瞎子也没劝阻，带他找到陈皮阿四后，折身快速回到北平解家。
这段日子解家进出的人不少，有很多都是从未露面的解家高层，解六叔便是其中之一。
他只在族会等众多大事时才会出现，这段日子倒是破天荒，隔几天便会坐上一会。
他倒还是好心肠，还找了些国内国外的医生上门就诊，只可惜都被解九的贴身伙计轰了出去。
“下次六叔再找来这些庸医，别怪我用解家的手段让他们好好长长记性！”
解九的贴身伙计站在解九院门前，冷哼一声甩袖进入院内。
解六叔碰了一鼻子灰，朝门口碎了口唾沫：“真晦气，活该解家小辈只活了一个解雨臣，也不知道这半大点小子还能活多久！”
“给我五百万，我能让他只活到明天。”
瞎子笑意吟吟的走过来，嘴上搭话身后还跟着吴老狗、二月红两人。
“这么多钱他掏不出来。”吴老狗怀中抱着一只袖珍小狗，嘴里还“丁丁、小三寸丁”的哄着。
解六叔都不敢在解九的贴身伙计面前耍横，更别说与解九同等地位的吴老狗二人，虽说他们不是解家人，但是以他们的本事，想让一个人无声无息的从世界上消失也不是什么难事。
“吱嘎——”
伙计帮忙打开解九的房门，三人还没进去都能闻到扑鼻的药味。
除了苦涩的中药、以及西药的瓶瓶罐罐外，空气中还弥漫着另一股熟悉的药香，且这种药香占比成分要比其余两种多上许多。
吴老狗两人还未完全进门，纷纷从身上取出熟悉的玉瓶，区别在于吴老狗的玉瓶要小上一些。
瞎子看着玉瓶挑了下眉。
不是说吴家份额是最多的吗？
现在看来，有些不对啊。
解九的咳嗽声从内室传出，哆嗦着与两人问好。
三人刚踏入内室，看到床上几乎瘦得不成人形的解九纷纷倒吸一口凉气！穿书吧
瞎子也有些意外！
短短两月未见。
这解九居然比之前瘦了三分之二不止，都可以说是皮包骨头，能清楚看清皮下跳动的心脏，使不上力的筋脉，两只枯藤似的胳膊放在被面上，隐隐还能看到底下流动的黑色脉络。
“我们来的时间不能太长，东西送到就该走了。”
吴老狗率先开口说道，看着解九的模样深深叹了口气，眼中除了疑惑被解答的释然外，没有一丝一毫悲伤。
“东西拿回去。”解九气若游丝，不仔细听都听不到他在说什么：“小狗还要用，这东西用一点少一点。”
“他那份我留下来。”吴老狗把药瓶放在床边，二月红亦是。
二月红看着解九的模样有些不忍，转头快步往外走，嘴里说：“我去找小花了了，开导开导他。”
“碰——”门被关上。
瞎子坐在凳子上，喝着药茶毫不客气。
“还得再撑一会”吴老狗微微眯起眼睛：“至多五日。”
“五天？他这样子能撑五个小时都是奇迹。”瞎子忍不住开口，指着半死不活、形似干枯树人的解九：“他这样活着和折磨自己有什么区别，不如早死早超生。”
两人都没回话，吴老狗也不避讳瞎子，与解九商量了一下在他死后怎么把仡莱乔乃引出来。
简单的商讨后，吴老狗转身走人，回家置办相关事仪。
解九闭上眼睛缓了缓。
“有一笔长期生意。”
“哦？”瞎子明显来了兴趣：“说说。”
“保镖。”
“虽然没什么新意，听起来也很无趣，不过不妨碍我凑热闹问问价格。”
“没有价格。”
“？？？？不干，爱找谁找谁。”
“乔乃的测试你是满分通过，这件工作只有你能做，而且在测试的途中你也得了不少甜头，你知道我说的不是钱。”
解九话里有话，摆明了就是在说古堡、以及瞎子执念的事情。
“解九爷，恕我直言，没有经过我的同意擅自对我进行测试，问过我了吗？”瞎子越笑越张狂，眼底逐渐蒙上一层自地狱而来的疯狂！
“将死的解家家主！”
解九丝毫不觉得有危险，颤颤巍巍的抿了口嘴边吸管滴在嘴里的药茶。
“你说的话我同样送给你，将死的解家家主是没有什么太大的能力，但他死后的余威扶持新一位解家家主却是足够的。”ωＷＷ.chuanyue1.coΜ
“你也说了是扶持，要是新的解家家主还没扶持就死了呢？”
“所以才需要满分测试的你。”
解九不在遮掩自己这么长时间以来的目的。
“我可不是保姆，不会奶孩子。”瞎子皱眉，显然对这种短期甚至长期都得不到任何好处，甚至雇主说不定还会以外死亡的活儿不感兴趣。
解九不说话了。
他闭上眼睛安静下来，要不是瞎子眼睛好使，看到还在微微起伏的胸膛，指不定现在都开始搜刮解九房里的宝贝，顺带找个替罪羊别让解九的死忠盯上自己。
瞎子喝完一壶，打开院门毫无目的的走着，心里想着等解九醒了得找他一趟，这活接下来与主动应下一桩无期限、无上限的麻烦一样。
“花儿爷，歇歇吧别练了，都三个时辰了，再练下去就该和我师父一样长不高了。”
解耳朵着急的声音从围墙另一边传来。
瞎子停下脚步，看着熟悉的围墙无奈笑笑。
没想到又走过来了。
熟练的翻墙，不过这次他只是站在围墙上没有下去。
底下踩着磨脚练功鞋蹲马步练习基础功的小花话都到嘴边了，没想到墙头上那人没下来，憋的脸都红了。
“黑爷！”
解耳朵问了声好，倒好茶转身不见人下来，挠了挠头：“怎么不下来？黑爷你这样好像那个明目张胆、唯恐天下不乱的采花贼。”
“噗嗤——”
小花没忍住笑出声，体内原本稳住的气刹时乱作一团，他也只好停下缓缓走动顺气。
瞎子墨镜下的眼睛都快翻上天了，想了想还是跳了下来。
小花端着姿态，咳了一声终于说出那句从开始到现在，一字都未变的话：“这是解家内院！”
看着板着一张小脸的小花，瞎子也十分配合。
“又是这句话，你上次对我说过。”
小花一甩袖子，转身小腿继续搭上练功架，刚刚的笑容昙花一现，此时身上那股能溺死人的悲伤再次显现出来。
瞎子坐在石凳上，自顾自的说着解九有多么过分，居然想让自己做一件长期并且很麻烦的任务，酬劳还是他画的一张又香又大的葱油饼。
小花板着脸，背对瞎子继续练功：“这种事情有什么好对我说的？既然觉得没有好处，不接就是！”
小花等了很久很久，都不见背后人回应，借着练功下腰的动作，眼角朝石凳上扫了一下，动作瞬间戛然而止。
明明是七月阳光明媚的日子，他却如同掉在深不见底的冰窖，从骨子里散发出的寒意，渗透每一块血肉、每一根神经。
只见凳子上原本坐着的那人，早已消失不见，解耳朵也不知再什么时候离开了，被练功器具几乎填满的小院此时却显得空空荡荡、庞大到令人恐慌。
“这就是你的答案吗...第一个不是解家人的朋友。”
小花抬头看着天空，眼睛睁得很大很大，过了很久才收回视线，眼眶湿润，眼珠子却干涩发红。
他抬步走到院子中央搭出的梅花桩前，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个自己因为怕高从未上过的练功桩，几秒钟后又笑了出来。
这是他第一次能把花旦的标志性笑容演示出灵魂！
戏子的笑不在面上不在心里，而在戏台上、在所有观众的眼里！心里！
一折戏罢，小花面上的笑容依旧没能下去，眼睛闪烁如星河，光看那一双眼睛都能感觉出主人心中的喜悦。
“啪啪啪！”
一阵掌声从围墙边响起。
“这么久以来，这是我看过最精彩的一场。”瞎子又拍了几下，放下手食指推了推墨镜。
“你不是走了吗？”小花不冷不淡的说道。
“对啊，我走了，带着解耳朵买了些甜食。”
“不吃。”小花一抚袖子，坐在石凳上：“解家的下人都比这做的好吃。”
瞎子“呦？”了一声，看向旁边提着大包小包的解耳朵：“耳朵又灵敏了不少，听到自家师父是幕后主使心情怎么样？”
“唔唔唔——福福福——”
“哦不好意思，忘记你嘴上还有个袋子了。”瞎子这才想起来，抬手把袋子取下。
解耳朵活动了下几乎僵硬的腮帮子，这才说道：“心情很愤怒！他们绑老子师父还逼迫我师父对付我？！简直不是人！畜生都比他们好上一万倍！一群哔——的哔——，他们生儿子都哔——”
“等会等会，你哔哔什么东西。”
“手动消音啊！我师父说上梁不正下梁歪，所以对孩子必须要有一个非常和谐的环境，那种污秽的脏话还是别让听见的好。”
“哈哈哈有意思。”
瞎子接过袋子，让解耳朵下去泡一壶解腻的花茶上来，自己带着东西坐在小花对面的石凳上。
“尝尝，这些都是北平城买的人最多的点心。”
“不了，腻嗓子。”小花语气很冷淡。
“你在生气？”
“没有！”这次小花回复的比刚刚快了不少。
瞎子不是一个会哄孩子的人，让他带着孩子炸了敌方碉堡才有可能。
可问题这时候从哪儿找个碉堡去？总不能把解六叔的家炸了吧？可是没人悬赏他的命。
啧，不值钱的老东西。
“解五送客。”
无人应答，只是小院某一个死角处传来两声脚步，又猛然停在原地。
小花皱眉，再次叫道：“解五！”
“别叫了，没有一刻钟他是醒不过来的。”瞎子摇了摇手上的钢珠。
小花脸都气的有些白，一甩袖子站起身往外走去：“不走是吧？我走！”
还没等他迈出第二步，眼前忽然伸出来了一根糖葫芦。
“七月份了，卖糖葫芦的人很少。本来想着买不到就多买些点心回来让你尝尝，没想到从南街回来的路上正好遇到卖糖葫芦的往家赶，就拦下他临时做了一串，耽搁了些时间。”
南街是小吃大街，据说那条街上天南地北各式各样的小吃聚在一起，走进去每样尝一点都得不停歇的吃上三天三夜。
嗯....解耳朵是这样说的。
最重要的一点，解家是住在北山附近，和南街就是南辕北辙，而且看瞎子那副抠门的样子，估计俩人不是蹭解家的车就是走着去的。
小花抿了抿嘴唇，歪头没有说话，却也没接过糖葫芦。
“不吃？看来是没胃口。解耳朵！”
瞎子最后三个字朝着屋子喊的，屋子里找茶叶顺带偷听的解耳朵忙不迭的回喊：“来了来了！”
“不准来！”小花也难得喝声一句！
解耳朵：“？？？”
解耳朵：“.....”
“嗯哼。”瞎子又把糖葫芦往小花面前递了递。
小花最终还是接过，尝了一口紧皱的眉头疏散开。
一股淡淡的花香，天然的甜味中和了山楂的酸涩，糖浆薄厚适中，一口咬下糖皮的酥、山楂的绵软尽入口中。
有人用花清洗浸泡过尽心挑选的山楂。
现在的商贩这么讲究？会用价格不菲且只会在夜间开放少许时间的昙花浸泡山楂？
小花扫了一眼旁边靠在树边懒洋洋的瞎子，坐回石凳上安静的吃完整根糖葫芦。
瞎子走了。
走之前顺带还问小花为什么上次身上是昙花味，这次又成了玉兰花的味道。
小花不知道怎么回答，总不能说这是下人做的，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换花熏衣吧？
相隔几间房，解九的屋子里。
瞎子重新做回自己来时的那个位置上，看着依旧在假寐的解九。
“这是我唯一一笔亏本买卖。”
解九闭着眼睛，深深吐出一口气，心中堵着的巨石终于轰然倒塌，整个人看起来都放松了不少。
“放心，你这笔买卖绝对不会亏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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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糖葫芦那天正好过去第五天，解家家主离世，解家上下每个人脸上都是丧容，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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