住皱了皱眉头,心想,“山间小路本就狭窄,那人怎么骑得那么快,也不怕掉进田埂里去。”
“小姐!小姐等等我!”那人一边驾着马追在马车后面,一边对着前面的方向呼喊。
李珺乔觉得这把声音有些熟悉,但她一时没想起那人是谁。
就在她打算把头探出车窗外面张望的时候,只听到今夕冲前面驾驶马车的二狗子喊道,“快停车,是我们的人!”
二狗子闻言连忙拉紧了缰绳,把马车停在了一边。
那人二狗子终于停车了,身下的马蹄这才跟着慢了下来。
他驾着马来到了李珺乔跟前,翻身跃下了马背,整个动作一气呵成。
还不容他开口说话,今夕便抢先问了起来,“石头,我记得今天是你当值之日,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在后面追着我们的马车?”
石头一路追赶而来,微微有些喘气,但他还是向马车上的李珺乔行了个礼,抱歉地说,“惊扰到小姐,实在是奴才的不是。只是今天小姐出门不久,驿站的人就来了。”
“但今早小姐出门时并没有言明去向,奴才还是问了小姐院子的下人,才知道小姐和今夕姐姐到郊野去了。”
“奴才记得小姐吩咐过,要是有范疆那边的来信,马上送过去给你看,于是奴才便骑马沿路来寻小姐了。”
李珺乔一听到范疆两字,心就被提到咽眼去了,却见石头说起话来慢条斯理的,不由得心中焦急,连连催促着,“那信呢?!”
石头自认为自己做了得力之事,心中颇为洋洋自喜,一边从怀中掏着书信,一边骄傲地说,“是吧,奴才都猜到小姐准着急了,放心吧,奴才才信带在身上呢!”穿书吧
石头的拖沓在府里出了名的,就连今夕都忍不住朝他翻了一个白眼,“我怎么记得小姐出门都有三四个时辰了,你这都是什么时候拿到的信啊,那么久才送到过来,莫不是借着送信的名义,四处闲逛。”
石头马上委屈地说,”今夕姐姐,我哪里敢啊。我在这条回府必经的路上都绕了几圈,就是没见着你们,我都快急死了。”
李珺乔从石头手中接过那封薄薄的信,迫不及待就要拆开。
信中所言,曾有人在宋梓溪附近见过貌似宋熠的男子。
但据那人的说法,那个貌似宋熠的男子行踪诡秘,而且极为警惕,见有人发现他以后,马上逃去无踪。
李珺乔迅速读完信中的内容,陷入深思之中。
宋梓溪?
那不就是当初李承恩夫妇拾获李景焕之处吗?
宋熠去那里做什么?
李珺乔敏锐地察觉到当中必定有猫腻。
而且她记得李承恩也曾说过,李景焕和宋熠大有可能都是龟兹国人,而宋梓溪恰好就在龟兹国和凉凌国的边境。
所以,宋熠突然出现在宋祉溪,恐怕这件事并不简单。
李珺乔当即决定了要去范疆一趟了。
不过她考虑到要是她跟李一白说了她的打算,李一白是断然不会让她独自一人前往的。
李珺乔生怕这件事耽搁太久,只会越来越难寻获宋熠,沉思片刻以后,决定来一个先斩后奏。
这件事本就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她担心被石头看出端倪,便找了个理由把他打发回府。
待他离去以后,她才转身对今夕为难地说,“今夕,我有一事需要拜托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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