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宁轻轻擦拭着笛子,垂眸淡淡问道:“一定要打仗吗?你们那么渴望让他死,就不怕到头来,死的人是自己吗?”
八皇子一勾唇角,苦笑道:“战场上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谁又能预料到最后的结果。现在,每个人都将自己的人头押上去,谁都没有退路了……”
“带我去见他。”鹿宁轻叹一声,口气坚决。
八皇子皱了皱眉,无奈的说道:“明知道他不会收回成命,即便是你去了,怕也是徒劳而已。而且,如果兄长知道,是我带你去的,我也难逃责罚……”
鹿宁静静的看着他,贝齿轻启道:“带我去见他,这是你欠我的!除非,你想让燕西华知道,你上次猥琐的行为。”
“你!”八皇子的眼神从震惊到不解,却又无可奈何,只能恨恨道:“好,我会想办法带你去见他!不过,这次之后,你我之间就两清了!”
话一说完,他突然瞧见,鹿宁的脸上,挂着一抹柔美的笑容,温暖了整个冷宫。他的心骤然一顿,便逃也似的狼狈离开。
——小夜曲——
暮色暗淡,残阳如血,如镶金边的落日此时正圆。光芒四射的霞辉刺人眼膜,让人觉得如梦似幻,好不真实。
全体将士身着戎装聚集在东华门,燕西华身披大红的斗篷,站在城楼山给所有的战士送行,众人举杯共同呐喊,扬言要凯旋而归。
精致到完美的五官,宽广的额际,城楼之上的男子是如此自信,脸上写满了野心勃勃,即便是漫天的晚霞,与他相比也稍显逊色。
所有的人蓄势待发,信心满满的排着队,整齐的离开了京都城,准备前去与北渝的大军会合。
到了夜晚,整支大军才抵达扶风,所有的兵马都驻扎在这里,安营扎寨。而北渝的大军,正驻扎在百里开外的安陵。
燕西华稳坐玉帐之中,听探子不断将北渝的消息传来,一切都如他预料的那般:
经过惨烈的一役,军中士气大减,加上入夏后许多人中了暑气,生病的人数节节攀升,让北渝天子更是心急如焚。
他无需着急、也不必焦躁,只要耐心的等在这里,等着北渝的疲惫之师,如无头苍蝇般转进来,消灭他们自在弹指一挥间,不费吹灰之力。
“报……”又是一个探子,拉长着声音跑了进来。
“说!”燕西华端坐在帐篷正中央,蹙眉低声的问道。
“皇上,我们在巡逻时,抓到一个鬼鬼祟祟的人。”探子干脆利落的禀报着。
“哦,是什么人?”燕西华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警觉的问道。
“启禀皇上,人已经带来了,就在门外,只是……只是……”那个探子抬起眸子,打量着他的神色,一脸的犹豫和为难。
“到底怎么了,快说!”燕西华气急的站了起来,语气冰冷。
“是。”探子赶紧低下头,铿锵的说道:“属下抓住的人是一个女子。她一人一马勇闯军营,口口声声说要见皇上。属下觉得事有蹊跷,特地前来禀报皇上。”
“女子?”燕西华有一丝疑惑,细想了一下,立刻眉头舒展,赶紧吩咐士兵把外面的女子带来。
士兵速速退了下去,燕西华却在大帐中,背着手来回踱步,心中惴惴不安。
头脑中一个娇小明亮的身影,一直挥之不去,他希望是她,又不希望是她。少顷,大帐沉重的帘子被掀开,燕西华猛的转过头去。
一袭红衣似火的女子,被两个侍卫带进门来,立定在他面前。素肤若雪的脸上,露出一抹清韵如荷的浅笑,如烟火般点亮了黑寂肃杀的夜晚。
“小鹿?!”燕西华的表情复杂,既怒且喜。
他快步走了过去,牵起她的素手,拉到虎皮搭的长椅上坐下。看着她疲惫而虚弱的样子,本来想发怒并斥责几声,却也生生忍了下去。
“你怎么来了?”燕西华倒了一杯茶水递给她,看着她一饮而尽的狼狈,生硬而心疼的质问着:“若不是守卫见你是女子,早就将你正法了!”
鹿宁擦了擦嘴巴,淡然笑道:“看来我还真是福大命大!竟再一次从鬼门关前走过。”
燕西华勾起她的下巴,警惕的盯着她,质问着:“你还没有回答朕,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是不是八弟和你说了什么?”
鹿宁抬眸望着他,轻吐幽兰:“何须旁人和我说什么,皇宫中是最藏不住秘密的。”
燕西华脸色微微一变,冷声道:“那今晚早点休息吧,明日一早,朕命他们送你回去,这里太危险了!”
“既然来了,我就不会走。就算走了,也还会再会来的。”鹿宁说的风轻云淡,却十分坚决。夶风小说
“即便你留下,也无法改变什么,是他找上门来,朕身为一国之君,不能不战!”燕西华一皱眉头,薄唇中吐出的冷冷话语,打破了她的痴痴心思。
“我知道。”鹿宁的平静,让燕西华也大为震惊。她吸了口气,波澜不惊的说道:
“我无力改变什么,也不会如此自不量力。只是,这一场战争与我息息相关,我不能不来。一方是我的亲人和曾经的丈夫,另一方是我现在的丈夫。用不了多久,就会有一方倒下,再也无法醒来,难道我不该来送送吗?”
燕西华一瞬不瞬的盯着她,想要挖出她平静下的真相。久久,又问道:
“就这样吗?难道你不是为了他而来?不是来求朕放过他吗?”
鹿宁垂下眼睫,苦笑了一下,低低的说道:“我若求你放过他,你就会变本加厉。我知道,你们都容不下彼此,既然这场战争无可避免,我又何苦浪费唇舌。”
燕西华不为所动,只冷笑道:“说这话可不像你。难道你不关心他的死活?”
鹿宁转过头不再看他,声音平平的说道:
“若皇上念及我们夫妻的情分,愿意放过我家人一马,我自然感激不尽。至于那个人……他身边已有娇妻美眷,早就将我忘在脑后,我又何必苦苦痴缠!”
她的话十分坚定,好似在许诺,明眸里似有秋水隐现。让燕西华一颗提着的心,终于落了下去。他凝着鹿宁的丽颜,肃然嘱咐着:
“罢了,你想留就留在这里吧!平日里,你就呆在营帐中不要出去,士兵们看到始终是影响不好。若有人前来和朕商量军事,你就躲在屏风后面不要出来,好吗?”
说这话时,他试探着握住鹿宁的手,鹿宁平静如水的小脸,终于露出了一丝浅浅的笑容。她望着燕西华龙章凤姿的面孔,轻柔的说道:“臣妾谨遵圣旨!”
夜深露重,行军的大帐中条件艰苦。没有宫中舒适柔软的大床,没有各式的香料,没有精雕细琢的浴盆,和精致夺目的衣裳。
简单的梳洗过后,燕西华看着那张,简陋的、硬得咯人的床犯愁。他索性把椅子上的虎皮毯子,铺在了床单下面,又把屋中能找到的软席,都铺在她身下。
自己却走到屏风外,在临时搭的床上睡觉。半夜里,怕她受凉,燕西华又把身上厚实的大氅,也盖在了她的身上。
即便如此,鹿宁还是一夜无眠,身下铺了那么多软席,身上依然咯得生疼。在榻上翻来覆去的,始终睡不踏实。
朦胧中,听到帐中有人在说话,鹿宁一惊,立刻拢被起身。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竹木的屏风挡在窗前,正好遮住她睡觉地床榻。
屏风的外面,还挡着一层轻薄透气,却颜色暗沉的帘幕。既然里面的人看不到外面,外面的人,想必也看不到里面的人吧。
忽然想起昨天燕西华的嘱咐——看来是有人找他议事。她光着脚悄悄走到屏风前,屏息凝神侧耳倾听:
外面的气氛似乎有些僵持,几个人围在一起争论不休、各抒己见。
似乎在谈论局势和战略。脚下的寒气,激得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突如其来的声响,打断了外面的争执。
燕西华似乎意识到鹿宁在偷听,便带着几个人悄无声息的离开了中军大帐。
沉默了许久,鹿宁从屏风后探出身子,却发现账内早已空无一人。
她黛眉微蹙,心有戚戚焉——看来燕西华还是防着她!
——诉衷肠——
或许是感受到了,鹿宁一夜未眠,燕西华次日便命人搬来一张床,和一床柔软馨香的被褥。Μ.chuanyue1.℃ōM
鹿宁心中大喜,也顾不得许多,一下扑到床上倒头便睡。
沉沉地不知睡了多久,脸上感觉到一阵阵瘙痒,好像一个小孩子,在她脸上乱画。
鹿宁用手轻轻抓了一下,竟抓住了一只男子不安分的手指。
她猛地睁开眼睛,目光所及处是一张朗目疏眉、神骨秀气的脸,一双桃花眼噙着淡淡笑意,只是这样的笑容,始终无法暖到她的心理。
“你回来了?”鹿宁弯唇而笑,企图用一个哈气,逃开这避之不及的亲昵。
“再休息一下吧,朕今日不能在营帐之中,你要照顾好自己。”燕西华细心的替她掩了掩被子,柔声嘱咐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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