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庭筠撩了撩遮在前面的头发,露出精致的脸庞,“可算没把我憋死。”
又随意抹了一把脸,发现满手红色,晃了晃手指,摸了袖子一把,顿了顿,随即扯着宽大衣袖便往脸上去,却见一块青丝素色帕子递到眼前,她顺着那修长的手指望去,正对上徐佑安那双灿若星辰的眸子。
“拿着吧,没用过的,”徐佑安往前送了送,“这样,才更有气势些。”
奚庭筠恍然大悟,她之前说是仙尊,但却颇爱打架,更为外人无语的是,打架的时候却特别爱注重形象。
脸上的油腻,让她实在感觉不爽。
闻言展颜一笑,深觉这安定将军极为贴心,简直令她刮目相看。
美人言笑晏晏,落在田氏眼中就分外狰狞,枉她自诩心思缜密,本以为成功就在眼前,哪知从一开始就错了。
她闭口不言。
但平国公等人却由不得她。
张闲脸色铁青,推开依偎在身旁的娇妻幼儿,跨步上前揪住田氏前襟,田氏矮胖,此刻被愤怒地拖着半离在地,声音从张闲牙齿中一字字咬出,“田氏,你竟然敢!”
张秀云自幼丧母,由下人带大,却长得乖巧动人,性格更是善良懂事,他与国公府老太太因此疼宠至极。
哪知枉他自诩世家掌权之人,竟然由得这小小的奶妈妈害了自己的女儿都不知道!穿书吧
当下便恨不得立即打死这田氏以泄心头之恨。
田氏被勒的脸色发青,不发一言,嘴角的那抹笑显得愈发诡异。
张闲见得,火气愈盛,手下力气愈大,周常见得田氏的确要命丧于此,只得上前阻止,“国公还请冷静一二,此等恶奴陛下定当严惩,如今下官还要审问一二。”
秦显易也出声劝道,“是啊,年中兄,陛下已知此事,定当会给秀云儿媳一个公道。”这敏忠将军也颇为鸡贼,话中之意倒让听得盛怒中的张闲的头脑中生出了几分冷静。
田氏跌倒在地,抚着脖子咳嗽不止,委实狼狈。
周常在旁问道,“田氏,国公府待你不薄,你到底是为何要对张姑娘下手?她可是你亲手带大。就是没有主仆之情,也该有一丝怜爱。”
田氏冷笑,眼泪却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事到如今,她所思所想所念都注定成空,倒也不怕全都说出来。
“你们这些贵人们,平日里高高在上,哪里知道什么!你们以为咱们那素来美丽骄纵的张姑娘是什么好东西?!不过是一个蛇蝎女子罢了!”ωWW.chuanyue1.coΜ
“你这恶妇!”张闲听得素来捧在掌心的爱女连身后之名都如此被污蔑,当下更加怒发冲冠,哪还管什么冷静不冷静,冲上来就是一脚,正蹬在田氏心口。
可站在一旁的国公夫人苏敏垂着的眸子却闪了闪。
田氏吐出一口血,心头疼痛得厉害,好似有东西要钻出来似的。
她桀桀地笑了起来,愈发恶意地盯着张闲等人,“怎么,不相信?!不知道这些年,多少好人家的女儿,就因为你的乖女儿,香消玉殒。“
“大凤二十五年,城东商人之女,大凤二十七年,安伯爵孙女和那城西豆腐西施,大凤二十八年,常家沟人李妞儿?国公大人,你要不要去看看,你女儿那满后院的山茶花儿,开得可娇艳?!”
自从发现这些,她田氏可是日夜做梦,连睡都睡不踏实。
众人齐齐倒吸口气,周常更是惊愕不已,田氏口中的案件隶属于京畿衙门,他倒也有所耳闻,至今尚未探破。
如今是大凤三十二年,张秀云十七岁,那大凤二十五年,张秀云正好十岁,如若这田氏所说属实,这张家千金岂不是小小年纪就已杀人如麻?!
这实在是过于骇人听闻。
张闲怒极,脸色青红交错,此时已不仅仅是女儿冤死之事,田氏话一出口,平国公府的百年名声就已摇摇欲坠,那些平民世家,岂不是要撕了自己,到时候,他们国公府上下在盛京中哪儿还有立锥之地。
“闭嘴!你这毒妇,现如今还敢污蔑我儿,今日我定不饶你!”说罢,又是一脚。
要是一脚踢死了这恶妇就好了。
那田氏也不躲避,嘴里止不住道,“就因为这些女子生的比她貌美,她便心生嫉妒。枉她自诩高门贵女,还不如勾栏的姑娘,整日暗地里跟着男子!秦显易多看了谁一眼,她就让人生生害了去,不是毒妇是什么?!”
京都名门公子众多,张秀云却偏偏自小就看中这位武将家世的翩翩少年郎秦显易,张秀云芳心暗许,将其视作所有物,竟是时常暗自跟其行踪。
哪怕秦显易在街上不经意多看了一眼的美貌女子,这位张小姐必定下一番狠手。
秦家几人哪知其中,闻言面色变幻,显然不知该如何面对。
尤其秦显易,真可谓天降无妄之灾,又只觉毛骨悚然,感到面上发烧,他平日里颇得女子爱慕,少年心思,自然也暗自自得。
但被视人命为儿戏的变态所看重......,就不是那么享受了。
那双平日里不自觉弯起的如水桃花眼瞬间眼角拉直,众人注视之下,他愤然拂袖而去。
厅中乱成一团,张闲愈发恨不得立刻打死田氏好让其闭嘴不言。
“还不快点来人,把这疯妇拖走!快,堵住她的嘴。”
可惜下人早就被吓得跑得精光,只有一两个平国公夫人身边的丫鬟强撑着上前,拿着帕子就要捂嘴。
田氏便愈加疯狂地叫喊。
“哈哈哈,堵我的嘴又如何,我偏要说,让人家都知道,平国公府的大小姐是什么德行。”
“呃……,放开我,放开我。”田妈妈也算是拼了,谁要是上前捂嘴就使劲儿咬,挣扎的头发散乱,衣服也被扯得乱七八糟。
“哈哈哈,你以为她有多好,长的倒是漂亮,可从小就是个坏坯子,打心眼里坏!”
“呸,哪怕院落里闯进一只猫,一条狗,就是树杈上落下的她都不放过,不是挖眼珠子,就是剥皮抽筋,比那哪吒抽龙筋还来的熟练几分。
“一身的血还能倒头就睡,外面瞧着是金尊玉贵的天真娇小姐,内里就是个黑心肝的!”
周常等人只得纷纷阻拦,奚庭筠看着气得脸红脖子粗的平国公,又看了看时而冷笑,时而痛哭的田氏,摇了摇头,因果循环,真是报应不爽。
她目光清透,定在田氏肩头,仿佛有什么,“那常家沟人李妞儿,是你的女儿?”
田氏似笑非笑,青肿的眼瞥了瞥这个坏她好事的少女,“你倒是聪明。”她顿了顿,仍抱一丝希望,“你没有对她动手,是不是?”
奚庭筠抿唇不语。
田氏眼中神采迅速散去。
她再没了希望。
“如你所说,作为姑娘奶妈妈,你发现了,却为何不阻拦一二或是告知国公爷?再或者是报官,好让悲剧不再发生。”周常在一旁皱眉。
田氏只觉得好笑,“我?在平国公府,只是一个下人罢了。张秀云得宠,虽然她骄纵狠毒,但外人面前装的端庄涵养,就是这么个疯子,我说了,又有谁会信我。可怜我明哲保身,哪知道.......”
“哪知道你不欲惹祸上身,却最终害了你的女儿。田氏,只是如今你后来做的一切,到底是想弥补报仇,还是.....终究是为了自己。”
田氏猛地抬头,不知道是因为被说中心思,还是因为被侮辱了一片慈母之心。
当下嘶声尖叫,“不,不是的,你胡说,都是张秀云狠毒,我有什么错!这一切,我都是为了我儿,张秀云该死,我只是为民除害,还不如让出皮囊,给我儿享福......”
“可是,你女儿,早已魂归地府,所谓转魂之法,终究是天方夜谭。你应该明白。”
“不,怎么可能......她不会骗我的。”田氏喃喃自语,也许她心中明白,但终究还是选择自我欺骗。
透过朦胧的泪水,她看到自己站在长长的廊檐转角,听着张秀云漫不经心地毫无声息地杀了那些女子,最后,那双阴狠狠的目光落到了第一次来寻自己的女儿的身上......
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
却只见一丝红色从嘴角溢出,一只红色的虫子从自己那一直疼痛难忍的胸口破体而出,落地的霎时间就变成一团青灰。
田氏眼睛落在上面,奚庭筠还未来得及反应,田氏眼中便连最后一丝光都消散了,没了声息。
那些纠缠的爱与恨,那些深藏的野心与幻想,都被终结在这个春光正好的四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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