潼宁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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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尾巷
这里是整座城市当中最肮脏的地段，湿漉漉的青色石板上，甚至还有残留的粪水流淌。
这里充满着生命的气息，人间的烟火之气在这里随处可见。
卖菜的王婶早出晚归，挑粪的李叔有时候忙得连水也喝不上一口，不为别的，就只为活下去。
秦字铁匠楼，偏安一隅，坐落于燕尾巷中不起眼的一个小角落。
秦莫北光着膀子，棱角分明的肌肉，在滚烫炉火的烤炙下，展示出古铜色的反光。
铿铿！
铿铿！
手里握着的铁锤，正锻造着一把锄头。
毫不客气地说，整个燕尾巷当中的农具，都是来自于秦字铁匠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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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坊们原来都找秦观，而现在秦观已经离开潼宁郡，大家便接着找秦莫北。
子承父业，这是亘古不变的传统。
没有人觉得这有什么不妥。
闭关一月，也就停业了一个月，这一个月，铁匠铺紧闭的门户，不知阻挡了多少的订单。
故而，现今开门，重新营业，订单一件压着一件，搞得秦莫北忙得可谓是焦头烂额。
但其实，上次为郡王府锻造兵器和盔甲，所换来的报酬，还剩下一半有余，秦莫北完全不需要为了生计，再被迫给街坊邻居们打造这些农具。
因为农具采用的铁，品质可谓是最差的，而打造农具所需的技术，甚至于一个刚入门的铁匠铺学徒都能搞定。
所以，这些农具的价格也极为低廉，比起精良的兵器或者防具，如有云泥之别，二者一个天上，一个地上。
不仅如此，以秦莫北的锻造技艺来说，他也完全可以拒绝这些订单，甚至离开这个开了很久的秦字铁匠楼，去大炎王朝中更大的铁匠铺工作，所取得的酬金，以及经验，都比现在这样强无数倍。
可他终究没有选择这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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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眼见证过民间疾苦的秦莫北，就算已经飞上枝头变成凤凰，却依旧没有忘记自己的本来。
于底层之中崛起，便更应该为底层人发声才是。
而这也是，秦莫北成为灵师的初心。
身处黑暗，心向光明。
但求争得万千广厦，俱庇天下劳苦轻寒。
如此，才是男儿应当成就的功业！
“诶王婶，今天生意这么好啊？”目光瞥见，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正推着一架半人高的推车，骨碌骨碌地拐进燕尾巷里。www.chuanyue1.com
这推车之上，原本摆满了林林总总的八筐新鲜蔬菜，而今却只剩一个竹筐里还装着菜，另外的七个则是空空荡荡，视线之间，只能看见几片焉掉的菜叶，粘在做工粗糙的竹筐内壁。
但在秦莫北的记忆之中，王婶每天一般只能卖掉一半左右，剩下的一半，自己吃不完，有时还会免费给他们父子俩送来。
秦莫北的视线，一直聚集在那个身体孱弱，看起来随时都会被风吹倒的老妇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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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他小时候便有的习惯，因为，每次看见王婶推车从市集回来，他都能吃到各种各样的蔬菜，有时是荠菜，有时是青菜，有时还能吃到菠菜呢。
尽管这些蔬菜大都已经焉掉了，但对于那时候刚来潼宁郡的父子俩来说，不仅孤无所依，并且家徒四壁，王婶的这番小小善意，在他心里，无异于雪中送炭的暖心。
由于王婶一直有点儿耳背的毛病在身上，所以秦莫北连着叫了好几声，她才听到。
于是，王婶将推车停在铁匠铺的门口，满脸的褶皱像花骨朵绽放一般舒展开来，她慈爱地看着秦莫北，微微仰着头应道：“是啊是啊，这两天的运气很好。”
秦莫北露出了少见的憨厚笑容，虽然一直在和王婶说话，但他手上的动作却从未停下过。
十多年的锻造经历，已经让他练出了打铁不看铁的本领。
于是，秦莫北凭借着肌肉记忆从身旁的水缸里舀起一瓢冷水，浇在烧得通红的锄头上面，一阵火热的雾气顿时滋滋地从面前升起。
做完这一切后，秦莫北徒手拈起发烫的锄头，扔进事先准备好的小背篓中，对王婶说道：“王婶，这是赵爷爷家要的锄头，你帮我带到隔壁巷子去吧。”
可以说，秦莫北对于住在燕尾巷的每家每户，都叫得出来名字，而这也是他十多年来跟这些街坊邻居们打交道的结果。
赵爷爷名叫赵铁柱，家就住在王婶家的后面，这中间只隔着一条小路，从外面看起来似乎很远，但其实根本走不了几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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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婶接过秦莫北手中的背篓，又瘦又枯的手臂，因为用力而微微地抖动，她将背篓放在推车上面，欲言又止地看着忙碌的秦莫北。
明明都已经推起推车准备走了，却又停了下来，左一步右一步地在铁匠铺门口走了两下，这才鼓起勇气，以长辈的口吻，告诫秦莫北道：”小北呀，你爹走了，把这么大的铺子留给你一个人管，有的时候，街坊之间，互帮互助是可以的，但你也不能老是吃亏呀......“
秦莫北笑了笑，只顾着手上的活计，没再看王婶。
他知道，王婶所说的，是指给赵爷爷家打锄头的事。
原本，铁匠打铁，是要先收取少量的定金，锻造完毕后，再结清尾款，交货之前，便要求钱货两清。
但一向贫寒的赵铁柱，七八口之家庭，甚至凑不齐一件没有打补丁的衣服，又怎么可能有支付秦莫北酬金的能力呢？
只是挂着账目，相当于赊欠，等到来年收成好的时候，才有可能归还。
不止是赵铁柱一家这样，燕尾巷里居住的许多人，都在秦字铁匠楼挂过账目。
这件事情，从秦观经管铁匠铺的时候，便有过先例了。
只是，这光景眼瞅着一年不如一年，在秦莫北这里挂账的人数，比起秦观那时候，要多两倍还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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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年大家的收成都不太好.....王婶，你放心吧，我自己心里有数。”m.chuanyue1.com
秦莫北拍了拍胸脯，语气间透露着浓浓的自信。
王婶这才放了心，准备推着推车回家。
却不料，一行数人，不知突然从哪里钻出，挤在燕尾巷的狭窄之中，将行人过路的通道都霸占了，连一丝缝，一道口，都没留出。
一位衣着光鲜的中年男子，站在最前面，捂着鼻子，嫌恶地道：“这尼玛啥味儿啊？瞧你们找的破地儿！”
“还有，这推车挡在这里算怎么回事儿？”
“给我拉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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