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看着办,其实没得办。
驿官哭丧个脸:“屋子倒是有很多,但是床榻就剩下这一张了。”
一张床,小床,木头床板搭起来的,上面铺了一层毯子,最多只能睡一个人。
苏辰蹙眉,瞧着四面半透风的条件,寻思了一下才说:“我在柴房将就一晚吧。”
他伸手解下身上的大氅,拎在手里抖了一下,而后抬手一扬,转过君歌的头顶,稳稳笼罩在她的身上。
苏辰歪着头,仔细的系好了,才转过身,一手扶着门框,轻声道:“好生休息,别乱跑,明日一早还要赶路。”
说完,又问了一声旁的驿官:“有百合么?给君大人冲些安神茶。”
驿官眨了眨眼:“君大人不怎么喝百合茶,我提前准备了桂圆龙眼,一会儿给大人端来。”
他说得有多自然,苏辰看他的眼神就有多考究。
他上下打量了一眼,听着驿官尴尬地圆场:“这……君大人毕竟是北境出来的五品要员,大家都认得。”
苏辰满脸都写着不信,但仍旧点了下头,指着身后说:“拿一床大点的锦被,她晚上睡觉翻腾还乱踢,怕她着凉。”
说完,背手走了。
自觉捅了篓子的驿官哭兮兮地看着君歌:“君大人,下官是不是办坏事了?”
靠在一旁看了半天热闹的君歌,咧嘴一笑:“不管他,咱们的地界,怎么还能怕个京城软柿子?”
她伸头瞧了一眼苏辰离开的方向,之后才乐呵呵地看着驿官:“罗大人可是有什么话捎给我?”
二十年前,幽州刺史因治内百姓饥荒、闹出人吃人的惨剧,上京无果之后,不堪重负,带着全家自尽。
那之后,又历经一代由米员思推上来的“影子”刺史后,罗琴已经是饥荒之后的第二任幽州刺史了。
和旁的郡县不同,她是个果敢的女子。
君维安不在的时候,也是她在生活上处处照顾着君歌。
“罗大人倒是没跟您捎什么话,但是各地的驿站都接了她的口信。”
“什么口信?”君歌问。
驿官为难地挠了挠头:“就那个……让给京城来的苏大人一点下马威。”
君歌愣了一下:“为什么啊?”
驿官咂嘴:“还能为什么,您没打声招呼就被赐婚了,罗大人气得很呢。”
君歌抽了口气:“她知道了?”
“……”驿官抬手揉着脑门,“三天前,也是青龙卫的两位大人,风尘仆仆的,就在下头吃一顿饭的功夫,当中有一位侃侃而谈,把您二位怎么相识的,怎么互相拿捏的。那个欢喜冤家、相爱相杀的过程,讲得比戏本子都精彩。”
君歌僵住了,惊讶地看着眼前的驿官:“你信了?”
“那……那他讲得有理有据的,前后通顺逻辑清楚的,很难不相信啊!”驿官委屈,“再说了,北境官员基本都知道君大人的性子,那把一大老爷们堵在门板上,‘啪’的一声扣在那里,手指一挑他下巴,眼睛一眯,说着:男人!你成功地吸引了我的注意!”夶风小说
驿官重重地点了下头,很肯定,很郑重地说:“确实干得出来,很形象,很贴切。”
干是干得出来,问题在于根本没干过。
“再加上他声情并茂的。”驿官咣一脚踩在一旁的凳子上,眨眼便是一脸傲气,学着当时更杨的演绎,手一挥,“如苏大人这般眉目剑星的男子,还真是长在了我的心坎上。”
他说完,换了一只脚,换了个方向:“苏大人缺钱?我养你啊!”
“咣当”一声,君歌咬牙切齿地将玄银枪拍在一旁:“……还有呢?”
驿官一愣,见这个架势,哪里还有什么还有。
“还有……还有啊?”他往后退了两步,“还有该冲茶了!冲茶!”
说完,扭头就跑了。
看着他脚底抹油的样子,君歌半晌才出一口恶气。
早怎么就没看出来,更杨还有这种戏剧天赋?
那天傍晚,原本只有一张床板的屋子,不知不觉被换上了舒适的床榻,燃着一盆炭火,还备了换洗的衣裳。
苏辰一边瞧着,一边看着身旁眼神闪躲的驿官,替他说了句:“你们罗大人说了,仅此一份?”
驿官见他这么明白,心里的石头落了地:“那也不是就这么一份,大人原话是,反正没有苏大人的份。”
听他这么说,苏辰也不气。
他稍稍活动了一下手腕,冷笑一声:“很久没跟人对练了,北境寒凉,正好也能暖身。”
驿官惊讶地看了他一眼:“这,苏大人您连个佩剑都没有,身形看着也不像是习武的人,您这能打得过么?”
苏辰挑眉:“不试试怎么知道。”
他心里清楚,罗琴当年会成为幽州的影子,就是因为她与君维安是患难之交,一边照顾自己熟悉的北境,顺便照看着被君维安藏起来的君歌。m.chuanyue1.com
虽然是异姓,但也绝对是君歌心目中的大姐了。
他请旨赐婚一事根本没通知罗琴,本想当面同她说清缘由,承诺照顾君歌一生,没想到让八百里加急赶路的更杨,吹了一路。
他也不明白,一个大老爷们,怎么对情情爱爱的戏本子那么着迷。
六扇门谁人成个亲,婚宴上四处讲新人故事的一准有他。
苏辰一直没当回事,毕竟谁还没个爱好,虽然不理解,但也不会觉得阻拦。
只是他还真没想到,有朝一日,能从更杨的嘴巴里听到自己的故事。
“你和罗大人应该有单独的联系渠道吧。”他话音一转,说正事了。
驿官看得明白,神情肃然了不少,颔首正色道:“回大人的话,全都按照先前的规划,已经全都准备好了。”
苏辰点头:“之后你们千万小心。”他看着驿官,“没多久,阉党一定会气急败坏地回来兴师问罪的。”
听到这话,驿官神情冷了:“他们还敢来兴师问罪?他只要敢来,二十年前的旧账我们定然跟他一起算算。”
二十年前,北境遍地逃难的饥民,那些人满身泥土,瘦得皮包骨头,散着一股死气。
那些怨恨从来没有散去过。
这也是之后二十年,阉党的一切政令在幽州根本不起任何作用,也无人敢来督促幽州的原因。
人都是要脸的。
穿书吧为你提供最快的大晋女御史更新,第196章 仅此一份免费阅读。https://www.chuanyue1.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