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暗处隐藏的暗卫纷纷显出身形，以一种保护的队形将余霁和赵小棠护在队伍中。
“我有点怕…”赵小棠像只鹌鹑，跟在余霁身侧。
余霁大手拍了拍赵小棠小臂，示意她不要担心：“怕个锤子，你师傅盛阑的武功，有什么可担心的。”
赵小棠挥开余霁的手，她没办法和这种粗心眼儿的男人解释少女的第六感。
赵小棠强压住心里的不安，和余霁抬杠转移注意力：“我知道个锤子，那个二傻子就教了我扎马步！”
余霁耐心补充：“还有骑马呢。”
“对啊！我觉得他只能在马上和人打。”赵小棠越来越焦急，啃着手指甲。ωＷＷ.chuanyue1.coΜ
余霁把赵小棠的爪子从嘴里拿下来，两人已经到了墨琛院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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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里双方僵持不下的局面已经有一会儿了。
墨琛好整以暇，坐在藤椅上，拥着毯子，喝着热茶。
夜已经深了，被层层包围住的陈子勇已经精疲力竭了。他面前的男人面容俊美，唇角微翘，偏偏却像一个煞神。
“塞北城守尉陈子勇？”墨琛轻吹茶沫，“妻儿的命，你不顾了？”
陈子勇哈哈大笑，面容猥琐阴险：“墨将军，梵蛮答应给我的可不只是一个黄脸婆，一个乳臭未干的孩子又算什么，我以后会有妻妾成群，子孙满堂的！”
赵小棠和余霁一进院子就听到了如此不要脸的话。
赵小棠气不过，想骂他两句，余霁将她拽住，送到林琅所在的屋子里。
林琅正在屋子里心神不宁来回踱步，见赵小棠进屋急忙关住屋门。
赵小棠将窗纸捅了两个洞，趴在窗台旁往外看，见角度和位置都刚刚好，把其中一个洞让给林琅。
两人就撅着屁股趴在窗台上一起看外面进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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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霁站到墨琛身侧，后面有眼色的小厮给他搬来椅子奉上茶。
两人椅子中间甚至还放了个小几，小几上瓜果糕点一应俱全。
余霁饮了口茶，润了润嗓子，询问墨琛：“墨兄，房里有棋盘吗？”
墨琛挥手示意下人去取棋盘，两人就如周遭无物一样开始博弈。
陈子勇紧握手中短剑，一身夜行衣为图轻便，抵不住夜晚塞外的倒春寒。
陈子勇受不了这种无视，愤然吼道：“你们在京城里这些公子哥，根本不知道我们在这种风沙肆虐战事不断的边塞做官有多难！钱没有！权没有！荣华富贵都和我们无关！”
余霁停下手中的棋局，缓缓起身，冷声道：“这就是你抛妻弃子，背叛国家的理由？”
陈子勇已经濒临崩溃，声嘶力竭：“我寒窗苦读十二载，头几年到塞北城时，我也是满腔热血的男儿！一晃这么多年，还在这塞北城！就像是被不管不问抛弃在这儿了！”
余霁看着面前失意的中年男人，心里有遗憾。
“陈大人，墨琛到这个位置，靠的是身上一道道伤，就连我柳瑜，也不是靠的祖荫庇佑。”余霁回想起穿越来以后自己在柳瑜书房里的没日没夜，想起大理寺内柳瑜经手的成百上千本卷宗。
墨琛起身，背手站在余霁身后，沉声道：“陈大人，回头是岸。”
陈子勇用手背抹了一把眼角的泪水，目眦尽裂，朝地上啐了口吐沫：“别想骗我！”
余霁想起从京城临行前，皇上和他说：“朕记得塞北城守尉陈子勇已经有些年头没晋升过了，这次你这一趟，若看他政绩不错，回来后朕就给他换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呆一呆。”
余霁摇了摇头，和陈子勇说：“陈大人，从来没有人忘了您，是您自己忘了您自己的理想。皇上本来是感念大人对塞北城一片赤诚的。”
这番话一说出口，陈子勇就失去力气跌坐在地。
盛阑见状连忙绕后接近坐在地上的陈子勇，哪知道刚一近身，就被利刃刮到了胳膊。
盛阑在战场上厮杀的人，打架动手没有花架子。凭着经验感觉伤口不大，只滴了几滴血，也没躲闪，反而顺势向陈子勇身前冲了过去，一拳直接打到腹部，让他没法再还手。
赵小棠和林琅看见人已经被缚住了，也从屋里走了出来。
林琅眼尖心思，一眼就看见盛阑宝蓝色锦袍上多了几块儿血迹。
“盛阑哪里受伤了？”林琅急忙招呼小厮去请皇上派来给墨琛治病的王太医。
“不要紧，这种皮外伤我一年到头得伤好几次呢！”盛阑傻乎乎地嘿嘿笑。
“盛阑伤了？”赵小棠也忙凑到跟前上下打量。
眼见着盛阑面色逐渐乌青，竟然缓缓倒下。赵小棠使劲托住盛阑的身子，扯着嗓子喊：“不对！这是中毒了！”
*
三日之后，余霁顺着梯子爬到房顶上。
赵小棠正托着下巴看月亮，听见声音，瞥一眼是余霁又懒洋洋把下巴撑了回去。
余霁拿了两瓮酒，坐在赵小棠旁边。
余霁从穿到柳瑜身上开始就很累，他需要比别人查案花费更多时间和精力。他们都是从现实世界穿越过来的人，接受过高等教育，从来没有过自己一句话就能决定别人命运的时候。余霁能做的只有查，再查，继续查，直到真相水落石出，证据确凿的时候，才敢写下判决。
人生本来就是有很多可能的，谁也不知道下一次是惊喜还是惊吓。
半个时辰过去了，两人还是一言不发，就只是有一口没一口喝着酒。
梯子处又出现一个身影，在倾斜的屋顶上走得跌跌撞撞，盛阑走到两人跟前还有些不好意思，嘿嘿一笑。
“我这还不太适应，掌握不了平衡。王太医也不让我用内力，不然我轻轻一跳就上来了。我轻功可好了，这么矮的屋顶不在话下。”盛阑絮絮叨叨像个老妈子。
赵小棠和余霁微仰着头看着站在屋顶上颤颤巍巍的盛阑。
赵小棠匆忙低下头，不敢再看，那根空荡荡的袖管好像一直在眼前飘啊飘，一下又一下抽在她眼睛上。
余霁伸手递给盛阑，盛阑也没觉得少了一只手有什么不便，打开余霁的手大咧咧坐在余霁身旁。
盛阑一手撑在身后，仰头看着月亮，感叹道：“本来想着早点睡觉，你们俩跑到别人屋顶上像老鼠一样烦人。”
赵小棠用鼻音回应他：“你少放屁，我和柳瑜就没说话！”
盛阑头从余霁身前探出来，脸上挂着八卦：“你们小夫妻爱好到别人家屋顶吵架啊？”
赵小棠看着他嬉皮笑脸眼泪又稀里哗啦掉下来，一抽一抽的，根本停不下来。
盛阑叹了一口气，把手伸到余霁衣襟里掏出余霁的手帕，扔给赵小棠：“擦擦吧，可以擤鼻涕，我不嫌弃的。”
“我嫌弃，你别还我了。”余霁本质还是个洁癖。穿书吧
赵小棠恶狠狠瞪着两人，盛阑见气氛缓和了，索性躺在屋顶，手枕在头后。
“疼吗？”赵小棠过了许久蔫蔫地问。
“我是爷们儿，爷们儿不懂什么叫疼！”盛阑看着天上星辰，很认真很认真地说。
“爷们儿也是人，可以疼的。”余霁也躺下来，学着盛阑的姿势。
盛阑很惊讶，盛家一门将才，连他祖母母亲每一个都是爽快的将门之后，从小到大，家里没有人会因为伤痛掉眼泪，那样的话，会被骂的。受伤反倒在盛家成了勋章一样的存在，仿佛伤的越重，家里人越觉得骄傲。
从来没有人和他说过，盛阑，你也可以说疼。
“盛阑，你可以说疼的。”赵小棠也躺下来，肯定着余霁的话。
自打不是奶娃娃开始盛阑就没哭过了，早就忘了流泪的感觉，此时只是觉得胸膛里的热血一路烧到了眼角，整个眼眶又热又胀。
“那，有点疼。”盛阑回忆了一下当天的情景，其实真的还好，毒药麻痹了自己的神经，等醒来时，为了救命，那根受伤的胳膊已经没了。
盛阑还是觉得有点不好意思，真的很久没在谁面前说过疼了。
“我左手可厉害了！真的，我小时候习武师父说真正的高手都左撇子的！”盛阑翻身坐起来，竖着大拇指比划比划自己，“就比如我。”
赵小棠笑出了鼻涕泡泡：“那你还得教我扎马步！我也要当高手！”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让柳瑜叫我声爸爸！”盛阑单手叉腰，仰天长笑。
院子里，林琅和墨琛坐在石凳上喝茶。
墨琛也笑着接茬：“让柳瑜唤我一声叔父！”
“让柳瑜唤我一声婶婶！”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连林琅也学坏了。
赵小棠眨巴着眼睛看向余霁，余霁从房上一跃而起，带着她从梯子处爬下来：“我教你，你只用叫我一个人爸爸。”
盛阑站在房顶上，看着这帮朋友，眼里带着笑意。
没了条胳膊，总好过丢了命，再也没法像现在这样笑闹，没法回京伺候父母。
还好只是没了条胳膊，我盛阑还可以为民除害，精忠报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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