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中旬,山江难得在这时节迎来艳阳天,被连绵阴雨烦扰许久的市民们纷纷出门踏青,主城区里大大小小几十个森林公园都挤满了人,四处都是欢声笑语,至夜里闭园才停歇。Μ.chuanyue1.℃ōM
但闭园后,公园里未必能恢复清净。
芹山森林公园里,就有三名学生模样的青涩少年,避开了山路,一头钻进林野之中,衣服包着手电小心翼翼地穿行在树木之间。
“莫斌,你确定这样真的好吗?”落在最后的少年频频向后看,笼罩在一片黑暗中的森林让他极其不安:“这要被管理员抓到,怕是……”
“得了吧,这儿这么大,管理员顾得过来吗?”打头的大孩子不耐烦地说:“就算真有人巡查,也得找得到我们才行。”
最后的少年用力抿唇:“但咱们在林子里也很危险啊,万一碰到野兽……”
“去,”打头大孩子哂笑道:“这儿只是森林公园,不是正儿八经地森林,哪来的野兽?野鸡说不定能打几只。”
“大型猛兽没有,碰到毒蛇也很危险啊。”
“怕什么?我七岁的时候就敢逮蛇……嘿钟赟,你今晚逼话很多啊,不会是怂了吧?”
“谁……谁怂了?我就是觉得这样不太好,要让爸妈知道我们……”
领头的大孩子忍不住翻起白眼:“妈的,不是你提议夜里摸进来的吗?这会儿又说不太好了?”
居中的小伙子也忍不住开口调笑:“钟赟,你要真害怕的话,不如自己回去吧,我们再继续找找。”ωWW.chuanyue1.coΜ
“就是就是,”打头的大孩子也不耐烦:“没人拦着你,自己走吧。”
末尾少年回头看看,来路一片漆黑,恰好有风吹过,树枝摇曳发出轻微地沙沙声,感觉说不出的诡异。
他缩缩脖子:“来都来了,再往前走走吧,说不定马上就找到了。”
“就是,来都来了。”打头的大孩子嘿嘿笑着,脚步忽然顿住:“哎?等等,你们听,前边好像有声音!”
另两人顿时屏息凝神,细细听起来,果然捕捉到了随风而来的轻微声响。
三人对视一眼,表情都有些猥琐:“可让我们逮到了,嘿嘿嘿……”
他们同时放慢脚步聚成一团,前行的身姿更加蹑手蹑脚。之前打头的莫斌回头看了眼身影传来的方向:“怎么样?要不要上去看看?”
钟赟此刻也彻底抛去了顾虑,用力咽口唾沫连连点头:“走走走!早就听说这里……终于碰到了,抓紧看看,长长见识。”
“嘿嘿嘿……”
三人缩头缩脑,缓步上前。
风中的动静更清晰了些,轻微但急促地喘息之中带着阵阵呻吟,令人心神微荡,竟于朦胧夜色中得了春光旖旎的微妙错觉,心海掀起点滴涟漪,尔后愈发荡漾,卷起波澜,化作惊涛骇浪。
三名少年脚步不停,沿着山腰一路斜行向下,钟赟忽的又升起一种十分古怪的情绪,心里有点七上八下,再次打起退堂鼓,脚步更慢了几分:“等等,你们听声音是不是有点不太对劲?”
“很正常啊,正儿八经地上本来就和动作片里演的不太一样……话说钟赟,你不会只看过片子,没实战过吧?”
“去你妈的!”钟赟翻了个白眼:“我是说他们叫的……怎么说呢,有点惨的感觉,好像很痛苦?”
莫斌撇撇嘴:“这能听出个蛋,你妈卖批事到临头又怂了?得得得,你回去吧,丢人玩意儿,刚刚就该把你赶走。”
另一个小伙子也很不爽,在那阴阳怪气地吐槽。
钟赟闹了个红脸,咬牙骂咧两句,继续跟上。
又走了几米,声音更大更清晰,这些连另两人也听出不对劲来了,呻吟声确实诡异,的确带着几分惨叫的韵味,呼吸声也极其粗重,拉风箱似地,不知道的还以为刚跑完五千米。
少年郎纷纷停下脚步,面面厮觑,莫斌脸色古怪地说道:“确实很不对劲啊,跟我上次……咳咳,反正很不正常。”
钟赟哼了一声:“我就说不对劲,你俩还不信。要不我们还是抓紧走吧,别……”
“别啊,来都来了,看一眼,看看到底什么情况。”小伙子拉住他们,指了指森林里头说:“万一真有人出了什么事,我们也好帮他们报个警。”
莫斌挑眉:“报警?张方,你没搞错吧?咱们这……”
“我们就说是来山林里探险的就是了。据我所知,给警察提供线索能拿奖励,挺大一笔钱,够我们耍好久了,正好,我之前的事你们也晓得,认识了几个警察。”
“奖励……”莫斌心动了,他琢磨片刻,点头同意:“那行,左右都不亏,咱们再上去看看。”
钟赟见他们居然还想往前凑,一时间有些急了:“嘿,不是,你俩疯了吗?他们叫的这么惨你们还要去?前边明显有事情,我们赶紧走吧,别把自己陷进去。”
“妈卖批,你TM真烦啊,要走你自己滚!”莫斌怒了,骂骂咧咧:“娘们唧唧地,又不求着你来,你走就是了呗!”
张方:“别理他,我们俩去看看,领了奖金没他份。”
“操!”钟赟用力跺脚:“哈麻批,等等老子!”
三人继续前行。
又走了七八米,莫斌忽然停下躲到一簇灌木后边,招招手示意他们过来,随后指了指前方:“确实不太对劲……有两人在那里搞,但是……他妈的,日真凶啊,怪不得叫这么惨。”
张方探头探脑地看了眼,愣住:“我操,他们搞什么鬼?这也太凶了吧?”
钟赟同样小心张望,被吓得瞪大了眼。
就见灌木前方的草地上,一男一女在一块扭打,下边那看不清面容的女子也不对劲,死死抱住男的,又挠又咬,男子身上被撕扯地满是血痕。
莫斌脸色古怪:“这是在强间?我们偷偷报警的话,能领到多少钱?”
“不像是强间……”钟赟咽了口唾沫,小脸儿煞白:“倒有点像撞邪了,你看那女的,又去啃那男的脖子,像吸他阳气似地。”
“你他妈怪谈看多了吧?”张方撇撇嘴,却也莫名觉得有些毛骨悚然,一时间觉得又刺激又害怕,恐惧之余也像着了魔一样,忍不住又探头探脑地瞧了眼。
刚落下目光,他就见那女人忽的松开嘴,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目光呆滞,似毫无焦距。张方却向触电了般,浑身打个哆嗦,猛地缩回脑袋:“我操,她发现我们了!”
“啥玩意?”
“她刚刚看了……”
话没说完,仨少年忽绝眼前一暗,本就昏弱暗淡的月光被遮了个严实,好像有什么东西档在了身后。
三人身子同时一僵,小心翼翼地回头……
……
Wao~wao~wao~~!
地理大道,一队警车向南疾驰,警灯闪烁,警笛呼啸,车速极快,过往的少许车辆纷纷避让。
齐翌坐在打头的一辆小轿车里,脸色微沉。
六天前姜晓渝寻到江畔的痕迹后,他就带一队民警没日没夜地搜寻,然而什么都没发现,再一次让曼温妙溜了。
今儿一早,各交通要道卡口全都被撤掉,齐翌对此万分不爽,却也没有办法,他们不可能长时间封锁搜寻,不论民生还是警力都绷不住。
只能说曼温妙太能隐忍,死死蛰伏着就是不出来,偏偏山江多山,他随便找个旮旯藏起再也不出来,十年八年都未必能找到。
偏偏在这关口,警队又收到了报案。
报案的不是别人,正是张俊之子,张方。
“老齐,你说这张方不好好在学校里待着,又跑山旮旯里做什么?”
“不知道。”齐翌揉着太阳穴:“那小子本就是好耍的主,去年夏天也是他,一群人跑金乌诡楼玩什么招灵游戏,同行全都中招了,只他安然无恙。”
姜晓渝:“现在看,他得以躲过一劫大概也是因为张俊吧?”
“难说,张俊隶属伙夫,跟塞吉不是一伙的,而且显然不对付。”齐翌摇头。
老池:“话说那几个受了刺激的孩子怎么样了?你有关注后续没有?”
齐翌:“半年前问过一嘴,有两人留下了心理创伤,需要跟进矫治,其他的没什么大碍,现在什么情况就不清楚了。”
老池:“那张方呢?有一阵子没见过他了吧?”
齐翌沉默两三秒,轻叹口气。
自打从北贡回来之后,他就一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张方,也不知道是否要告诉他真相,再加上手头事情颇多,久而久之,也就没再和张方联系了。
姜晓渝小心翼翼地问:“那张俊的‘托孤’……还作数吗?”
“有余力的话,帮一把吧,尽量避免他走上歧途。”齐翌说:“不管怎样,孩子是无辜的。”
说完,他看了眼手机导航,觉得距离差不多了,又抓起车载对讲机:“各单位注意,关闭警笛警灯,降慢车速,即将抵达目的地!重复,各单位……”
三分钟后,警车开进芹山森林公园,又开了七八分钟后,停在一处坡道边上。公园的管理单位早已派人在此等候,派出所民警也在,围着张方了解情况。
齐翌下车,扫了眼张方,见他正在喝水,他脸色煞白,手抖的厉害,明显仍惊魂未定。
看了他几眼,齐翌又挪开目光,扫视黑黢黢的深山,有些头疼。
芹山森林公园,是南屵乃至主城范围内最大的森林公园之一,位于市区边界,再往东南走些就是区县了,单单开放的地区就有数十平方公里,步行的话一整天都难逛完,未开发的原始森林、次生林更是大的夸张,东西绵延上百公里,横跨三区之地。
他们此刻的位置,就在开放区域的中部,半山腰上,距离西出入口约五公里车程,林木茂密,植被种类极其丰富。
案子发生在这种地方,太糟,调查难度很大。凶手往林子里一钻,追查难度也很大。
收回目光,齐翌缓缓走到张方边上问:“什么情况?”
张方缓缓抬头,看到齐翌时眼前一亮,猛站起身激动地喊:“齐叔!太好了,你终于来了,我跟他们都讲不清楚……”
他情绪激动地讲述起自己的所见所闻,但其实只有几句话,翻来覆去的说,逻辑还有些混乱。
简而言之,他和两个同学在公园闭园的时候悄悄留下,趁着夜色钻进了林子里,结果看到一对中年男女在林中野战,情况诡异,浑身是血,他们看的心惊胆战,正这时忽然被一个怪人袭击,只他自己逃了出来。
齐翌脸色有些古怪:“所以,你们半夜三更地跑进林子里干什么?又是来冒险的?”
“我……呃……嘿嘿,对,对,来冒险的。”
看他支支吾吾地模样,齐翌就知他肯定有所隐瞒,不由得哼了声:“在我面前还撒谎?我看你是想跟我回支队,在讯问室里待一阵。”
“不是啊齐叔,我们……”张方被吓了一跳,连连摆手,却又支支吾吾说不出话,过了半天时间,才一咬牙:“我们是听钟赟说,这公园里很多人打野战,想来见见世面。”
“见世面。”齐翌冷笑。
张方低下头,他对齐翌还算熟悉,知道自己不可能骗过他,垂死挣扎一下见确实糊弄不过去,终于老实交代:“好吧,我承认,我们打算拍点照片录段视频,搞点钱花花。”
齐翌眯起眼:“勒索?”
“齐叔,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我们……”
“弄到多少钱了?”
“还没开始。”
齐翌轻轻点头,还没开始,也没造成后果,不构成犯罪,还有得救。他又问:“你很缺钱?”
“是有点……”
“他们俩呢?”
“跟我差不多,不然也不会打这种歪主意。”张方垂着脑袋,小心翼翼地试探:“齐叔,你能不能……能不能……那个,嗯……”
“可以,但不是长久计,不如我帮你申请勤工俭学,辛苦归辛苦点,日子能过下去,你再好好读书,考个好大学,将来的路也好走些。”
张方脸色一苦:“勤工俭学啊……哦。”
齐翌定定的看了他两眼,忽然摇摇头,转移话题:“仔细说说你见到的那个怪人吧,还有,你那俩同学到底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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