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情况啊这是?”卖麻花的老板娘好凑热闹,她看着稀奇,半个身子都探出铺子问过往的学生:“你们学校里又是出什么事了?”
来买麻花的男生鼻梁两侧有浅色雀斑,他撇了眼黑色小轿车,低声说,“有两个女生疯了,说是见了鬼。”
男生的胳膊被身边戴眼镜头发蓬蓬的女生挽着,两人明显是一对情侣,男学生说罢女学生继续补充:“大兴公司沈老板的女儿和她同寝的一个女生疯了,她俩以前老是欺负张甜甜。昨天大家就都说张甜甜跳楼八成是被这俩人逼的,晚上果然遭了报应。”
雀斑男生说:“是沈小姐疯了?沈小姐看起来可不像个恶人!”
“长得好看就不是恶人了?人心好坏写脸上?你们这些男人真肤浅!”女生说着甩开男生的胳膊,扭头就往前走。男生见状也顾不得再买麻花,连忙追上去,高声急呼:“敏敏,我错了!”
“你哪儿错了?”眼镜女生转过身,脸上有些无奈。
雀斑男生一愣,磕磕巴巴挤出来三个字:“……不……不知道……”
眼镜女生撇了下嘴角,转身走得更快了。
看着男生的傻样子,玉秋忍不住弯起嘴角。Μ.chuanyue1.℃ōM
老板娘以为玉秋在笑欺负人的恶有恶报,立刻在一边附和:“该!老天爷还是开眼的!”
“老天开眼吗?天津卫里烂事儿多了去,老天怎么忽然开眼?”春长风嘟哝了一句。
“这个不好说,我们老家那边……”眼看着老板娘要开始无关刘玲案子的长篇大论,玉秋怼怼春长风的胳膊说,“我们去别家问问吧。”
“嗯,”春长风点头,跟老板娘说,“不好意思,我们还有其他事先走了。”
话说完,玉秋要往旁边走,春长风站在铺子前想了几秒后把人拦住说,“刘玲大概不愿意让人知道她在校外有男朋友,所以她不会带着男朋友过来。”
“但有人在西门见过那个男的。”玉秋说。
“这里对着校门,太显眼了。”春长风说着拉过玉秋的胳膊沿街往前走,直到街头的一个拐角。那是一处丁字口,狭小的过道外是繁华的巷子,里面虽然也开了些店铺,但店面对比下显得很寒酸,南洋大学的大部分学生都是些有身份有钱的,少有人在这里消费,来买卖的多是本身住在附近的穷苦人。
春长风挨个看着巷子里的牌子,挑挑拣拣一番后,他进了家破小的书店。
“为什么是这家?”玉秋问。
“刘玲性格内向,她要想见人,应该也会挑一个安静的地方,我瞧了一圈就这家店最冷清。”春长风说。
这个店里只有一个头发花白、戴着瓜皮帽正在打瞌睡的老伙计,他听到动静,一睁眼见到进来的人还被吓了一跳。
“里边书都是能租能卖的,你们自个儿进去瞧瞧吧,”老伙计工作很敷衍,撑着脑袋打了个哈欠又要继续睡。
春长风从兜里掏出刘玲的照片,递上前去问老伙计:“这个女生你见过吗?”
“嗯……刘千金嘛,死了,前阵子的事。”老头子说。
“她出事前来过你这店里吗?”春长风接着问。
“来,每周末都来。”老伙计点点头,手指头尖抬起,指向破旧窗户下唯一的桌子,说:“有时候下午有时候上午,她来了就在那边坐着看书。本来我这儿的书是不让人随便看的,但是刘小姐有钱,看过的书都会买,我也就不管她。”
“她可是有一块来的朋友?”春长风提醒老伙计说:“是个挺年轻的男人。”
“没有,她都是一个人来。”老伙计说着又开始打瞌睡,睡眼迷瞪地对春长风和玉秋说:“你俩要买书就进去自己挑,不买书就别问来问去的,我困着呢!”
“一个人?”玉秋想是没听出来老伙计的不耐烦,追着问:“你确定是一个人?是不是你记错了?”
“对对对,你说还有个男的,那就是还有个男的。男的长什么样,我记不得了。”老伙计很敷衍地说:“人老了嘛,岁数大记不住人很正常。你还有什么要问的?”
见他这副态度,玉秋气鼓鼓地攥紧了拳头。春长风却不再跟老伙计继续浪费时间扯皮,他快步走到窗前的书桌边,向窗外左右看看,随后大步走到门口对玉秋说:“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玉秋问。
春长风拉着玉秋进了书店对面的茶馆,他在茶馆里透过窗户比了比位置,问迎上来的小厮:“周末的上午或者下午是不是有一位常坐这张桌子的先生?他应该挺年轻的,二十多岁,穿着体面一些。嗯……当然也可能不那么体面,但不是个下苦力的人。”【穿】
【书】
【吧】
经过春长风这么一番描述,小厮想了想,说:“有!的确有这么个先生!戴金丝边眼镜,梳着油背头,不像是学生,可能是老师或者银行的。他来时总穿着一件西装,人长得很好,白白净净很斯文,大眼睛高鼻子的,乍一看跟电影明星似的。”
“就是他,一定是他!”玉秋忙问那小厮:“你再说具体点,他到底长什么样子,或者你能画下来它最好。”
“小姐你真难为我,我要是能把人画得栩栩如生,我还在这做什么茶馆里端茶倒水的伙计呀?”小厮笑着连连摇头,问:“您二位也别光说话,不然点点什么?”
“来壶毛尖吧,”春长风说着在窗边的桌子坐下,玉秋慢腾腾地坐在对面:“我是手笨,不会画画,要是我小姨妈在就好了。她画画最好,画什么像什么。”
“那请你小姨妈……”春长风话说一半卡住,他想起玉秋说过她是自己来天津卫的,家里人都在浙江,随即跟着叹了口气。
俩人长一声短一声叹气儿时,窗户边上冒出来了个人。
“拔地拉,你是兔子投胎啊!我就慢了你一会儿,你怎么就窜得连人影都没了?我找你差点累死!”老孟的声音浑厚,在窗户边炸开,吓得玉秋手一哆嗦,茶水都倒在身上。老孟见到王摆出笑脸:“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粗人一个,惊扰到覃小姐了。”
“你……”玉秋看着老警察,问:“你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徐有财呗,还能有什么事?他让我过来看着你俩。”老孟捶着腿从外面绕进来,一屁股坐在桌边端起茶杯咕咚咕咚喝了一杯。
“拔地拉这人我了解,你们不用费心思跟我扯淡。”老孟喝足了水,问:“查的是刘玲那案子吧,你俩查得怎么样了?”
“孟哥这会儿正好有个事要求你,”春长风说:”我们找到刘玲的男朋友了。”
“啊?谁?在哪?”老孟听到这话一惊。
“人还没抓着,但是有人见过他。”春长风说着指向茶店里的小厮:“刘玲的男友是这家店的常客,店里的伙计见过他,但也只是见过,并不知道那人到底叫什么名字,所以得把他画下来,再去找人。我和玉秋小姐都不会画,孟哥,我知道天津这块地皮上属你认识的人最多,你帮忙介绍个水平好的画师吧。”
“行,”老孟听到刘玲案子有苗头也起了些兴趣,张口就把这活应下来:“说来啊,这三教九流的人里,全天津卫没几个人比你孟哥认得更全乎。画师我认识不少,但要说水平最好的,在我心里就一个人——曾三方。我们从前总在一块喝酒,不过后来那老小子染上了鸦片,我嫌弃那玩意儿得狠,就不乐意再跟他有来往了。算起来,上次见到还在半年前,不知道人现在抽死了没有?”
“孟哥,等画出来人像我请你吃鸡,”春长风说完从椅子上蹦起来,直奔向茶馆的老板,从兜里掏出些零钱递过去,说:“借你店里的伙计一天,成不?”
这茶馆地方偏,本来人就不多,又并非周末,人更是稀少,老板接过钱看了看,虽说不多,但也凑合。他没多犹豫就点头答应:“小义,今天放你一天假,跟两位警官出去走一趟。”
听到要跟警察走。小厮吓得浑身抖了个哆嗦。他看看春长风又看看老孟,两膝盖一软,扑通跪下:“二位警官,青天大老爷,冤枉啊!我真没干过什么坏事啊!”
“没说你干过坏事儿,是劳请你出来帮我们个忙。”春长风上前把小义从地上扶起来,说:“茶馆里那个常客是嫌疑人,我们正在找他。因为你见过他,所以劳烦请你跟我们去见个画师,把那人的样子画下来。”
“这……这样啊……”小义拍拍胸脯,长出了口气。
春长风,玉秋和小义等着老孟又喝了两杯茶,一行四个人终于出发,老孟带着人直奔海大路。
“我们要去哪儿?”玉秋问。
“去海大路的十三号巷子。”老孟回答。
“十三号巷子又是哪儿?”玉秋无处安放的好奇心又开始发作,她追着老孟问。
老孟没回答,倒是春长风敏锐地先停下来,他侧头看着玉秋说:“十三号巷又被叫做阳春巷子,那地方乱得很,玉秋小姐最好别去了。”
“怎么个乱法?”玉秋继续问,她是个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个性,别人越是别叫她做什么,她越是充满兴趣。
“阳春巷子呀,我知道,”茶馆的小义说:“一步一烟馆,两步一窑子,五步一赌坊的地方,女学生确实不该去。”
玉秋的眼珠转了一圈,上前一步紧抓住春长风的胳膊:“这样说来,阳春巷子确实不是个好地方,我一个人肯定不敢去,但眼下情况不一样,春警官在、孟警官在、还有小义,三个大男人还保护不了我一个?”
“再说、再说,”玉秋说完忙补充:“你们都进了阳春巷子,把我一个人留外面就安全了?那样的话,我看还不如让我跟着你们呢!”
老孟听着玉秋说话,侧头往她手上看了眼,笑笑转过脑袋,说:“覃小姐,等会儿进去你就跟紧了拔地拉,反正你出点事儿,我就全算他身上。”
玉秋往春长风身边又凑近了些,笑着点头,茶馆的小义看了眼儿以为这俩是有些特殊关系也跟着乐,只有春长风被老孟调笑得后背紧绷,唯恐玉秋忽然又提起来要嫁给自己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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