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满银今天登门拜访白明川,本就存着求助的意思。
听对方主动提起,他当即开口道:“白哥,太谢谢了。不瞒你说,我这次登门正是求助来了。先前作坊规模之所以没有扩大,主要是我想让炒货生意走向正规化。不过新注册商标‘六只松鼠’一直没批下来,所以只能干等着。这不刚刚审批下来……”
说着话,王满银拿出新设计的图案样式给两人查看。
整个包装正面以大红色彩为主,看上去非常喜庆。左上角是“六只松鼠”注册商标,中心位置写着“五香瓜子”几个大字。瓜子葵花图案和先前的类似,最下边写有生产地址。
除了“五香瓜子”,王满银还让婆姨设计了“五香西瓜子”和“五香花生”。
“为什么要注册‘六只松鼠’,之前的“老王五香瓜子”不是挺好吗?你现在打算放弃不用,不是把原本积累的客户往外推吗?”
白明川不解的问。
他搞不懂这番操作,注册一个新的商标有什么好处?同样卖炒货,还不如用原来的。
白明川做过了解,这几年王满银家炒货在原西县口碑非常好,很多人过年专门买来招待客人。就算再黄原市,也有不少人知道“老王五香瓜子”的。
现在突然另起楼灶,总感觉有些得不偿失。夶风小说
听到这里,周红燕难得插一句话:“就是呀,满银,我感觉明川说得对。没必要换牌子,原来那个挺好的。”
“白哥、嫂子,如果把‘老王’换成‘老李’。你们去市场上买瓜子,看到“六只松鼠”和“老李”两个牌子,第一印象想要买哪个?”王满银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一句。
白明川放下酒杯,认真思索片刻。
随即,他有些惊讶道:“让我选,应该会选六只松鼠。”
“我也买六只松鼠的。”周红燕同样点点头。
“日怂的,真邪门了,为什么我会认为‘六只松鼠’牌子的瓜子更好吃一点呢?”白明川脸上带着不可思议。
瓜子是同样的瓜子,自己为什么单单对比一下名字,就觉得前一种更好吃。
他想不明白,但本能觉得里边有着大学问。
“可能松鼠喜欢吃瓜子?”
这时,周红燕婆姨开口道:“明川,你记得咱们在老家时,给文锋他们捉过一只毛圪狸,就特别喜欢吃瓜子,文锋一直拿葵花籽喂养的。”
她口中的文峰是两人的大儿子,早些年一直待在农村,直到白明川调到原西县工作时,才跟随父母进城生活。
“你说的有道理,”
白明川仔细思索一下,开口道:“松鼠的确喜欢吃瓜子,不过满银,应该没那么简单吧?”
“没错,白哥!”王满银点点头,“其实我之前做过调查,五香瓜子的主要购买群体就是孩子们和女人,他们更愿意花钱。而且相比于其他名字,动物形象具有更多的生命力和亲和力,还可以给产品赋予独特的性格特征。”
“松鼠是一种很可爱的动物,从感官上很容易给人一种亲近感……另外就像刚才嫂子说的,人们想到松鼠的食物,肯定第一印象就是各种坚果。我如果继续叫‘老王’,这名字和‘老李’,‘老赵’、‘老郭’没有太大区别的,不容易和其他瓜子品牌形成区分。”
王满银之所以讲这么细,主要想获得白明川更多支持。
其实不单单食品,就连后世很多企业都热衷于以动物名字作为品牌名称或Logo,以此来显得更有亲和力。
尤其互联网企业,更将这种命名利用到极致,比如“某狐”、“某袋鼠”、“某猫”、“某东狗”。
“满银,听你一说,我才知道这个小小的商标里也有大学问。你做生意不成才叫没天理,简直把人们的心理研究透了。”
“白哥,干一行爱一行。我向来认为,就算是最简单的事情,只要做到极致也能成功的。”王满银并非给对方灌鸡汤。他的性格一直如此,什么事情要么不做,要么就尽可能做到最好。
“这话听起来简单,做起来可不简单呀。”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白明川听完分析后连连点头,只觉得“六只松鼠”这个商标的确要比“老王”要好很多。
这时,他想起王满银求助的事儿。
“对了,你刚说有什么困难?”
“我不是打算近期扩大规模,在黄原城开一处批发店嘛。因为要经常大批量运货,所以想买一辆东风140卡车。我手头钱暂时不够,想让白哥给信用社打声招呼,能不能贷一笔款!”
白明川没有半点推辞,直截了当问道:“要多少?”
“四万块差不多够了,我找人打听过,现在东风140一辆四万多块。”
“没问题,你来的正好,前段时间省里的山区建设委员会刚发放一批无息有偿投资贷款,原西县也分有一部分金额。你回去写个申请,让村里和乡里盖章,我再打个招呼,争取这几天办下来。”
就算没有田福军的嘱托,单冲王满银刚才一通分析,白明川也会主动帮忙的。
“太谢谢白哥了,”王满银再次表示感谢。
四万块不算个小数目。如果没有人打招呼的,单凭自己估计很难申请下来。就算能够申请得到,过程也会非常曲折。
“这样的话,你以后就要常来市里常住,打算把作坊搬到黄原城吗?是不是还要招收工人?”
白明川提起王满银家的加工厂,依然用“作坊”两个字。
现在很多家庭作坊规模比较大,动辄几十名员工,但在性质上仍然属于个体户,并不是公司或者企业。
而有一些民营企业,这个时期都靠挂在集体名下。
不过王满银怕稍后产生麻烦,自始至终都没打算走这条路。
作坊就作坊,称呼无所谓的,无非再忍耐一年,等明年就允许个人创办私营企业了。
“我仍然想把作坊开在罐子村。白哥,你还记得当时在罐子村驻队时,咱们私下里的聊天吗?我一直有个想法,让大家日子过的好一些,比如顿顿大米白面,至少一个星期吃顿肉。”
“现在作坊有八个工人,下一步准备再招十名。他们每月拿工资,至少让村里十几户家庭收益,而且不用在外边奔波。将来,我还会招收更多的人。虽然这么做运输成本比在黄原城要高一些,但我认为值得的……”
“满银,单冲这一点,咱们再喝一个。”闻言,白明川眼睛里也闪着光。
他了解王满银,知道对方是个有想法,有情怀的。
更重要一点,白明川也是从农村走出来的,非常了解农民的疾苦。顿顿大米白面,隔三差五吃顿肉……对农民来说,这就是梦寐以求的生活。
“满银,如果这样的话,你就必须找个可靠人在黄原城招呼。”白明川出声建议。
“白哥,我正为这事儿发愁。你身边有啥可靠的人选没,能不能帮着介绍一下?”王满银下意识问。
他心里当然早有人选,不过对方这么问,应该存些些心思的。
周红燕动了动嘴,不过看丈夫一眼后,却没敢吭声。
“怎么,嫂子有合适的人选吗?”王满银心中微动。
“我弟弟红强,原本在机械厂上班,因为今年婆姨生了第二个孩子,被工厂知道后开除了。”
“你胡说八道什么!红强不行,只上了个小学毕业,帐都算不明白。咋可能管一个批发部……满银,别听你嫂子胡说。”白明川直接否决掉。
他虽然想给小舅子安排个工作,却知道对方几斤几两的。
“没事,白哥,嫂子也是给我解决苦难呢。批发门市开起来后,平时肯定要有几个人管理的。我对黄原市人生地不熟,想找人很难得。可以先让他帮着往下边零售点送货,等以后规模扩大了,还可以当个队长啥的……工资暂时一个月六十块咋样?”
听完,周红燕立刻动心了。王满银给出的工资比工厂还要高。
不过丈夫没吐口,她不敢同意。
“满银,工资会不会太高了?”白明川有点犹豫。
现在各地普通工人的工资已经开始产生差异,南方很多工厂能达到六十多块。而黄原市这边偏低的,普通工人工资也就四五十块。
“我是个体户,工资低的话哪有人来,我来前刚定好的司机,一月也是六十块钱。”
王满银没说负责人的工资,他还打算让郭卫东来做,工资一月九十块。郭卫东跟着自己做了几年,工作相当负责。而且账目清晰,基本没出过差错,王满银也放心。
至于周红强,他没见过,还真不敢让担任负责人。毕竟一次货款能收几千块,真出什么大问题,反倒会影响自己和白明川的关系。
所以在内心里,王满银更愿意把对方当个闲人养着,哪怕什么都不干,照给开工资就行。ωWW.chuanyue1.coΜ
县官不如现管。
田福军虽然是王满银的靠山,但到底隔着一层,遇到事情远不如白明川来的直接。
王满银没想到,贷款的事情这么容易解决。
不过他并没有准备立刻回家,还打算去秦安市一趟,顺便联系一家塑料包装加工企业。
既然决定使用新商标,自然也不能再用牛皮纸袋。
牛皮纸袋成本很低,一个才几分钱,但缺陷很明显,容易磨损破裂,而且雨天受潮后还可能造成瓜子发霉变质。
塑料袋虽然价格贵,但防潮效果也要好很多。
这几年,塑料制品生产企业在南方遍地开花,很多都是家庭小作坊。
不过王满银在黄土高原目前还没有见到有类似的加工企业。之前他让少平帮着打听,倒是秦安市有一家。
既然出来一趟,索性把事情全部解决掉。
早些年从黄原到秦安市不通火车汽车,只能依靠步行赶路,途中翻越一道道圪梁一道道坡,差不多要走十天时间。
如果遇到天气不好,半个月也正常。
即使现在有汽车,也要走一整天时间。
下午就有一趟车去秦安市,不过需要晚上赶路。
王满银没打算冒险……万一晚上遇到抢劫的,自己哭都来不及。
虽然前些日子报纸和广播里已经说开始严大,不过这股风尚未刮到黄原市。
他宁愿在黄原市多待一晚上,明天白天再坐车也不迟,至少这样更安全一些。
自家房子倒可以住,不过王满银不想去找董刚要钥匙,还是待在空间里省事。
提前买了车票后,王满银一路朝黄原市外边走去。
近几年,黄原市一直在扩建。一路走来,他看到沿着街道两旁有很多正在修建的二层小楼,连河对岸也如此。
从这一点来讲,少安开的砖瓦厂正是时候,还能够吃一波红利。
除了黄原,王满银拐到一个偏僻的小山峁里消失。
凑巧了,两只游隼很快发现主人的存在。
接下来,王满银带着游隼展开捕猎。很快,就将两只野兔从草丛里赶出来。
一大一小,小的最多两个月大。
和王满银猜想的一样,这些野兔逃出土坑后,繁殖速度也开始加快。
如果不加以控制,最终很可能会毁掉空间。
好在有游隼和土狗们存在,这种事情不大可能发生。
抓了野兔,王满银分一半给游隼。接着,他又从水塘里捉条大鲤鱼。
晚上烤半只野兔,再熬半锅鱼汤齐活。
第二天一大早,王满银就坐上去秦安市的汽车。
刚开始还好,没遇到什么意外情况。
走出几十里路后,售票员突然出声道:“大家坐稳抓好了,前面经常出现拦路的,我们会开快点!”
这话灵验了。
走出没多久,司机突然一个刹车,差点让把车里乘客们甩飞出去。
王满银坐稳后,探头朝外看去。
就见前方转弯处不远有一株大树横在公路中间,七八个大汉站在树后虎视眈眈。
他们身旁还放着一具实木棺材,十几个披麻戴孝的妇女丧着脸哭嚎。
“下车,下车!过路的汽车把我们村一个男人撞死了。司机跑掉,找不到人,你们凑些钱把死人安葬了吧。”
为首一名大汉带着同伴,径直堵在车前。
司机很懂事儿,立刻下车递烟:“大哥,多少钱?”
“我们这里三十多个人,一人五毛钱。给钱走人……”
“大哥,能不能少点,我们出趟车也不容易。”司机挨个递了根烟后,低声下气出声道。
“看你识相,拿十块钱吧,”大汉非常大度的开口。
王满银哪里不知道,这是遇到路霸了。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靠着道路吃道路。
这招虽然在八十年代出现,但几十年后依然能见到。有时候一个棺材能在公路上放几个月,令过往的司机头疼不已。
别说公路,铁路同样如此。
上次王满银坐火车去京城,中途路过某地时,列车员就接连在广播里喊话:旅客同志们,旅客同志们请注意,现在正有一大波小偷向列车涌来。请大家看好自己的贵重物品和行李,同时把窗帘拉上,尽量不要打开车窗。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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