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客堂里。
此时只剩下林家老小、里长、几位族老,以及两个正围着捷报不断端详的老秀才。
两位老秀才凑到捷报前,边看边啧啧,当年的他们也是往家里送过捷报的。
那时候,是何等的意气风发,即便只是考了普通的附生,却也是全家人的骄傲。
往事历历在目,转眼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
如今再看到这象征喜庆的捷报,顿时仿佛有种神奇的魔力吸引着他们,令他们跨越时间,依稀想起了当年的景象。
而眼前,这可是院试第一的捷报,份量有多重,他们作为读书人,当然十分清楚。
只觉得上面的每一个字,都充满了美感。
两位秀才恨不得好好将这捷报研究个透!
“说起来,咱们林家村已经差不多二十年没出过秀才了吧?”
里长林大榕搬了把凳子坐下,从林父手中接过一些烟丝,边往烟杆里装着,边发出感慨。
“确切地说,已有二十一载没出过新秀才了。”两位老秀才之一,名为林兴章的秀才一脸追思地说道。
“自二十一年前我考中秀才以来,咱们林家村已经二十一年没出过秀才了。”
“是啊,已经二十一年了!”另一个名为林兴桥的老秀才同样感慨。
“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
“这些年,咱们族文运不昌,虽说孺童不少,也有相当一部分接受了蒙学,但坚持走到童子试的却很少,大多文章习了一半,便让家里人喊回去操持家计去了。”
“能坚持者已是少数,何况这科举之路,又哪是那么容易走的!想靠文章出头,希望终归还是太过渺茫,还不如学些手艺,也算能安安稳稳过这一生。”
里长和几位族老听着林兴桥的抱怨,不由沉默了下。
里长点燃烟丝,用力深吸了一口,吧嗒道:“族里好些年没因为科举而热闹过了,族人们看不到读书的希望,也觉得读书嘛,识些字,看得懂账目,会写自己的名字就够了,还能有啥大花头不成。”
“觉得不如学些手艺来得实惠,这些都是可以理解的。”
“确实是这样。”
两位秀才点头,其中稍许年长的林兴桥微微苦笑:“说起来还是我们扯了村里的后腿,正如前宋赵时韶在诗中所云,三五年时折桂来,也曾班底戴花回。而今四十还流落,却被人呼老秀才。”
“我与兴章都是这副遭遇,其他族人眼见读书难有出头之日,又如何舍得以全家之力去供养一位读书人?”
说着,林兴桥不禁唏嘘起来,“读书无用,读书无用啊!”
“哎,兴桥,你这说的就有些不对了。”
里长开玩笑地道,“谁不知你和兴章在咱们村过得还算惬意,要说这读书也不全没用,起码省了两石粮的赋税以及徭役所需的力差银,你若说读书没用,要不你把这些银两全部补上?”
边上一位族老,其儿子正是粮长,也笑着道:“我看成!改天我跟家里小幺知会一声,让他把你们俩的赋税也给算上。”
两位秀才顿时一笑,“可别!我俩这功名,也就用在这两件事上了。少了它们,我们要这功名还有何用?”
众人就是一笑。
谁说秀才就穷酸,在这物资相对匮乏的古代农村,免了两石粮的赋税以及徭役所需的力差银后,秀才已是村里生活条件较好的一个群体了。
笑后,里长沉默了下,说道:“兴章、兴桥,上次跟你们商量的事,你们考虑得怎么样?”
两位秀才互相看了眼,叹道:“罢了罢了。”
“我和兴桥在来的路上就已商量好,虽说读书本是为了走那科举之路,以报国家养士之恩,但无奈啊,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清渠,既然科举这条路行不通,不如就此断了这一念头,将这有用之身投到族学之中,也算对得起咱们林氏一族。”
“好!!”
林大榕听他这么说,用力抚掌,“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原本还想请外面的童生来当教书先生的,现在有了你们两位秀才加入,咱们林氏一族的族学可就有希望了!”
具体有多大的希望,林大榕也说不清,但至少比起周围几个村庄来,那是要强上不少的!
他们林氏一族的族学,这是要复兴了啊。
林大榕心情一时大好,他是多希望,在他的带领下,林氏一族能够再创出百年前的辉煌啊。
若是能再增加一座进士牌坊,那真是功德圆满了。
几位族老也是高兴地抚着白须,连连点头,“咱们族里的祖产、祖田倒是还有不少,我们与大榕商量了下,拿出些许收成来支持族学,让家中有孺童的族人少些负担,也可增加他们送子女就学的意愿。”
“还有就是咱们族刚出了新秀才,还是院试第一的成绩,得热热闹闹地再办一场庆功宴才是,也好让他们晓得,读书……那是顶顶风光的事!”
“啊……”
这回轮到林父惊讶了,“还要再办庆功宴?”
上回那流水席才过去两个月多啊,这宴席哪能一年办好几次的?
这开宴收礼钱,次数多了,亲友们也会有意见的。穿书吧
上次之所以童生过后就办席,一是因为林父觉得家里出个童生不容易,加上事先就已经商定,他也就觉得没必要更改;二则是担心有什么意外状况发生,虽说林迎告诉他……秀才功名十拿九稳,但毕竟不是百分之百的保险。
其实后者才是林父担心的。
既然报考了院试,那就怕出现个头疼脑热什么的,万一落榜了,再办席就差点意思了。
单纯为考中童生办席,与考中童生但却落榜了秀才后再办席,中间还是有些区别的。
最基本的,客人们道贺词的时候就会多些顾虑,原本好多可用的贺词都不能说了。
“什么叫还要再办庆功宴。”
见林父这语调,林大榕大为不满地瞪了他一眼,“不要觉得意外,这宴席,必须办!!”
“没错,必须办!”
几位族老虽然垂垂老矣,但嗓子却都十分洪亮,震得林父这一小辈只能悻悻一笑。
“必须要办,还得隆重的办!!”
两位秀才也发话了,而且说得更为坚决,这是属于读书人的坚持。
“这可是院试第一,还是生员中的廪膳生,如此不易,就算为了族学的未来,也得隆重的办!”
借这个机会,也好告诉族人,瞧瞧,这就是读好书后的风光。
“可都办过流水席了,还能咋隆重的办?”林父嘀咕了声。
里长看了几位族老一眼,忽然哈哈一笑:“你家二郎考中童生时,办了全村的流水席,这考中秀才了,还不得……开祠堂啊!”
“开祠堂?”
林父吓了一跳。
“没错!就是开祠堂!”
“到时候咱们族里请上戏班子,好好演上个七天七夜!再在祠堂摆上几桌,请族里的老先生、老秀才,还有各房有名望的人,一起吃顿饭!”ωWW.chuanyue1.coΜ
林父还在震惊中,族长说……为了庆祝他儿子考中秀才,要开祠堂、请戏班子。
虽然不是祭祖,但也不差了啊。
到时候肯定附带着要给祠堂里供奉的列祖列宗上几炷香的,那么简易的祭祖仪式也就跑不掉了。
作为事主,他家二郎还不得上头香?
嘿嘿,这样真好。
林父心里喜孜孜的,儿子出息,他这个做父亲的,在族里也有面子。
……
里长和几位族老在林迎家中没有待多久,商量完后续的庆祝事宜后,很快就站起来告辞了。
他们还要回去着手筹办庆功酒、请戏班子,以及落实族学的事,这些都要在开祠堂前完成,也是有的忙了。
但为了家族大事,他们虽然忙,但心里却是喜孜孜的,充满了干劲。
古之家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因而年轻一辈中能出一个头面之人,他们心里哪能不高兴。
最后两位秀才也提出告辞。
走前,林兴桥抓着林父的手,认真道:“兴旺,你家二郎以院试案首的身份考中秀才,如今更是廪生,一年从官府领到的俸银就足够他一年开销,日后你还须督促他勤于课业,切不可因为考中了秀才就得意忘形。”
说着,林兴桥一脸羡慕,“他将来……科举有望啊!”
“兴桥,你是说……”
林兴桥摇头:“打包票的事我不敢说,但总归大有希望就是。”
林父闻言,吸了口气,用力地点头:“放心,等二郎回来,我会督促他的!”
事实上林父心里明白,以他家二郎的自觉,也不需要他督促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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