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人吧?那会是谁呢?是死的还是活的?还是死了又复活的?
怀揣着这样的疑问,我的视线像是被那三口箱子黏住了一样,越想移,越移不开。
那就看一眼?
看看吧,看看又不花钱。
我转身面向距离我最近的另一个箱子,迈动脚步,走了过去…www.chuanyue1.com
忽然,一阵悠扬婉转的戏曲声,从我辨别不出方向的角落里传了出来。
咿咿呀呀的戏曲声凄然悱恻,音色夹杂着老式收音机特有的年代感,光听声音我都能想象的到,发出这动静的设备,一定是一个个头不小的长方体,这东西的喇叭的核心部位,一定是一个圆形的磁铁。
在这样的时间,这样的环境下,出现这种声音,我在片刻恍惚后,全身都瞬间炸起一层鸡皮疙瘩,每一根汗毛仿佛都变成了扎在我身体上的软针,浑身刺挠的想要自己给自己扒层皮。
但掌握着这声音源头的人,显然并没意识到这玩意儿让我听着有多难受,或者意识到了,但并不在意。
又或者丫就是故意的,他就是知道这动静会让人难受,所以才故意放的?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这声音越来越响,显然,声音的源头,正在一步一步从某个阴暗角落中走出来。
这声音成功吸引了我的注意力,让我暂时没再关注那三口箱子,而是寻找起了这声音的源头。
就在我忽然想起,我现在最正确的操作,应该是躲起来,别被这声音的主人发现时,这声音已经瞬间响亮了起来。
响到这种程度,我倒是立刻就能确定声音传来的具体方向了。
与此同时,一个高高瘦瘦的身影,也远远的出现了。
是老白。
物业那个时常在笑,眼睛却一直很吓人,相貌黑黑的老白。
老白倒背着手,一出现就看向了我,径直朝我走了过来。
随着他越走越近,戏曲声也越来越响亮,不过他的脸上倒是带着一贯的笑容。
这笑容…依旧不好看。
老白一直慢悠悠的朝我走着,脸上的笑容始终没变过。
直到走到距离顶多两米,堪称面对面时,从老白倒背着的手里传出来的戏曲声逐渐变小,但他脸上的笑却越发猛烈了,他一边笑一边冲我说道:“你有点儿傻,嘿嘿…”
我也勉强一笑,说道:“可能吧?乡亲们也这么说过,就是您这说的多少有点突然,我…我是又做了什么傻事吗?”
老白笑道:“你反应太慢了,给你提这么半天醒,你都不知道躲一躲。”
我想了想问道:“您放那戏,是给我提醒呢?想让我躲起来啊?”
老白答道:“嗯,是啊,上次…大概四十年前吧,也有这么一回事儿,那个人就比你聪明,他听见动静,扭头就‘咣唧’跳你后面那个箱子里躲起来了,哎呀,真聪明啊,后来你猜,我们怎么找着他的?”
“怎么找着的?”我很配合的问了一句。
老白用下巴示意了一下我身后,说道:“我们没找,他后来再也没出来,到今儿还在你后头那箱子里呢,嘿嘿…”
四十年前?现在还在箱子里?
一股恶寒从后脚跟只冲脊梁骨,我不由得赶紧横跳两步,离开了那个箱子。
“嘿嘿,逗你的,哪儿能有这样的事啊?你看,说你傻你还真傻。”
老白依旧在笑,说话也像是在开玩笑,但一时间,我真分不清他哪句是真话哪句是假话了。
这大概就叫‘笑面虎’吧?
老实说,我还挺怕跟这种人打交道的,毕竟永远看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而且一不小心,这种人就有可能面带微笑的咬我一口。
也许是看出了我眼中的警惕,也许是觉得耍弄我并没什么成就感,眼看我半晌不语,老白脸上的笑容也逐渐收敛了一些。
但也就是收敛成了平时的样子,该笑还是在笑的。
“4023,你信命不?”
4023?怎么又是这倒霉称呼?
老白问完,我想了想答道:“挑着信吧,说我命好的我就信,动不动就说我印堂发黑有血光之灾啥的我就不信。”
听我回答完,老白脸上的笑顿时又灿烂了,但他的笑却只有表情,连声音都没有。
笑了一会儿,老白才说道:“你这缺德孩子,刚夸你傻,你就又机灵上了,你这么一说,这天没法往下聊了,得了,走吧,不逗你了…以后如果不是有我们的人邀请你,你就再别下来了,明白不?”
眼看老白的语气依旧如常,我使劲鼓了鼓勇气,问道:“这儿…这儿不是车库嘛?那个,我准备买车,我要是买了车…”
“别买…”老白打断我道:“你要敢买车…我就天天给你车轮胎撒气,嘿嘿。”
“呃…这也太吓人了,本来还想兰博林肯布加迪一样买上个三五辆的,您要这么说,那我不买了。”
我说完,老白别有深意的说道:“轮胎没气了,换一个,车就能接着开;可人要是没气了,换个啥,才能重新喘上气呢?唉,快走吧,去一楼按一下,电梯就自己上去了,别再下来了,你在这儿看见了什么,有些话该不该说的,你也自己斟酌点,相信你有数…咱们是有交情,可交情要是这么消耗,就耗不了几次了,明白吧?”
我和老白对视片刻,点点头,“嗯”了一声。
老白扬了扬下巴,说道:“走吧。”
说完,他手里的戏曲声,又重新响了起来,越来越响亮,显然,这代表着,他今天跟我的谈话已经结束了。
老白圆睁双眼面带微笑的看着我,眼神之中写满了两个字:再见。穿书吧
也可能是‘快滚’。
反正是不想让我再在这儿呆着了。
老实说,如果今天出现的不是老白,而是金错或者珊珊,哪怕是骚七,我都敢趁机问一问他们,安宁哥妈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是掌握了什么妙手回春的神奇医术了还是怎么地?有这本事干嘛不拿出去造福社会呢?
但出现的是老白,是一个只要看一眼就让我不由得会紧张起来的老白。
也许…正是知道老白给我的印象是什么,为了避免我多问,所以小区在此刻才派老白来见我的?
唉,反正我是不敢多问啥了,赶紧撤吧,免得哪句话把老白惹得不高兴了,他再随手腾空个箱子把我塞进去就不值了。
不得不说,面带微笑的老白给我的压迫感,比拔人舌头不眨眼的金错要来的强悍的多。
我背对着老白走向我来时的电梯通道时,听着身后的戏曲声,两条腿都在不停的抖动着。
还好,随着我的走动,那戏曲声离我越来越远,看来老白一直留在原地没动。
一直走到通道入口,准备拐弯时,我还是忍不住想回头看一眼。
不过在回头之前,我已经做好了被吓一跳的心理准备。
万一老白是把他的收音机放在了那些箱子旁,他自己则一直跟着我走了过来,我一回头,直接跟他鼻子贴鼻子了…那我就当场晕给他看,他抽我大嘴巴子都抽不醒的那种晕。
还好,老白对我的鼻子没什么兴趣,我鼓起勇气回头时,只看到他还站在那四口箱子旁边,他甚至没在看我,而是像欣赏艺术品似的,低头开心的观察着四口箱子中的一口。
而且不是放着安宁哥妈妈的那一口。
就和刚才戏曲声出现时一样,我一跨出车库范围,拐进走廊,那声音的音量顿时就小了下去,小到不仔细听都根本听不见的地步。
但就是在这么安静的情况下,我都没听到电梯里有发出任何声音。
安宁哥在故意隐藏自己?故意不发出声音?
那管个蛋用?只要你人在电梯里,就算你全身都戴满口罩,人家也能清清楚楚的看到你啊,现在隐藏个什么劲儿?
我凑近电梯看了一眼,电梯门紧闭,指示盘一片漆黑,电梯好像还是坏着的。
我想喊一喊安宁哥,确认一下他是不是还在里面,不过想到老白刚才说的话,我最终还是顺着楼梯跑到一楼,站在了一楼电梯前。
一楼的电梯,看起来倒是一切正常,显示屏上亮着一个血红色的‘1’,猛一看跟一个单边鼻炎患者正在流鼻血似的。
我像平时一样,轻轻按下电梯按钮,一瞬间,电梯运行的声音就响了起来,仿佛一切正常。
但看着显示屏上一直不变的那个数字‘1’,我又明白,这电梯根本不正常。
要是正常的话,它应该先显示‘-2’,再显示‘-1’,等电梯到了我所在的一楼,才会变成数字‘1’。
所以…这电梯多少带点跟电梯的本职功能没什么关系的高科技呗?
虽然我看出了这电梯肯定有问题,但它的速度却是没问题的,还和平时一样快。
从负二层升到一层,不过几秒钟的事。
运转声很快就停了,紧接着是很正常的‘叮咚’一声。
然后,电梯门缓缓开启,我站在电梯门外静静的看着电梯里…
哎?没人?
“安宁哥?”
电梯门还没完全打开,看着似乎空无一人的电梯内部,我下意识的叫了一声。
随着我叫完这一声,电梯一侧才冒出一个双眼充满警惕的熟悉身影,是安宁哥。
确定是我打开的电梯,安宁哥眼中的警惕才终于散去,冲我问道:“井月?这是…一楼?刚才…”
我冲安宁哥示意了一下,小声说道:“哥,先走吧咱,回我家…不,上你车里说吧。”
安宁哥什么都没多问,点点头,走出电梯,和我一起离开了小区。
坐进车里,安宁哥并没直接说话,而是先发动汽车,让汽车极缓慢的开动起来,这才目不斜视的看着前方路面问道:“怎么样,井月,看来你进了那个车库,也看到了一些东西?跟哥说说,看到什么了?”
安宁哥问完,我扭头看向他,才发现他根本没在看我。
老实说,此刻我根本分辨不出,安宁哥是真的在忙于看路,还是在逃避我的注视。
而他这副面无表情目不斜视的模样,确实让我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看着安宁哥这模样,想着刚才老白在地下车库对我说的话,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汽车虽然开的很缓慢,比我走路快不了多少,但我沉默这一会儿,也开出不短的距离了。
眼看我没说话,安宁哥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他继续目不斜视的说道:“井月,哥看出你有为难,这样,哥也不多问,你就跟哥说一件事,那个地下车库…哥该不该去亲眼看一眼?”
我看向安宁哥,没说话,心里却在想着:您只看出了我为难,就没看出这事儿有危险吗?
也许是我持续的沉默刺激到了安宁哥,眼看我依旧没说话,他忽然又加重语气问道:“井月,这样,还是刚才那个问题,你只要回答哥一个字就行,该,或者不该,算哥…算哥求你了行不?”
安宁哥的语气让我有些不舒服,内心挣扎许久,我最终轻轻“嗯”了一声。
随即,安宁哥略带疑惑的也“嗯?”了一声。
我稍微加重语气,又“嗯!”了一声。
一瞬间,安宁哥的表情释然了许多,脸上甚至露出了笑意。
“井月,谢谢你,这件事结束后,哥欠你个大人情…你先回去吧,哥不耽误你休息了。”
说着,安宁哥就停下车,还很体贴的替我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
我扭头看向安宁哥,他终于用满是感激得真诚眼神看向了我,冲我满是感激的点了点头。
有风顺着打开的副驾驶车门吹了进来,我忽然觉得,我是该下车了。
我连个‘再见’都没说,默默的下了车,帮安宁哥关上了车门。
车门关闭不过一秒,汽车就立刻发动,瞬间便驶上了环湾大桥。
是的,环湾大桥。
刚才这车虽然开的很慢,但也已经一点点开到了环湾大桥桥口,上桥后,穿过这大桥,就彻底离开平安里范围了。
我看着已经看不见安宁哥车尾灯的空桥,又扭头看了一眼远处黑暗中的平安里,从这里步行回去,起码需要十几分钟。
就这么把我放下了?
安宁哥,你好像真的变了,你现在根本不会考虑别人的感受,甚至是别人的安危,你变得有些自私,变得…越来越像你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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