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四人大包小包将置办之物背回陆辰母子所居小屋之时,时间已过了晌午。
按陆辰的意思,无论如何,也要留何进等人吃上一顿家常饭以示感谢。
可推门而入,陆辰这才发现,家中已多了一妇两仆三人。
而且从三人的绷着的脸色来看,明显有些来者不善。夶风小说
“娘,来了客人”?
陆辰将捆在背上的布袋解下,装作漫不经心问了一句。
周围的街坊邻居,他大都认识,但忽然到访的三人,他表示脑海里却没有映象。
那妇人先是冷眼斜瞄了一下陆辰,本不为所动,但当她看清陆辰身后的何进后,立马变了脸色,赶紧推开身下木凳,一下站起身来,谄笑着问起了好。
“哎哟喂,竟是何捕头与两位官爷,奴家郑府张氏见过何捕头”。
何进是府衙两大捕头之一,又是知州大人与州丞大人的亲信,对张氏来说,这是他们小小郑府得罪不起的主。
对妇人的示好,何进顾着解身上的布袋,只偏头一笑,算是回了礼。
待他领着两位手下,将陆辰购买之物放置屋中墙角处,整理了一下公服,这才向吕素娥抱拳行了一礼。
“何进见过陆夫人”
“王超,严正刚见过夫人”。
“不敢当,不敢当,三位公爷快请坐”,吕素娥回了一礼,急忙为何进三人拉开了木凳。
待何进三人落了座,那妇人张氏倒显得局促不安起来,本想重新坐下,又见何进明显不想搭理于她,一时竟不知所措起来。
“坐吧,既来之,则是客,郑夫人何必杵着”?
陆辰拎过茶壶,一边给何进三人倒上热茶,一边示意在一旁尴尬开来的张氏落座。
“辰儿,郑夫人便是此间屋子的东家”。
吕素娥显然知道陆辰定然记不起张氏了,从旁提醒了一下。
“房东催租?”
陆辰一下想到以前刚大学毕业那会儿,便经历过眼下这种情景。
“郑夫人,此屋所欠租钱几何”?
陆辰捧起碗,猛灌了一口热茶,这才问了出来。
第一桶金已然到账,陆辰自然不慌,以他看来,这种四壁透风,屋顶透光,化个雪水墙角滴得响叮当的房屋,能要得了几个租钱?
张氏看了一眼陆辰身旁的何进,犹豫片刻。
先前便听说陆辰与州丞家公子走得近,今日又见何进陪同陆辰一道回来。
张氏也深知此时本不该得罪于陆辰母子,但她终究忍不住说出了来意。
“陆公子见谅,此屋我郑家今日便要收回,不再寓租,你们母子还是赶紧再找他舍吧”。
陆辰回望娘亲,见吕素娥蹙眉点头,玉脸黯然失色,陆辰知道张氏说收回屋子之事,已然不是玩笑。
陆辰气得直跺脚,“郑夫人,你这不是开玩笑吧,大过年的,今日便要将我母子二人赶出家门”?
“实在对不住了陆公子,老身也是迫不得已,才做了这恶人”。
张氏的脸上充满了无奈之色,显然将陆辰母子赶出屋舍,也并非郑府的初衷。
“嘿嘿,郑夫人,郑家此举有些不够地道啊”。
却是喝着热茶的何进张了口,他作为捕头,自然早已知道陆辰与吕素娥租住的屋子乃是郑家所持。
之所以先去没给张氏好脸色,是他以为,张氏等人不该大过年的上门催租才是。
而眼下的情况,比起收租显然有过之而无不及。
见何进不悦,张氏一下紧张起来,本就坐不安稳的她,身子又立了起来,赶紧开口解释起来。Μ.chuanyue1.℃ōM
“何捕头明鉴,并非是我郑家故意刁难,只因我等也是受人所迫,若不断了此租约,我郑家在杭州城中再难有立足之地”。
“是陆远山还是通判陈家”?
陆辰目光如炬,盯着张氏问了出来。
能如此为难他们母子的,他思来想去也就只有先前得罪过的这两家,而以陆辰看来多半还是陆府搞的鬼。
张氏先是默然不语,最终还是说出了答案。
“陆府大公子陆振”。
以郑家这种小富人家来说,陆府可谓家大势大,加之郑家经营的营生都与陆府挂着钩,不听从陆府的安排,必然会遭到陆府在生意上的阻碍打压,所以郑家作出今日之举,便不足为奇了。
“简直无耻”,陆辰一拳砸在桌上,发泄着心中的怒意。
他想过陆府会报复,但没想到竟如此下作。
陆辰暴怒,吓得张氏赶紧带着仆人告辞离去。
“辰儿莫急,娘亲已想好了,我两可搬去何大娘家暂住些时日”。
见本就六神无主的娘亲反过来安慰自己,陆辰心下一暖,心中的怒火一下消散开去。
他也知道,吕素娥说得太轻描淡写了,别说是何大娘家了,算起来认识的周围街坊邻居,哪家不是拖家带口,连家中稚童都是三五个挤在一屋,又哪里有空置的房间了。
一旁的何进拍了拍陆辰肩膀,也跟着安慰起来。
“是啊,陆兄弟不必气恼,离我们府衙五十丈开外处,便有一宅院出售,是城东游员外家资产,那游家与我甚是相熟,想必二百贯便可购得”。
一听何进之言,吕素娥便吓了一跳,她还并未得知陆辰贩卖楹联之事,只道眼下家中已是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
对她来说,眼下别说买房置宅这等遥不可及之事了,便是如先前一般,只需一月一百文的租钱,如今都掏不出来了。
待问明游家宅院上下共三层,有屋七八间。
陆辰没有一丝犹豫,当即决定拿下游家出售的宅子。
现在租的小院虽说不贵,但湿气太重,对吕素娥的病情极为不利。
而且自己得罪于陈帆童,虽说现如今对方还未有所报复,不过陆辰深知,不叫的狗才最会咬人,离府衙近一点,也好让陈家想报复之时有所忌惮。
在吕素娥诧异的目光中,陆辰已端起茶碗,朝何进抱拳一礼。
“何大哥,家中无酒,小弟便以此茶敬你,购置屋宅之事,全听大哥安排,待乔迁新宅,小弟定亲手做上一桌好酒好菜,款待何大哥与诸位衙门弟兄”。
见陆辰情真意切,何进差点感动得热泪盈眶。
陆公子何许人也,那是崇文书院的仕子,文人清高,论社会地位,就算他何进作为捕头,也是比不了的。
但此时的陆辰显然没把他当外人,一口一个大哥,叫得何进心里直道舒坦。
至于陆辰说亲手做菜款待一事,他便略了过去,压根没有当真。
唐公子的好友亲手给他们做菜?开玩笑,那简直是天方夜谭。
待何进带着两个年轻捕快去了游府,陆辰这才向吕素娥坦白楹联一事,不过他没有透露楹联的来处,只说是唐文初想出来的主意,他不过是跟着入伙分钱罢了。
黄昏十分,何进终于自游家回转,一同到来的可不止他一人,连下乙舍诸位公子也都悉数到了场。
唐文初一听陆辰要搬家,便早早将楹联生意扔给衙门的陶师爷去打理,带了十几个衙门公差,两辆骡车前来帮忙。
购置屋宅之事极为顺利,游老爷听闻是唐公子的好友要买屋,当即便宜了不少,以一百五十贯铜钱低价售出。
屋契由何进带了来,那契约上已有游老爷的签字按押,只需陆辰母子按上手印,落下名字即可。
街坊邻们得知吕素娥母子要搬走,皆争相来送,待见到一众富门公子与公差对吕家母子极为客气亲近,俱都暗暗吃惊。
有不少会事的乡邻,已偷偷往吕素娥手里塞些银钱,盼着吕家母子日后飞黄腾达之时,能念些旧情。
而何大娘,孙姨娘几人,拉着吕素娥的手,已是泪眼婆娑,这次吕家母子要搬家,对她们来说,实在太突兀了。
乡邻相处十余年,她们之间自然有了堪比亲人的姐妹情意,吕素娥一下搬走,她们甚是舍不得,不过听得是陆辰购置了大房子,也都暗暗为苦命的娘儿两高兴。
她们这才发现,陆家小子自醒来后,似乎懂事了不少,如今又与官府搭上关系,并且还在杭州城置购了大宅。
不少大妈姨娘的,已经在心里打起了小算盘,要替早已到成家年纪的陆辰张罗婚事了。
至于姑娘么,似乎还是自家女儿最为合适,没有女儿,或年纪不合适的,已为侄女,外甥女的开始操心起来。
虽说认识这些乡邻不过两月,但见到如此难舍感人的一幕,陆辰鼻头一阵发酸,看着她们投递过来的“善意”眼神,他差点跟着落泪当场。
最终将新屋地址留下,陆辰母子在诸多相送的目光中,阔别了居住十年的老街。
新屋果真如何进先前所言,离府衙衙门极近,相距不过百米。
踏入新宅,陆辰便已十分满意,上两千平的院子,早已栽种了不少牡丹芍药,柳桃绿植,待到春暖花开,定然香飘满院,极为怡人。
如此环境,对吕素娥的病大有裨益。
院子后方便是何进提及的上下三层的木楼了。
一楼为迎客厅与后间伙房,额外还配备了杂物间。
二楼与三楼皆为居室,各四间,共八间。
茅厕设在屋后的角落处,与二楼三楼皆有木梯相连,甚为方便。
待上上下下转了几圈,吕素娥终于压抑不住起伏难平的心情,嘤嘤流下泪来。
于她来说,虽然新家远远比不了陆府那种豪门宅第,但与之前寓居的小屋相比,已如云泥之别。
而且她怀里还揣着刚签好的屋契,这与以往不同,无需再年年支付租金,眼前极为阔气的大院木楼,今后便真真正正属于她们母子了。
她是姬人出身,命如柳絮,半生都在漂泊,时至今日,她们母子才总算有了自己的家。
陆辰自然明白吕素娥此时的心情,他不敢打扰,朝唐文初等人递了一个眼神,便领着大伙率先在新宅布置开来。
说是布置,无非就是将原有的家中物什大多往杂物间搬。
老业主游家比较地道,楼中原家具全都完好保留了,大厅中上好的梨花木座椅,茶几木凳。
伙房里的锅碗瓢盆,居室中的帘幔木床,柜凳书桌应有尽有。
就连插花用的青花瓷瓶也间间没有落下。
只需铺上家中带来的铺盖棉被,便可住人了,简直算得上“拎包入住”。
待陆辰等人收拾完毕,已近天黑,吕素娥秀脸上告别了昔日的感伤,早已雨过天晴,而衙门的陶师爷也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楹联收钱共一千三百七十七贯六百文”。
换算成后世也就是二百多万人民币了。
听闻消息,唐文初等人皆是心花怒放,手舞足蹈。
唯独陆辰暗暗失望,按理说,整个杭州城不下二十万户,就算每五户买一联,抛去抽中奖的五分之一,加上三副高价的布联,算下来应该也在三千贯以上才是。
而如今第一天才一千三百多贯,盛极而衰,就算明日正月十四,还能销售一天,至多也就能卖出七八百贯。
满打满算,加起来似乎也才两千贯,只有预想的六成之数。
不过陆辰转头想想,似乎这结果也在情理之中,毕竟楹联一道,才刚刚兴起,而且市井百姓多为生计奔波,不愿花钱者大有人在。
只是想到许大夫提及的千年阴阳草要价万贯,陆辰难免起了些惆怅。
看来要想凑足万贯之数,看来不是一朝一夕之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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