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沐云姜再次醒来,已是又一天天亮时分。

  她发现自己在一个无比陌生的房间,睡在一张软床上,红木家具,雪幔低垂,地上铺着驼绒的地毯,空气中浮着暗香。

  富贵中可见主人品性之雍容、之高雅。

  主人应是一个非富即富之人。

  她的意识是混沌的,头很疼,扶着额头,想了好一会儿,她想不起自己身在何处,便下了床,走出了寝房。

  屋外是一个收拾的整齐、种满了花草的精致小院。

  寂无一人。

  她四处张望着,转了一圈,似记得什么,又好像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一个人都没遇上。

  沿着小道,往前南,出了内院和前院的拱门,来到前院,又走了会儿,她打开一道没关紧的门,走出了小院,外头是一条长长的巷子。

  巷子的尽头有人来人往,更有嘈杂的声音传来。

  她扶墙走了出去。

  迷迷糊糊中,她觉得自己应该是中毒了,后来发生了什么事呢……

  不记得了。

  走在热闹的街市,贩夫走卒,来来往往,人声甚是鼎沸,她左看看右看看,想着自己是不是应该回家了!

  可家在哪呢?

  她很着急地想着,可就是想不起来。

  不知走了多久。

  她昏昏沉沉的,好像来到了城门口,看到有很多百姓在看公告,她觉得很吵,走到河梯上坐着,扶着额头,觉得头好重,好想继续睡。

  她摸了摸袖兜,摸到了什么,取出来一看,竟是一枚精致的响箭。

  身后正好有卖炊饼的。

  她起身,点燃响箭,将它放上了长空。

  然后,她继续坐在河梯上,心下依约觉得,只要放了响箭,就能把谁招来……

  又不知过了多久。

  “姑娘……”

  一个惊喜交加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沐云姜站起,转过头,看到一个秀致的黑衣劲装女子,飞奔着跑了过来,重重地将她抱住了:

  “第六天了,您让我好找啊……”

  这个人,沐云姜还是记得的:是素月——她的贴身侍女。

  “素月,我……我怎么了?我只觉得头好晕……我好难受……”

  可没等来回答,她就直接晕了过去。

  素月面色大变,忙把人扶住,直叫道:“姑娘,姑娘……”

  可姑娘已经失去意识。

  她立刻放了一支响箭。

  很快,崇八赶来了。

  她立刻冲他叫了一声:“快,叫辆马车。马上回家。”

  崇八看了一眼素月手上抱着的人,转身,跑向车行……心下也重得松了一口气,总算找着了,若再不找着,素月要发疯了。

  *

  沐云姜醒过来时,人已经在自沐家小院的闺房,素月就守在边上,不断地在打瞌睡,毒发前的所有记忆全回来了。

  所以,她这是解毒了?

  可她是怎么回到小院的呢?

  之前的记忆,都记不清了。

  这是没办法的事。

  “素月。”

  她坐起,人很虚弱。

  素月马上醒了,倾过身子惊喜地直叫:“姑娘,你终于醒了。怎么样,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我已经没事了?可我是怎么回的家?不是三殿下送我去的药石村的吗?之前,我怎么会在街上遇上你们的?”

  她抚着额头询问着。

  “您一个人在街上逛,放了一支响箭,我正好在附近找,这才意外发现了你……我还想问姑娘你呢,怎么一个人在街上走?”

  沐云姜已经完全不记得了:“我不是应该和三殿下在一起吗?”

  出事之前,她是这么和萧祁御约定的。

  至于后来……

  一片空白。

  就好像睡了一觉。中间完全是断片的。

  “三殿下昨晚上被皇上关进天牢了……”外头都在传这件事呢,已经闹得满城风雨了。Μ.chuanyue1.℃ōM

  沐云姜吃了一惊,又是一桩前世没发生过的事:“为什么会进天牢?他做什么事惹怒皇上了?”

  “不太清楚,我只顾着让老周他们四下寻你,没空管这事……”

  素月可不会关心别人,她眼里只有姑娘是最最重要的。

  眼下,沐云姜是一脸懵,暂时也不知道外头发生了什么事,“那你再让崇八出去打听一下。”

  “好。”

  素月出去传话。

  沐云姜靠在床上,闭目很努力地想了想,什么都想不起来,看来回头得问萧祁御——至于眼下,她得去看看阿父和嫡母。

  她下了床。

  素月正好进来,手上打着一盘水,放到花桌上后,她忙过去扶。

  “素月,我不在这几日,我阿父阿母情况如何?”沐云姜问

  素月回答:“二老爷昨天已经醒了,大姑娘在照看着,现在情况很稳定,三殿下府上的医正每天都有来看诊。夫人还在睡,四姑娘在照看,睡在四姑娘房里……”

  沐云姜点了点头,洗漱了一番,准备先去见阿父。

  *

  房里头,沐河醒着,靠在床上轻轻咳着,气色已经比昨日好多了——那药吃下去明显是有用的。

  沐云初轻轻问:“阿父,你今天精神好一些了,要不要我扶您出去一走走?”

  “好啊!唉,我这老骨头啊,睡了这么多天,要是再睡下去,真的就要散架了……”

  沐河在叹息。

  沐云姜推门走了进去,看到阿父在大姐姐的搀扶下,坐了起来,忙上去帮忙:“阿父。”

  “哟,小七,你终于醒了呀!”

  沐河面色很苍白,微笑地看着小七,他这条命之所以能保住,全是因为小七,若不是她本事高超,如今他早已魂归地府了。

  前几日,她出去办事了,今天一早她是被素月背着回来的。这会儿已是午后。总算是醒了。也不知她遇上了什么事。

  “阿父,您是动了大手术的,这才醒,必须好好养的……”

  她扶沐河到边上的藤椅上坐下,还给沐河做起了按摩,帮他活血:“小七以前学过按摩术,这就给你松一松筋骨,大姐姐……我饿了,你做的面最好吃了,可不可以给我做碗面来吃吃?”

  “好呀!”

  沐云初看了一眼沐云姜,不疑有他,笑着去了。

  沐云姜示意素月守到门口。

  沐河看得清楚,小七这是故意把人支开了,不觉一笑,这孩子,心眼真多——这样才好,才不容易被人暗算了去。

  “小七,你有什么话想问我?”

  “就知道瞒不过阿父。”沐云姜跪到沐河脚边,给父亲捏腿:“那日发生了什么事,是谁刺伤了你?”

  沐河平静地回答道:“刑部的人跑来问过了。我没看到谁,只知道一阵发晕,然后就不省人世了。”

  不对。

  沐云姜看着看上去老实憨憨的沐河,直接道破:“阿父,你在撒谎。门卫内的香石是您换的。换之前,那房间里另外放过一小块其他的香石。那香石应该放在向阳的位置上。太阳一散化了。乍一看是没痕迹的。

  “但我闻到了。阿父,您在粮仓门房那头做了手脚,曾经放人进过粮仓。

  “所以,刺杀您的人,您是认得的。您故意瞒下是几个意思?”

  沐河怔了怔,看向小七的眼神越发复杂:

  这孩子的心,怎么这么细?

  “阿父,您身上到底藏着什么不可说的秘密?连我都不能知道吗?”沐云姜盯着他,目光灼灼。

  沐河轻轻一叹,伸手,抚了抚这孩子那一头乌黑的青丝:“也不是不可以说……那是一个很多年前的同僚,曾在军中一起押送粮食,后来,发生了容氏叛国案,我们的粮食被抢,队伍也被冲散了。后来,还被齐军俘虏当了一阵子奴隶……”

  “那同僚,是敌是友?”沐云姜再次细问。

  “曾经患难与共。”

  “既然如此,他为什么杀你?”

  沐河摇头:“不知道。”

  沐云姜看着父亲,似乎不像是在说谎:“那您为什么要对刑部说谎……您这在保护那个人?”

  对方都想杀他了,他还想护对方。

  这情份,说不通。

  沐河沉默了一下:“我觉得他一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他在做的事,也正是我想完成的事。如果我的死,可以帮到他。一死又何妨?”

  沐云姜听得有点震惊,想不通,这世上有什么事值得一个人甘愿一死?

  “阿父,那个人是谁,在做什么事?”

  “这件事,你别管了……”沐河开始躲闪,不愿作答:“个中详情,你知道的越少越好……”

  沐云姜沉默了一下,行,不问了,那就问另外一个问题:“阿母曾是大齐死间这事,您知道吗?”

  “知道。”他点下头。

  沐云姜看着挺惊讶的:“那您还娶?”

  “那时她已经背叛大齐。且身上已没一丝武功。何况……”他却没有再往下说。

  “何况什么?”

  她追问。

  “没什么。不重要。你阿母现在是什么情况?为什么一直睡着?”沐河一脸担忧。

  “我扶您过去看看?阿母是之前的毒又被催醒了,我用了药,压住了她的毒,需得睡上几日。回头我给扎上几针,能让那毒再次克制住。短时间内不会复发。”

  这是沐云姜目前能想到的唯一的法子。

  “可有解法。”

  沐河知道那毒是无解的,再次被催醒,意味着要么沐家大难临头,要么就是死于毒发。

  “暂时无解法,除非是找到对症的解药——回头我去大齐找找门路。暂时不会有事。阿父放心。”

  沐河再次盯着小七看了看,这个孩子的本事,真的有那么大吗?那个把她带走十年的人,到底是什么来头?怎就把她教得如此与众不同?

  沐云姜扶着沐河走了出来,来到四姐姐的房间。

  “阿父,您怎么来了?小七,你身好些了没?”

  沐云微帮着把人扶到床边,关切地问着。

  “我没事。阿父,等一下我给阿母施针,施个三四次,就能醒来的……”沐云姜安慰着阿父,看着阿父牵着嫡母的手低低唤着。

  “秀云,秀云……我醒了,你也要好好的……我们家呀一个都不能少……”

  是的,一个都不能少。

  他们这个家,必须完完整整的。

  沐云姜在用完大姐姐做的早膳后,就给嫡母做了针灸。

  等她出来时,整个人极度虚弱,被素月扶着回了房间,她服了几颗药,死气沉沉地睡了过去。

  待到醒来,已是另一天的晌午,她的精神头终于是回来了。

  沐云姜把素月唤进来,梳洗了一下,又吃了午膳,直接去嫡母做了针灸,出来后在院子里伸了一个懒腰。

  今日,晴空万里,天色湛然,仰望天际,自有一种心旷神怡的舒适感——可她知道,自己根本无瑕享受这种自在,接下去,她面对的事情会更复杂……

  适时,一身劲装的崇八跑了过来,抱拳说道:“七姑娘,您让我查的事情,我查到了。”

  “快说。“

  她拧着脖子,心下正在暗暗琢磨萧祁御犯了什么事呢,崇八这会儿来的正是时候。

  “七天前晚上,刑部出事了,罗郡被射杀于天牢,鲁大志被烧死于刑部一间客房,三殿下在皇帝面前立下军令状,一个月不破案,军法处理。”

  这事,昨天他就想报了,但素月不让报,她责难他:“报什么报,你没看到姑娘身体很虚弱吗?不让她好好休息,姑娘什么事都办不了……不许报。”

  在素月这里,姑娘身体最重要,其他都不重要。

  所以,崇八才忍到现在。

  沐云姜顿时惊呆,巴掌大的小脸上皆是难以置信:

  “都死了?”

  “是。”

  “没弄错。”

  “绝对没有。我有朋友在牢里,亲眼见了那两具尸首。”

  可不对啊!

  前世,他们作夭作到了最后,怎么会轻易就被杀人灭口了?

  沐云姜扶了扶额头,她不过离开几天,怎么会发生这么大的变数?

  她来来回回在原地走来走去。【穿】 【书】 【吧】

  重点:他们是被杀人灭口的。

  所以,是罗郡身后那个人干的。

  没错,罗郡身后还有人。

  但前世,她根本不知道那人是谁,这一世,罗郡都被灭了口,那她越发不知道谁在背后下了那么大一盘棋。

  沐云姜只要一想到前世那混乱的时局,就觉得心里怕——那个背后之人,是个擅于下棋的厉害角色。

  他不露面,却颠覆了整个大凉,让好好一个大凉陷入了混乱当中——那是何等了得的手段?

  如今,他也在左右大凉的命运……

  而且,他还会在暗处操控时局的,可她完全猜不通那个人是怎么一个存在。

  放眼整个天都城,他可以是任何人,任何人都可以是他!

  萧祁御还把自己的前程都给赌上了,所以,这个案子必须破。

  “那三殿下又是为了什么被关起来的?”

  她想了想,问到了这个问题。

  “回七姑娘,沐三郎君杀死的那个人,是太子府的一个宫婢怜心。那怜心的哥哥连风是太子的心腹。那日,太子把三郎君给弄进了太子府,想弄一个屈打成招,被三殿下发现了,追过去把人给救下了。

  “太子和三殿下关系素来不好,太子觉得三殿下把罗郡带走,给罗郡套了一个‘死间’的罪名,就是在找自己麻烦,所以,他非要致三郎君于死地。然后,太子下令刺杀三郎君。

  “三殿下为了保三郎君,不得不动了手,连风冲在前面,直接被打死了。太子就把三殿下告到了御前。皇上大怒,便把三殿下关了起来。

  “三殿下在殿前申诉,三郎君是冤枉的。事情一定可以彻查清楚。只要把鬼才讼师江歧找来,就能让一切真相大白……”

  听到这里,沐云姜立刻吃惊地瞪大了眼,怎么就把江歧给扯进来了呢?

  崇八则在偷偷地瞄着,眼前这位可不是正鬼才讼师,但他不好说破,只是顺势问了一句:

  “为了三郎君,我们是不是得着手,去把江歧找出来?听说,江歧最近就在城里。现在,皇帝已传令下去,找江歧来破案……”

  沐云姜拧了一下眉头,轻轻一叹:“我知道了……”

  看来,老天爷这是非要把她和萧祁御安排在一起,处理这一团乱麻。

  罢了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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