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慎之这样想着,眼底倒映着沈泊明焦躁的面容。
他迈步上前,风将外面的枯叶吹了进来,恰巧被他踩得粉碎。
他看着沈泊明,慢慢地道:“那位江世子很早之前,便盯上清宜妹妹了,清宜妹妹是他处心积虑才娶到的人,他如何舍得虐待折磨她?”
都说江离性子暴虐凶残。
裴慎之却觉得传言有误。
未婚妻差点与旁的男人私奔,还被江离亲眼见着了,可这位作为沈清宜准未婚夫的江世子,只是从他手里抢走了沈清宜,只是对他下了黑手。
对于沈清宜这么一个试图背叛他的人,江离却是半点非人的折磨都没用上。
思及往事,裴慎之的伤口,似乎还在隐隐作痛。
沈泊明眉头紧锁。
冬日里的风顺着窗叶之间的罅隙吹了进来,吹的人身上微微发凉,倒也将沈泊明的思绪吹明朗了不少。
他拧眉看着裴慎之,一下子便捕捉到了对方话里的关键,“你方才说的,清宜是将你处心积虑才娶到的人,是什么意思?”
沈泊明虽回家回得晚,却也知道,沈清宜嫁给江离,是因为崇文帝的赐婚。
这本就是一场意外。
然而眼下听裴慎之这么说,这桩婚事,似乎另有隐情。
他目光落在裴慎之身上,倒也不急着走了,而是缓缓坐下,手里捏着茶杯,“慎之,你都知道些什么?”
裴慎之却没看他,只是盯着自己手里的那只青瓷杯,思绪似乎有些飘远。
半晌后,他说了一句和沈泊明的问题毫不相干的话,“大哥,若有人与你提起过,你应该知道,最开始,沈伯父和沈伯母,是打算江清宜嫁与我为妻。”
沈泊明手指一顿。
这件事,他倒是真不知道。
一来他自小离家,每个月能回府的时间少之甚少。
二来他自小就看沈清宜不顺眼,跟沈清宜的关系也是势同水火,从不乐意听与她有关的事。
因此也很少有人会主动在他面前提起沈清宜。
对于自己父亲母亲曾经打算将沈清宜嫁给裴慎之这件事,他还真不知道。
一时间,沈泊明看裴慎之的目光便有些复杂,“慎之,清宜眼下已经嫁人了。”
“你也值得更好的人。”
言外之意,不管他有什么心思,现如今都该歇一歇。
他若是歇了一些不必有的心思,这样于沈清宜于他,都是好事。
裴慎之扯了一下嘴角,不置可否,“大哥,前段日子,我受了伤,就伤在沈伯父沈伯母同我说了婚事的当天。”
沈泊明手指微僵。
他在这一瞬间猝然抬起眸,去看裴慎之的眼神,“你说什么?”
“你的意思是,你受伤的事,是江离做的?”
裴慎之喝了一口茶,随即弯了弯唇,“是不是他做的已经不重要了,我说这些只是想告诉大哥,传言不可尽信,清宜之于江世子,是不一样的。”【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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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裴慎之在这一刻皱了一下眉,眼中流露出几分不忍。
他像是从画卷中走出来的谪仙,温润如玉又悲天悯人,“不过大哥,江世子是处心积虑的家人娶到了,可你们确定,清宜是真的想嫁给他吗?”
“换句话说,你们确定清宜在燕王府,就一定会过得舒心顺遂么?”
“你们有没有想过这桩婚事,她究竟愿不愿意?她究竟高不高兴,江离娶清宜,是以尊重为前提的情深意重?还是不顾对方意愿的强取豪夺,你们有考虑过么?”ωWW.chuanyue1.coΜ
裴慎之也不是瞎子。
当初江离想占有沈清宜,他是看出来了。
可是沈清宜却不见得愿意嫁给对方。
沈清宜在面对江离时是带了几分排斥的,甚至隐隐还带了几分惧怕。
为了逃避江离,她当初甚至一口气就答应了愿意嫁给他。
多荒唐啊。
可于她而言,似乎也别无选择。
然而到底天不遂人愿。
沈清宜到底,还是嫁给了江离。
他盯着自己手里的那杯茶,嘴角微微一扯,渗出些许微不可见的讽笑。
差一点。
当初就差一点,他就能够得到自己想要的。
沈清宜分明已经喝了那杯他精心准备的茶。
她分明已经跟个傻子一样对他毫不设防,已经晕倒在了他面前。
偏偏江离的出现,将他已经准备好了一切骤然粉碎成灰。
明明就差一步,却最终其差一着。
自那以后,沈清宜再未见过他,再未给他传过口信。
想来那个傻的出奇的人也已经明白过来了,他是别有用心,他并非他口中的那位什么都好的裴家哥哥。
裴慎之明白,沈清宜当初说的什么喜欢他,这话不过是三分真七分假。
她把他当成了可以逃离江离的救命稻草。
所以对着他,她什么鬼话都能说得出口。
裴慎之不知道江离把沈清宜带走之后,这二人中间发生了什么。
总归自那以后,沈清宜再没试图反抗过命运。
然而她从前分明是不信命也不认命的。
他眸中渗出几分讥诮,但很快便被他隐去了。
他只是看着沈泊明,目光悲悯又惆怅,仿佛他已经预知到了沈清宜的命运。
他慢慢地开口,声音比冬日里的寒风更为凄寒,“大哥,清宜这样的人,性子是最倔的。”
“有些事她若是自己想不开,旁人再如何劝阻也无用。”
沈泊明紧紧的抓着手里的茶杯。
他抓的极其用力,热茶淌出来,撒在手背仍不自知。
沈泊明就这么看着裴慎之,一字一句的问:“你知道些什么?”
“慎之,你特意邀我喝茶,又特意拦住我,抢来不是为了让我听你打哑谜的。”
他每个字都说的很慢,但他的眼神却一寸一寸的变得深沉,仿如漆黑的夜空,“江离很早之前就盯上清宜了,对不对?”
他想起来沈清宜有一日高坐在沈家的红墙上。
那时她差点摔下来,他将她接住了,避免他摔成肉泥,但他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之后,又十分厌烦地将她摔在了地上。
那时候所有人都在问,她不好好待在祠堂里思过,跑出去爬墙做什么。
她当时说,她是被人掳走的。
她说她被江离掳去了燕王府,还差点被他卸了胳膊喂狼。
只是那个时候,没有一个人信她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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