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守做梦都是那些围绕着路灯飞来舞去的蛾子。
她看见它们翅膀上的纹路,一会儿是蛇头,一会是人脸,最后连花阿婆家的阿茵都入梦了。
阿茵梗着长长的脖子,绕着她和晏归辞,一圈一圈地缠,勒得她难以呼吸,忽然听到咔嚓一声,晏归辞被拦腰截断,他支出来的肋骨,插进她腹部,疼得她惨叫一声,从睡梦中惊醒。
“辛守,怎么了?”晏归辞摁亮电灯,披着外套来到她床边,“是做噩梦了吗?”
辛守抱着头,大喘着气,迷迷糊糊道:“你的肋骨,把我扎死了……”
晏归辞一脸茫然,然后他就看见她一溜烟从床上爬起来,掏出速写本,迅速提笔勾勒。
他将外套给她披上,静静看着她将梦里的场景,一笔一笔,勾勒出来。
诡异离奇的梦境,跃然于纸,黑白的线条,将死亡衬托得更加妖异。
第二天清晨,胡贤他们就看见辛守和晏归辞两人,黑着眼圈,红着眼睛出现在的竹林口。
四人感动不已,刚止住的泪意,再次汹涌而起,也不知道是谁先哭出声,引起一场声势浩大的齐声恸哭。
舒阿爷翘起脚,在鞋帮子上磕了磕烟杆,“咱村好几十年都没人哭丧了,你们几个年轻后生,再哭大声点,老头子我提前享受享受!”
“阿爷!”舒可心眼泪一飙,抱着舒阿爷嚎啕大哭。
力大牛在一旁憨憨笑道:“叔,你,哭,管够!”
舒阿爷抱着自家乖孙女,提着烟杆的手,反着就是一敲,砸得力大牛抱头往前蹿。
胡贤执意要捧唐鼎睿的骨灰盒。
花阿婆没有阻拦,辛守也就将骨灰盒交给她,只是轻声嘱咐道:“小心点儿,别膈到伤口。”
胡贤点点头,她眼睛肿得跟核桃一样,不像其他三人哇哇大哭着发泄心中的悲痛,她只是默默流着泪。ωWW.chuanyue1.coΜ
送葬的队伍不长,就只有胡贤、舒可心、韦程程、力小冬四位唐鼎睿的生前好友,以及主执白事的花阿婆,身为族长的舒阿爷,与木家有养育之恩的力大牛,送他回家的辛守和晏归辞。
大家沉默着,迎着初升的曙光,往木家屋后的坟山走。
花阿婆一早就将位置选好了,在唐鼎睿父母中间,紧挨着他妹妹。
一家人全是横死,加之旎旎村向来对待生死都很淡漠,所以整个过程没有大的仪式,一个不大不小的坑,刚刚好,够放下他。
大家轮流上前祭拜后,花阿婆念着悼词,封土,立碑。
胡贤四人再一次抱成团嚎啕大哭起来。
辛守眼睛又酸又涩,疼得迎风流泪。
再往回走的路上,她才发现,刚才路过的那些大门紧闭的人家,现在院门口都摆着一个白瓷碗,碗里装着桐油,搓着捻子,燃着紫红色的火苗。
舒阿爷见她看得认真,就猛吸一口旱烟,解释道:“他们是在送小睿那孩子一程。黄泉路黑,家家户户燃着这样一盏灯,他能走得平坦。村里这些人家,都是家里没有小辈的,按照我们这边的习俗,白发人不送黑发人,所以他们不能出面,只能选择用这种方式。”夶风小说
辛守颔首,释然的笑了,这就是唐鼎睿断不掉的羁绊吧。
花阿婆揪着胡贤走了,舒阿爷也拽着舒可心离开。
力小冬打完招呼后,帮着他阿爸去田里挖土豆。
韦程程倒是很闲,问道:“晏先生、辛小姐,你们接下来有什么安排,我可以陪玩。”
晏归辞冲他招招手,示意他近前来。
韦程程一脸兴奋,贴着耳朵过来听安排。
晏归辞讲话的声音很小,很是神秘,韦程程的脸却是渐渐涨成猪肝色。
好半天,他才点点头,一脸哭相,垂头丧气离开。
辛守问:“你交代了什么事情,我看程程很为难的样子。”
晏归辞轻笑,“没什么,拜托他帮忙跑个腿。”
辛守见他不愿意提及,越发心痒难耐。
上车后,她偷偷发了条短讯给胡贤,至于后续,肯定有人跟进。
两人开着车去到镇上,将昨晚密封好的东西,装在一些临时买的安隐镇特产中,快递寄给乾安的辛承。
接着,两人又去调查有关蛇人瓮的资料。
这一次负责接待他们的人,是扎根乡镇基层工作二十年的马慧茹,人很热心,讲起话来跟铜锣过街一样,振聋发聩地响。
辛守起初有些不适应,悄悄揉了揉耳朵。
这位马大姐很是敏感,见状立即压低声音,不好意思道:“我这,哈哈哈,多年基层工作,隔着这山喊那山,养成了见面破锣嗓的习惯。”
辛守尴尬极了,摇着手致歉,“没有没有,马大姐很是热情。”
晏归辞见她俩彼此都窘,就放下手里的资料存档,问:“马大姐,这个舍村,从来没有人员外迁过?”
马慧茹点头,“自从我们有详细户籍登记造册开始,舍村就没有过人员流动。既没有外来人员入内,也没有村内人员,外迁。”
辛守好奇,“那你们进去过吗?里面什么样?”
马慧茹想了想,“听以前工作上的前辈说,大概三十多年前,做人口普查的时候,镇里要求舍村村长带领,强制进入过一次。回来后不久,那位前辈,连同随行的两位大学生义工,都先后离世。这事吧……”
她将声音压得更低,“在我们内部,传得很邪乎。之后,上面就不要求我们进入核查了。”
晏归辞问:“死因是什么?”
马慧茹叹口气,“那位前辈同事,是出车祸死的,后座坐着其中一位大学生义工,面包车翻进河沟里,打捞上来时,两个人都溺亡了。”
辛守难以置信,“竟是意外?”
马慧茹点头,“可不就是意外,法医解剖过,警察也检查过车子,这才定性为意外案件。”
晏归辞又问:“另外一个大学生义工也死于意外?”
马大姐点头,又看了看四周,见没有人,这才谨慎地说道:“真是够离谱的,在屋子里睡觉,结果烧炭,中毒死了。你们说玄乎不玄乎,那宿舍的窗户都是用报纸糊的,咋还能一氧化碳中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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