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赏赐？也未尝不可”。
马车里的知州大人话说一半，他透过帘缝，将车前杂乱不堪的场景看在眼里，目光最后落在围墙上飘荡着的布联上。
话锋一转，继续道：“不过老夫倒要看看你等几位小儿是如何利国利民了”？
他拭目以待，被唐云盛赞的陆家小子会如何在自己手中要得赏赐。
刘大人话里的意思，有着七分好奇，三分揶揄，这正是陆辰所需要的结果。
“那小子便长话短说了，两位大人有所不知，前日小子与文初兄伴游集肆，偶过正华门，见一地众人围之，吾两甚奇，待视之，然白龙书院弟子作楹联售耳”。
“楹联一道乃文人所为，于京中，江南之地，皆有所兴，有何奇哉”？
马车里的声音及时响起，打断了陆辰的话，也间接提醒陆辰这与“利国利民”没有关系。
对刘大人的打断，陆辰不敢有所不悦，只能耐着性子继续道：“诚如刘大人言，是不足为奇，然奇在何处呢”？
陆辰卖了一个关子，这才说道：“奇在区区一楹联，竟收取五百文钱，是故围观者极多，然够买者却甚少，大人可知，这是为何”？
陆辰说的这些皆是事实，他自然不惧刘大人会去查。
“为何”？
马车里的刘知信又岂会不知，陆辰口子购买者少的缘故，不过他却佯装不解，还是顺着陆辰的话问了出来。
“只因我江南之地虽富庶，然五百文也稍显为多，毕竟那已是两石米粮的价钱了，是故，围观之人虽不散，却舍不得掏钱者为多”。
陆辰故作停顿，反朝马车问了起来。
“然五百文既已多，小子斗胆，请问两位大人，这楹联一道，该售何数为妥”？
刘知信与唐云想不到陆辰会朝他们提出这个问题。
稍作迟疑，却是知州大人先开了口。
“老夫认为，应不过两百之数才是”。
“然，下官亦是如此认为”。
两位大人的回答已全在陆辰的意料之中。
毕竟楹联乃文人所作，而且还得有才之士方能为之，再低的话，肯定会辱没才士，也没有哪一位才学之士再去为之了。
像陆辰与唐文初一般，将楹联批发开去，以量取胜的，简直前无古人。
“两位大人高见，与小子不谋而合，然当小子向文初兄提出二百文此数时，却遭文初兄训斥了一顿，按文初兄之意，吾等仕子，应当学以致用，常怀忧国忧民之思，以天下百姓之利为己任，在文初兄看来，二百文着实多了”。
“文初兄，你先前之言，小弟可曾记错否”？
陆辰绕了一个圈，将唐文初暗中盛赞一番，让唐公子的人格无限升华，直听得刘知信与唐云瞠目结舌。
“一点没错，全是为兄训你的话，二百文本就多了”。
唐文初朝陆辰眨了眨眼，暗中双手比出大拇指，人已飘在了云端。
“文初，依你所见，多少为妥”？
唐云问出口之时，已暗暗明白明白，他与刘大人必然已上了陆辰的道了。
“依初儿之意一百文便是正好”。
他经过陆辰提醒，总算明白陆辰“利民”之意。
接下来他觉得，是该自己出场表演的时候了。
“爹，刘伯父，白龙书院弟子自恃身份，不肯低价售联，如此可耻之举，惹得杭州百姓怨声载道，却莫可奈何，是故，初儿与几位同窗好友商议，集众人之力，作楹联全集，以一百文楹联低价售之，为百姓利”。
唐文初说着，将陆辰递给他的《新春楹联全集》递进了马车。
马车里响起来书页翻动之声，稍过片刻，知州大人的声音这才传了出来。
“此集真乃你等几人所作”？
“正是小侄几人合力所著”。
唐文初没有说谎，虽说是陆辰写的联，但笔是自己找的，纸是周朝云铺的，墨是韩子旭磨的，陆辰写字肩酸的时候，是王小虎帮忙按的，这不正是几人合力，这才著出来的么？
刘大人不置可否，将楹联全集递给车旁的唐云，这才继续问道：“你等要售联，为何选在我府衙门口”。Μ.chuanyue1.℃ōＭ
“回刘伯父，一百文既是利民之举，若由府衙出面，岂不正好”？
按唐文初话中之意，这是给变相给杭州府衙博取好名声，又岂会是落了府衙声誉?ωＷＷ.chuanyue1.coΜ
“陶师爷，百姓于府衙前售联一事，可有微词否”？
“禀大人，恰是相反，百姓俱无怨言，皆以购得楹联为喜，对吾等亦是感念不已”。
“如此说来，你等亦是参与了”？
“大人明鉴，两日之内，购联之户达数万户，衙门前随时人山人海，吾等公人不得不于现场维持秩序，何进捕头可以作证”。
陶师爷抹了抹头上的汗珠，赶紧将皮球踢给满脸无辜的何进。
“禀刘大人，陶师爷之言，句句属实，吾等实属无奈”。
何进知道此时陶师爷看似说漏了嘴，实则是借着“利民”之机，把帮忙唐文初之事主动提出来，一道带了过去，不然刘大人事后问起，却是不好交待了。
对两位属下异口同声的一致说法，刘知信也是暗暗吃惊，数万户购联？要说没有利民之效，决然不会有如此结果。
“陆家小子，利民一事，老夫认可了，不过你等利国之说，又从何来”？
刘大人终归没有忘记陆辰讨要赏赐之言。
陆辰正担心着知州大人会问及唐公子，却不想正好问到了自己头上，他微微一笑，将早已整理好的说辞道了出来。
“敢问二位大人，若此楹联全集，家家户户皆有一本，试问全大宋百姓，又何须再掏一百文钱”？
“你是说……”？
刘大人的话中已全是震惊。
“不错，印制成册，全国推广”。
陆辰说出刘大人心中的震惊答案。
“以此集之精妙，确当值得推广传承，以利后世千秋万代”。
唐云手抚书册，满面笑意，在一旁开口作了补充，似乎按他的说法，利国都是算小的了。
“哈哈哈，好一个利国利民，赏，该赏”。
马车内的刘大人心情大好，他并非文人出身，所以之前在京中多被文官瞧不起，还送给他“刘蛮子”的外号。
可如今，在自己执政的杭州，竟有此佳集出现，若此集以杭州府衙之名印编推广全国，京中同僚好友们得知，岂不惊掉下巴？
刘大人越想越高兴：“陶师爷，你说赏个什么好”？
“大人，不如赏诸位公子以后入府衙，无须禀报拦阻”。
陶师爷甚是为难，“你赏东西，你问我？”
说贵重了，知州大人必然不高兴，他似乎明白了刘大人的心思。
“好，既如此，就按陶师爷所说，日后诸位公子可自由进出府衙，一干人等不得阻拦”。
眼看着刘唐二位大人的车驾，在数十位公差三下五除二将陆辰等人遗留的战场情理后，缓慢驶进府衙。
以唐公子为首的崇文小团伙面面相觑。
“说来说去，最终刘大人赏了他们人人一个寂寞”。
陆辰看着消失的车驾，脑海里冒出一句话来。
“糟老头子，果然坏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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