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已入冬季,虽还未曾降雪,但气温已经极低。皇宫里也不见绿色。正红朱漆大门顶端悬着黑色金丝楠木匾额,上面龙飞凤舞三个大字,太和殿。殿内两侧一排文官一排武官,宰相崔鼎眼睛微闭,听着身后一群文官交头接耳,自己却不动声色。右手侧便是前些日子皇上硬是新加的一个官职,全称全国军马水运大都统,按字面不难理解,就是主管全国兵马,节制各大总督。按理来说皇帝不能随意增设官职,但是新加的这个是军方官职,一些官场老狐狸便默不作声,只有兵部尚书微漏怒容。

  宰相崔鼎眯着眼假寐,从眼缝里瞅了一眼这兵部尚书南门志文,心里冷笑不已,南门家虽占着这兵部尚书的位置,可真正能能调兵的都是各镇总兵,各地总督都只是名义上的节制,这老家伙演戏演的自己都信了,着实不容易。要说这庙堂里站着的这些人,真正有些权利的,除了管着钱粮的户部尚书马琮和领着皇城禁军的于高远,还真就没几个人了。礼部不说也罢,当年因为一个太监的事,得罪了皇上,几年都没有听奏过什么。

  自从被言官跪了一次宫门,皇帝每日早朝从没有过晚到的时候,今个时辰过了大半,倒是不见踪影,庙堂里的大小官员议论声越来越大,宰相崔鼎皱皱眉头,这位皇帝虽说心里弯弯道道极多,但是从那件事之后一直一来以为万民谋福自居,到底是出了什么事,让他连早朝都晚了点?他轻轻咳了一声,身后文官像是触电了一般,各个浑身一颤,不再做声,站在龙椅旁的小太监慢慢的向偏殿退去,想再去提醒一下皇帝,再不上朝,时辰都要过了。

  侧殿里,皇上坐在太监总管搬来的椅子上,脸色阴沉的能滴下水来,他身前跪着一个人,跪着的人脸上有道被茶杯碎片划开的口子,地上的水渍还冒着热气。小太监看了一眼地上的茶杯碎片,识相的的没有开口,只是恭敬的站到了太监总管身后,悄悄说了一句什么。m.chuanyue1.com

  见老太监没有反应,便不在说话。坐在椅子上的皇帝厌恶的看了一眼面前跪着的人,知道浪费了不少时间,站了起来,老太监疾步走来,帮皇帝理了理龙袍之后,扯着嗓子喊道:“皇上早朝~~~”

  皇帝走进正殿,扫着跪倒的满朝文武,冷哼一声,坐在了龙椅上。这一声冷哼声音不大,却是清楚的落到了这群大臣耳里,台下众人心思各不相同,知道内情的寥寥数人,其余人都不知龙颜大怒究竟为的那般,眼珠子到处乱转,想从同僚眼中读到些信息,却只是枉然。

  今个太监没有向往常那样,有事起奏无事退朝,皇帝也不像平日那样,没到龙椅便让诸位平身,一时间倒是没人说话了。沉默总要人来打破,皇帝脸色越来越阴沉,就在即将绷不住要再发雷霆时,户部尚书马腙终于向前挪了一段,说道:“臣有罪。”

  宰相崔鼎心想,这两人又要演什么双簧,事情说大确实大,说小也说得过去,总的来说,就是皇家颜面的问题,皇帝允了江湖上跑镖的人运军饷,如今军饷半路被水冲了,没了踪影,怎么也怪不到这户部头上,再说,也就区区十五万两银子,不说这满朝文武其他人等,就说这被冷落了的礼部尚书一家一年受贿的银子都不止这个数。

  皇帝的脸色终于是缓和了一点,慢悠悠的问道:“何罪啊?”

  “边军为国守卫疆土,然军饷却在路上被水灾冲进了黄河,臣属下办事不利,有愧于边军将士,有愧于皇上信任,臣有罪。”

  崔鼎又是心里一声冷笑,这户部尚书倒也不是全凭皇帝拿捏,虽然只字未提正阳镖局,保全了皇帝面子,但也将水灾说的分明,满口的臣有罪,却是不提让皇帝下旨惩处。

  “不知崔相怎么看?”

  崔鼎心里正帮这两位编着剧本,到是真没有想到这皇帝会问自己,自己虽说名义上是文官之首,但力量却是在蓟州军镇里,朝廷里的文官全都仰仗皇帝鼻息,对自己忌惮也是因为皇后,乃是自己的妹妹,难道皇帝是要用自己手里的定边、神武两卫?

  “依臣看,洪灾乃是天灾,怪不得尚书大人。”崔鼎心里有些打鼓,妹妹入宫也有三年,但一直没有子嗣,自己手里的这两个卫是最后的底牌,皇帝打这两个卫的主意,到底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要废后!越想越有可能,当初皇上弑兄,崔家可是亲手举过刀的,这种事情皇帝怎么可能忘记,如此大的污点,他想要抹掉也不难理解,当初他娶自己妹妹为后,想着只要诞下皇子那就能不受猜忌,可妹妹一直不曾怀孕,自己妹妹嫁入皇家身体肯定不会有问题,唯一的解释,就是皇上不想让她妹妹生个皇子。

  “崔相说的有理,天灾非人力能抗衡,只是现在路途阻断,再运银子也运不到军中,诸位可有良策?”皇帝轻描淡写的将事情带过,看着下面大臣都还跪着,像是刚才发现,赶忙说到:“诸位大臣怎么都还跪着,我没有说平身吗?都快起来,这天这么冷...”

  户部尚书跟着一帮朝臣一起站了起来,不动声色的退回队伍之中,崔鼎猜准这皇帝想要废后,想要除了他们崔家,抹去弑兄留下的痕迹,这时候看他这般假仁假义,更是心中有些隐隐作呕。现在再运银子运不到?这下游遭灾上游可没有影响。

  等众人站定,一直不曾说过话的新任统兵大元帅却上前一步:“奴才觉得,银饷虽未送到,但大同镇自有屯田,粮草应该无忧,饷银等到运路畅通补发就是了。”

  满座皆惊!惊的倒不是说出的话,而是说话的声音,这身穿一身盔甲的军汉,竟然是一位公公。崔鼎这时恍然大悟,他本就想不通,这新任的兵马大元帅如此重要的位置,自己事先竟一点风声都没有察觉,他好歹也是宰相,虽然说这个兵马大元帅根本就没有调不动兵,但是明面上也是节制全国兵马的,就这一个理由,也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当的,各大势力之中有资格当这个头衔的,就那么几人...难怪难怪,皇帝根本就没有从那些势力中选人,而是用了“自己人”。也是,各大家族盘根错节,就算是个没兵权的大统领,任命起来也得小心翼翼。自己本就奇怪,好端端的弄出个大统领来,非要用这种低级的伎俩来挑拨各大家族和各地总兵,这不是找不自在。现在虽然不看不清有什么后手,但这皇帝一向阴谋频出,这事儿便不能往简单了想。

  “嗯,那拟一道旨意,跟马芳说明缘由,就由王统领走一趟大同吧。”

  “奴才遵旨。陛下说起大同,奴才还有一事禀报。”

  “讲。”

  “大同镇左路参将史葫麾下司马左青锋,一月前率众剿匪,一兵未损,杀敌两百余...”

  皇帝挥手制止了他,转头看向兵部尚书南门志文,“可有此事?”

  “回陛下,确有此事。”

  “那为何不见呈报?”

  “陛下,臣觉得左司马毕竟...”他将左字咬的极重,就是想提醒皇帝左青锋是犯官之后。

  皇帝脸色变得不自然起来,心里想着,这老匹夫一定是故意的,他赐前朝姓氏给当初那公公族人确实欠考虑,自己一直不满先皇对大皇子的偏袒,所以登基之后,就偏偏放开了先皇下旨禁了的左字。这是积怨已久,所以意气用事了一把。

  “朕是一个恩怨分明的人,他族人犯的错跟他无关,到现在他都用的左姓,说明心里还是有悔意的。左青锋前次勇挫鞑子,这次有剿匪有功,得赏。”

  兵部尚书南门志文算是摸透了皇帝的心思,怎么说都是他颜面的问题,这赐姓一事是他登基之后的一个不小的污点,总会让人觉得他没有胸襟,这时候因为杀了一帮走投无路上山当土匪的灾民,就在朝堂上议论怎么赏,就是为了树立他恩怨分明的形象,要真恩怨分明,这时候不应该收回左姓,还人家本来姓氏么。他抬头稍微看了一眼皇帝,发现对方也有意无意的扫了他一眼,心下犯苦,真是一点话柄都不留下,这左青锋是他说要赏,怎么赏却要自己开口,以后要是这个左青锋再立什么功劳,那倒是他识人善用,要是犯下什么错,那不就是自己这个兵部尚书的锅。但是皇上使了眼色,他只好上前一步。

  “马芳倒是和兵部说过这左青锋,从在长城外挫了鞑子锐气之后,就一直领了个司马的职位,带着一帮灾民在威远卫后方屯田,前些日子来兵部的公文也曾提及练兵有些本事,当时以为是他为自己手下贴金,这次能带着一帮灾民缴了匪,自己却未伤一人,看来此言不虚,臣觉得,给一个卫指挥使的头衔倒也不为过。”他抬头看了一眼皇帝脸色,有些不太满意,知道自己说的高了,可这司马之上就是指挥使,难道让他生造出一个官职不成,稍一思索又说到:“年轻人初登高位,容易骄傲自满,对他以后成长不利,给他这个指挥使,让他就在原地练兵屯田就好,马芳说他练兵有些本事,也算是职位相匹,若能做出些许成绩,再说其他,不知皇上...”再次抬头看看了,见皇上脸色好了许多,不由松了口气,他这个兵部尚书极其窝囊,边军调兵权都在各路总兵,各地方兵权都在巡抚,皇宫兵权全在皇帝手里,自己就是空架子,战事要是出了问题,皇帝不太敢跟各大总兵叫板,却把火全发在了自己身上。穿书吧

  “南宫尚书不愧是我大明肱股之臣,考虑问题确实周到,就这办吧,在拟一份旨意,王统领也一并带着去吧。”

  皇帝向随侍一边的太监总管瞄了一眼,一声鸭子一样的声音响了起来,“退朝~~~~”

  本章完。 穿书吧为你提供最快的穿越从边军小兵做起更新,第三十七章免费阅读。https://www.chuanyue1.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