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垂露阁的路上，赵公公派来送我的宫人们可谓是谄媚。路上遇到的目光似乎也于往日不同。
他们告诉我，在这皇宫之中，但凡是留宿圣宸宫，对任何一个后妃来说都是巨大的荣耀。
“见过娘娘。”“阿瞳，你怎么来了？”阿瞳朝着圣宸宫的宫人说：“就送到这儿吧。”圣宸宫的宫人见到我的近侍宫女在这，行了礼恭敬的离开了。阿瞳的视线望向他们，叹了一口气。“你怎么不像他们一样，恭喜本宫？”阿瞳欲言又止。
“娘娘，思羽大人在垂露阁等您。”
我见到思羽：“你是来恭喜我，终于侍寝了吗？”“慕冉。”看着他不仅没有丝毫喜色，反而神情暗淡。我忽然意识到他可能知道我刚才经历了什么。
“你，喝了吗？”他果然知道。
“你连这个都知道？其实你可以早点告诉我，我也不至于这么措不及防。”他苦笑着摇了摇头。“你先回答我。”
“倒是我低看了你，没想到你的耳目都安排到圣宸宫了，看来皇上也的确是信任你。”
“如果不是你来和亲，我也不必做到如此地步。但是这件事上，我无法逆转皇上的心意。”“我不是在怪你。”
忽然腹中传来一丝绞痛，我不禁皱眉。思羽立即扶了我一把，眉宇间愈发沉重。而他刚才的疑问，也不需要我开口来回答了。
“先坐下来歇一歇，那药，不会很伤身。但难免会有些不适。之后让阿瞳去太医院要几个方子吧。”
“不会很伤身子？思羽，难道我会不知道，能让女子不孕的药会有怎样的效力吗？我以前看的那些医书可不是诳语。但是明知道这样，我还是只能笑着说“谢皇上赏赐”，不是吗？”“圣宸宫那些人为难你了？”“我醒来时，皇上已经下朝回来了。他亲手把药端到我面前，告诉我，我不应该为他生下孩子。”我不知道我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告诉思羽刚才的事情。看着思羽眼底的惊讶。显然这是他不曾想到的。“委屈你了，虽然我知道，你也不屑于我的同情。如果不是你父王的蠢钝，今日你也不必受这样的罪。”
“所以你也觉得，皇上这样并无不妥？”“慕冉，眼下我们无暇去评论谁对谁错。谁又错的更多。你父王目光短浅，急功近利，他的步步紧逼已经让皇上加深了对他的怀疑，这是事实。幸好他选择了你作为他最大的助力，而你可以委曲求全，在那种情形下在皇上面前表现的温和顺从。也算是及时止损了。皇上不是言而无信之人，想来你往后的日子会好过很多，未来或许会更加顺利。”
我应该感到高兴吗？听着眼前的思羽低沉平缓的声音，愈发觉得陌生了。
曾经那个少年越来越模糊，曾经的过往也离我越来越远了。
是的，没必要评判谁对谁错。没有意义。就像我，不过是用来交易和权衡的货币，谁会考虑我的感受呢？
我的父王不会，思羽也不会。
曾经的思羽可能会。但是现在，他也不过是完成这场交易的一环，竭尽全力是为了用我去交换最大的利益罢了。
“那碗药，已经被我提前调换了。”“嗯？！”“我无法坐视你失去成为母亲的权利，但我也只能做这么多了。抱歉，慕冉。”
“你刚刚说什么？”“皇上准备的药，被我调换过了。”“那我喝下的？”“阿瞳之前和我说过，你气血瘀阻，本来就不易有孕，我命人换成了滋养气血，疏通经脉的方子。只是眼下你的身体不宜进补，所以会偶有不适。之后我会给阿瞳几个方子，除了帮你调理身体，也会暂时避免让你怀有身孕暴露此事。”“你的意思是说？不，我不太明白。那有什么区别呢？倒不如让我喝了那药，以后就再无隐患了。”
“我说了，我做不到。况且，皇上现在对你只是有几分垂怜，假以时日未必不会后悔今日之事，等他对你父王放下戒心，对你动了真情，开始为不能和你之间有一个孩子而遗憾的时候，你再有孕，你觉得他还会追究吗？”
没想到，思羽竟然这样费尽心思的给我留了一个念想。
无所谓了，只是，刚才我说不出怨恨，现在也说不出感谢。
“更糟糕的情形我不是没想象过，即使那药真的绝了我今后有孕的指望，对我也算不上什么打击。”
“慕冉，你真的不难过吗？”“正如你所说，我不需要孩子，光凭我——足够。更不要说，这个孩子除了可能增加皇上的忌惮，也会让我面临很多风险。不值得。”“如果你真这么想。我不知道我是该为你高兴。”“等东方珺生在未来某天回想起今日之事，为了我后悔，抱着我祈求原谅的时候，你再为我高兴吧。”
我闭上眼睛，感觉自己的心情似乎真的恢复了平静。或许是刚刚思羽说起为我调换了汤药的时候，曾经掀起了那么一丝微弱的波澜。我已经彻彻底底、明明白白看清了脚下的路，我会好好的走。是荆棘，就除去。是垫脚石，就狠狠的踩上去。我曾经领教的凉薄，总有一天会百倍奉还。
在这座后宫里，曾经留下过，未来也会留下很多异族女子，她们有的是一国明珠，有的微贱如尘。她们无法像中原的后妃那样母凭子贵。但对于她们大多数来说，一个子嗣仍然能够成为她们的傍身之宝。但也仅仅是其中的大多数。
“慕冉，你在想什么？”“我不是从异国来到这里的第一个女子，也不会是最后一个。”“但她们都不是你。她们不过是被牺牲，被交换的一枚棋子，而你，是沾满了剧毒伺机而动的一把利刃。”“又有什么区别呢？不过是可怜，或者说又坏又可怜罢了。”
“如果你想哭的话。我可以再陪你一会儿。”“没有必要，利刃只会见血，不会流泪。我不会被刺伤。剩下的事情我自己处理，与其留在这里你还是去做你该做的事情吧。”“你知道我该做什么？”“我需要东方珺生的恩宠。而你，也需要他的信任。你最好再确认一下，换药之事有没有什么纰漏？”穿书吧ωＷＷ.chuanyue1.coΜ
“慕冉，你也变了。这是好事。如果能够保护你在这深宫中不被伤害的话。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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