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东西可不好养啊。”
老周是个明白人，他吞云吐雾，指点着彭百强：
“别看它们生的多，可吃的也多，咱们现在自己都只能勉强吃饱饭，哪有那么多粮食来喂兔子？”
“何况这兔子出肉率低，肉质也粗，还要很大一块地方来活动，划不来的。”
彭百强点点头，不过他心里自有想法，老周说的这些问题，在空间农场面前都不是什么问题。
唯一可能有问题的，就是黑市那边的销路了。
人们更爱吃猪肉和羊肉，牛肉更好但是太贵，兔子肉是个上不了台面的东西，没多少人爱吃，未必会舍得花钱或票来交易。
他又和老周聊了一会儿，便借着采购食材的名义出去了。
反正再过几天，他就要去保卫科了，这边自有老周帮他顶着，也不碍事。
彭百强决定去城北那边转转，那有个小型花鸟市场，后头胡同里还藏着一个小黑市，经常会有人悄悄的在那里交易一些家禽或是猪羊之类的，说不定他去转转就能碰上。
彭百强这边刚出门，老周就把刚拿起的报纸又放下了。
他往搪瓷缸里倒了水，喝了几口，心中暗暗盘算了一会儿，就施施然往后勤部的方向走去。
后勤部的办公室单独设在厂区南边，由几间平房组成，面积挺大，里面根据科室分成了一个个大小不一的隔间。
老周熟门熟路，他一路笑眯眯的和其他熟人打着招呼，一边走到西侧最里面的一间办公室，然后轻轻的敲了敲门。
“进。”
办公室里面传来一个温和的声音，听起来似乎心情不错。
老周推开门走了进去，顺手又把门给带上，然后笑呵呵的往旁边沙发上一坐，“科长，我给你汇报工作来了。”
办公桌后面的，正是后勤部的张国富。
他抬起头，轻笑着说道：“老周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给我汇报工作，我看你是打探消息来了吧？”
老周是他的亲信，彼此之间说话倒也没那么多顾忌。
“你鼻子倒是灵得很，这才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就让你给闻着了。”
张国富丢给老周一只烟，自己也点了一根，笑眯眯的说道。
“嘿嘿，科长，这可是你说的，我可没说。”
老周把烟点上，问了一句：“彭百强的事定下来了？他刚和我要交接下工作。”
“嗯。”张国富点了点头，“过几天他会有新的任命下来，到时候就不在你那里了，这两天你和他把账目什么的对一对，搞搞清楚，省得麻烦。”
老周脸上带着笑意，心中却是一惊。
新的任命？彭百强这是要提拔成干部身份了？
不过他转眼间也就释然了，彭百强是中专毕业分配进来的，本身就是干部身份，只不过没有职级而已，只要运作得当，提升为领导是早晚的事情。
“行，我知道了，科长你就放心吧，再说百强这小子，干活儿滴水不漏，做事妥当的很，账目上我盯得很紧，完全没问题的。”
张国富微微颌首，这样是最好不过了。
“百强调岗以后，你那边会空出来一个位子，有什么想法没有？”
小食堂采购员这个岗位，说重要也不重要，但要是说不重要吧，它其实也很重要。
轧钢厂是个国营大厂，里面总共加起来差不多一万多人，大大小小的领导干部多达几百人。
小食堂是专门给领导干部们准备伙食的，还负责接待客人和上级领导，里面的食材采购很关键。
毕竟如今的物资十分匮乏，很多时候肉联厂的肉是不够分配的，必须要采购员自己去想办法。
否则的话，若是领导们在小食堂吃不上肉，吃得不好，那这叫怎么回事？后勤的人还想不想干下去了？
老周听到张国富这么说，脸色也不由得有些严肃，他听出来了张国富的言外之意。
“科长，这是有其他人着急要调进来？”
后勤部是李副厂长的一亩三分地，也是张科长的权利范围，听说明年后勤部就要改回后勤处了，张科长也很有可能再进一步，变成张处长。
“人选肯定有，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张国富不置可否，老周经验比较丰富，有时候说不定会有合适的想法。
老周思索了好一会儿，自从彭百强来到他这边以后，小食堂的采购基本上就没怎么再费过心了。
彭百强的能力很强，为人处事也相当出色，所以小食堂这几年几乎没怎么为食材而烦过心。
这种情况下，老周的日子也过得相当悠闲，他其实是不希望彭百强走的，但无奈形势比人强，彭百强马上都要提升成领导干部了……
“要是随便再来一个人的话，那还不如不来人。”
老周缓缓的说道，“小食堂的采购现在基本上没什么大问题，有我在，还有许大茂，他虽然办事糙了一点，但至少还是个肯做事的。”
“百强走了虽然会有些影响，但若是随便再插一个人的话，说不定情况反而会变糟。”
老周看得很清楚，自家科长既然这样说，那说明要来的采购员肯定不是自己这一边的人，很可能是另外两边安插进来的棋子。
要是那样的话，那他这里以后的乐子可就大了。
还不如自己和许大茂两个人顶一顶呢。
张国富站起身来，走到窗户边向外看去，“老周，那个许大茂能不能用？你先给我交个底，我接下来才好做安排。”
老周犹豫了一会儿，这才慢吞吞的说道：“用是能用，就是这个许大茂吧，欠缺了不少火候，而且，不是个很实诚的人，心思有点活泛。”
张国富听明白了他的意思。
这个许大茂，心思不太正，办事能力也差，但老周还能镇的住他，但要是让对面再安插个人进来，说不定这个许大茂就要起点别的想法。
小食堂的账目，是掌握在老周手里的，张国富也有一份，厂办有时候会过来检查，毕竟小食堂的食材标准比大食堂要高出许多，这里面是有油水的。
水至清则无鱼，这个道理谁都懂，张国富也不会说什么，何况老周做事向来稳妥。
“你先回去吧，让我再想想。”
“小食堂采购的事，最近你那边也要多盯着点。”
老周一口答应下来。
在回去的路上，他一直在想，如果彭百强被调走了，这边该怎么办？
许大茂不是个靠谱的人，无论是做事方面还是为人方面，都比彭百强要差远了。
老周还有几年就退休了，他在采购员这个位子上做的很舒服，不想最后这几年再搞出点什么幺蛾子来。
“晚点我再问问百强的意思看吧，唉，这回倒还真是有点麻烦了。”
老周有些头疼，他可不想自己这个办公室被安插进来一个棋子，那样的话是要出大问题的。
……
彭百强骑着二八大杠来到了城北，将车一锁，他就晃进了这里的花鸟市场。
这里是一处小型的花鸟鱼虫市场，比起官园、十里河那些地方差远了，但胜在一个环境简单、进出方便。
彭百强悠闲的在里面逛了一圈，其实也没什么东西，因为现在是新中国了，好多人也没法整天提笼架鸟，斗蛐蛐养金鱼了，再加上公私合营，禁止投机倒把，所以花鸟市场也很萧条。
他逛了一圈，没发现什么好东西，于是便一转身，来到了后面的胡同口。
这里有一个很有意思的现象，有人会在胡同两边蹲着或是站着，两手叉在袖子里，胸口处会贴了一张小纸条，上面写着鸡、鸭、猪、羊等等。
这些人也不开口多说什么，有人走过来瞅一眼，搭上话了，先低声谈拢价格，然后他就会带着人去提货。
鸡鸭这些可能在附近，猪羊等大一点的家畜就得上城外去取了。
没办法，如今正打击投机倒把呢，私底下拿出来卖是违法的，谁也不敢明目张胆，万一让市管会的人给逮住了，游街示众都是轻的，说不定还得进去劳动改造几年。
只要不被连人带货当场抓住，那就没什么事。
今天彭百强的运气不好，胡同口这里就没几个人，看来要么是最近行情不好，要么就是刚被市管会的人给扫荡了一遍。
彭百强从这几个人身边走过，发现他们身上连个纸条都没了，就光用眼神瞅着他，也不说话。
彭百强想了想，走到一个人身边，低声问了一句，“有货没有？”
那人盯着他上下打量了好一会儿，这才慢吞吞的说道：
“有鸡子儿，你要不？”
鸡子儿就是鸡蛋，这年头也是硬邦邦的流通货，通常都是留着用来换油盐酱醋或者是针头线脑的，一般人只有生病了，家里人才会给他煮个荷包蛋啥的。
彭百强想了一下，问道：
“有多少？”
鸡蛋是个好东西，他的空间农场里虽然有几只老母鸡，但是光靠它们下蛋，也凑不到多少数量，能买的到话，倒是还不错。
那人伸出手掌，一正一反比了四下，“二十个。”
这个数量并不多，不过已经算是攒的不太容易了。
农户家里养的老母鸡也不是天天都能下蛋的，这点鸡蛋，差不多要攒上一个月了。
“行，要换什么，去哪拿货？”
彭百强之前也在这里买过一两回东西，知道这里的人大部分都是郊外的农民，通常都是拿了家禽家畜来换钱票。
那人犹豫了一下，这才说道：
“我家都是大鸡子儿，5毛钱一斤，一共是三斤不到一点。”
鸡蛋有大小之分，大的通常要是8分钱一个，小的5分钱。
“那走吧，我要了。”
彭百强点了点头，这个价格是正常价，他现在也不怎么喜欢讨价还价了，毕竟有了空间农场，感觉底气十足。
这种大鸡蛋炒了以后味道很好，他准备带回去今晚给秦淮茹尝尝。
于是那人便带着彭百强走进了胡同里，里面曲曲折折，七拐八拐以后，来到一扇门前，他警惕的看了看四周，对彭百强说道：
“我进去拿出来，你在这里等我。”
很快，那人便拿着一个竹编的小篮子走了出来，彭百强查看了一下鸡蛋，发现个头确实挺大的，也没有破损。
于是他点了一张红一元，又数了五张黄一角，“你这三斤不到，就连篮子一起给我吧。”
竹篮子家家户户都有，也不值钱，那人高兴的收下了，看到彭百强出手大方，他便低声问道：
“你要羊不？”
彭百强拎着鸡蛋，正准备转身离去，一听这话，他顿时回头，
“你家养了羊？”
羊不比猪，对饲料要求会高一些，除非在乡下，可以经常把羊赶出来吃草。m.chuanyue1.com
“我在乡下养了两头羊，你买的起不？”
那人语出惊人，虽然话不怎么好听，但如今两头羊还是挺值钱的，也难怪他会这样说。
彭百强听到这话，仔细打量了这人几眼，心中顿时一动。
“老乡，羊我倒是买得起，但你能不能和我说说，这羊是打哪来的？”
京城这边基本没什么人家会养羊，一是这东西市场不大，二是养羊消耗不小。
北边的内蒙，东边的山西，这两处地方的羊都各有特色，拉过来也很近，所以在本地是没什么人养这东西的，更喜欢养猪多一些。
如今都是流行过年杀猪，不讲究过年杀羊。
那人的打扮看着不像是养羊的，身上也没有膻味，所以彭百强有点疑惑。
“那是两只绵羊，是我山西老表上次留下来的。”
“绵羊肉没人要，我又舍不得自己杀了吃，辛辛苦苦养到现在。”
那人低声说道，“你要是能买的下，我就便宜点卖给你，不过我要一部分票。”
光有钱也没用，必须得搭配着票一起用才行。
彭百强点了点头，绵羊肉确实差了点意思，只能用来做红烧羊肉，京城人普遍不爱吃这一口，不过他倒无所谓，反正可以放到空间农场里去，品质改良以后的羊肉味道应该很不错。
彭百强估算了一下，这种绵羊一般不会长到太大，瞧这人的模样也不是个会养羊的，说不定两只羊都没什么肉。
他的钱应该足够买下这两只羊了，算上票的话，更是绰绰有余。
“那你先带我去看了再说吧。”
彭百强的想法很简单，他的空间农场里，养殖场还是空荡荡的，除了几只农户家买来的鸡，还有上次去山里抓来的野鸡以外，啥也没有。
为了以后着想，这养殖场也确实应该增加牲口品种了。
那人见彭百强真的有意买羊，于是便推了一辆自行车出来，准备带他去城外看看羊。
彭百强趁机将鸡蛋收入到空间仓库内，跟着他就一路骑了出去。
“老陈，你这羊到底从哪来的，你先和我透个底。”
风风火火骑了一个多小时，到了地方，彭百强脸不红气不喘，照样若无其事的样子，那人姓陈，此时已经是累的上气不接下气，推着自行车慢慢往前走。
“咳，都和你，说了，是我，老表留给我的……”
老陈好不容易才喘匀了气，转头看看彭百强，眼神中充满了羡慕。
“还是你这体格好，不像我，每次骑回来都快要了半条命喽。”
彭百强皱了皱眉头，京城人很少会用到老表这个说法，一般都是南方人才会这样说。
“你别以为这羊来路不正，我坦白告诉你吧。”
老陈带着他来到一间老屋跟前，低声说道：
“我是从南方来的，一直也没个正经工作，我那老表从小和我就要好，有次碰上了，他就让我跟着他贩羊。”
彭百强笑了笑，如今贩羊可不是什么好买卖，国家不允许私人交易，要么就全部销售给国营肉联厂，要么就是贩给乡村农户。
在打击投机倒把的背景下，这一行风险大得很。
“那一回他赶着十几只羊来找我，准备在黑市那边卖出去。”
老陈一边带着彭百强往羊圈走去，一边苦笑着说道：Μ.chuanyue1.℃ōＭ
“没想到正好赶上市管会的人在巡查，我那老表没留神让他们给盯上了，差点连人带羊全给逮起来。”
“他带着剩下的羊跑回了山西，我当时也牵了两头羊，他跑了我也没办法，又不会养这玩意，只好放在老宅子这边先糊弄着。”
彭百强跟着他来到羊圈，这里果然有两只羊，老陈还真没骗他。
只不过……
“老陈，你这何止是不会养羊啊，”彭百强看到羊以后，差点被惊呆了。
通常一只绵羊大概在70-100斤之间，母羊会轻一点，差不多在60斤左右。
可彭百强眼前的这两只羊，完全就是皮包骨头，一副瘦骨伶仃的模样。
彭百强估算了一下，这羊可能最多也就三十来斤。
从体格来看，这两只羊都是成年的大羊，但还不如一年龄的小羊体重。
老陈嘿嘿笑了两声，他也有些不好意思，“这羊要吃草，听说还得吃点饲料，你说这年头，人都吃不饱，哪有心思去伺候牲口。”
“我也就两三天过来一次，给它们点吃的，不饿死就行了。”
“我那老表当时给它们都上了口嚼子，平常也不会发出声音来，你看，羊还是挺精神的嘛，就是瘦了点，你买了回去，多养养就行了。”
彭百强摇了摇头，他可以买这羊，但老陈这也太离谱了，好好的大羊给他活生生饿成这副鬼样子，要是再过段时间，这两只羊估计也活不下来。
“你这羊都这样了，我肯定不能按正常价格买，咱俩谈个数吧。”
论买卖交易，老陈根本就不是当了几年采购员的彭百强对手。
扯了一会儿皮，在彭百强的气势压迫下，老陈总算勉强同意，以每斤8毛钱的价格，将这两只羊卖给了彭百强。
羊都不重，上秤也就三十来斤，和彭百强估摸的差不多。
当然，彭百强也不能全给他钱，还得再给一部分粮票和油票。
“既然养不起，干嘛不干脆自己杀了吃掉呢？”
完成交易以后，彭百强随口问了一句。
老陈一拍大腿，“嗨，你可别说了，这羊可不好杀，再说了，我一个人，也吃不了这么多羊肉，京城的老少爷们，也不爱好这一口，拿去黑市上卖又不划算，就拖下来了呗。”
他凑到彭百强跟前，低声说道：
“哥们，你要是喜欢吃羊，我就去问问我那老表，他那数量可不少。”
听到这话，彭百强倒真的有些心动了。
他看了一眼老陈，没想到竟然遇上个意外之喜。
要是真的能和老陈那个山西老表联系上，那以后倒是可以多买些羊放在空间农场里。
“你先和你那老表联系上再说吧。”
彭百强不置可否，这八字才刚刚得了一撇，也不必过于心急。
老陈点了点头，“成，回头我就去找我那老表去。”
“我一般就在花鸟市场附近溜达，到时你要找我，往那去就成。”
说定以后，彭百强在半道上就和老陈分开了。
他这两只羊目标太大，虽说二八大杠两边各有一个大箩筐，但还是很不方便。
彭百强拐到路边，顺手将两只羊给放进空间养殖场里。
刚一放进去，两只瘦得不成样子的羊，就变成了一动不动的图标。
“还得喂点食物。”
彭百强又从仓库里取了一些绿叶蔬菜，丢进去作为它们的食物。
这两只羊之前过得太惨了，希望空间农场能调理一下它们的体质吧。
彭百强一路哼着小曲，高高兴兴的骑回了四合院。
虽说今天花出去不少钱和票，但毕竟收获了两只大牲口，他心情还是挺开心的。
羊有了，接下来再想办法搞两头猪，然后去山里碰碰运气，逮几只野猪回来配配种，那样一来，要不了多久，空间养殖场规模就会壮大起来了，自己也就能天天都吃上猪肉了。
彭百强愉快的将自行车停好，从空间仓库中取出鸡蛋，笑呵呵的往家里走去。
今天晚上，他准备让秦淮茹炒个番茄鸡蛋，再炖个鸡蛋羹，切一块猪肉和青菜炒了，美滋滋的大吃一顿。
刚一进前院，彭百强顿时楞了一下。
只见前院里站了好几个人，一个熟悉的身影正蹲在那里，愁眉苦脸。
瘦子怎么跑来找他了？
彭百强心中有些惊讶，难道城西那帮人又找上门来了？
他开口问道：
“瘦子，怎么回事？”
瘦子正蹲在树下郁闷，见到彭百强回来了，心中大喜，立马就站了起来。
旁边的二大爷刘海中本来正盯着他，结果看到瘦子真的和彭百强认识，他冷哼了一声：
“百强呐，这人你认识？”
彭百强瞟了他一眼，心说你这不是废话吗，不认识我还会和他打招呼？
他也没在意，拉过瘦子就准备问问发生了什么事。
这几个小兄弟都很机灵，一般没事的话是不会来这里找他的。
结果二大爷又哼了一声，“以后你可要注意着点，别总是跟这些小混混处在一起，咱院里可经不起折腾。”
嘿！这话听着就不对头了。
彭百强猛地转过头，盯着二大爷，似笑非笑。
“二大爷，你说谁是小混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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