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译看的出来,爷爷心中是有遗憾的。
过了好半晌,萧贵生仿佛才会回忆中脱离出来,苦笑一声,道:“我知道你想习武,爷爷年轻时,也曾有过这样的梦想。
可我见过江湖人相互仇杀,那真是杀人如割草,像黑虎帮这些人,看似耀武扬威,横行霸道,但在真正的武学之士眼里,和待宰羔羊没有任何区别。”
萧译对这一点倒是深信不疑,因为他挨过黑虎帮的打,很有发言权,多数人比普通人也就强的有限。
萧贵生又叹道:“还是那位武林高人,他对我说,一旦习武,必会争强好胜,生起争竞之心,这是不可避免的。
可竞利逐名就是杀身之由,只有安贫乐道方为远祸之法。
他说我年纪大了,资质又不够,纵然习武,也难有成就。
若遇上武林同道,不动手则已,一出手人家便使全力,说不定便送了小命。还是不要学武,以保性命为是。
他便想寄情于山水之间,不再过问江湖中的是是非非,这才想要乘舟畅游。
正因如此,我才有幸能为他摆舟半个月。
当年我还不理解,他这样的武林高人,为何也有烦恼,还想不问是非,很是奇怪。
可后来我就渐渐明白了。”
说到这里,萧贵生陡然来了精神:“我跑船时遇过多次水賊海寇劫船,那些会些武功的护卫、船家,不知死了多少。
小老儿不会半点武功,反而最长命。
想我那些会点拳脚功夫的同伴,要么被人家砍死,要么被贼寇丢到江河湖海之中喂了鱼,算来几十个人,活到如今的,恐怕也只有小老儿我了。
所以在我内心深处,也是不想你习武的。”
萧译很是认真地点了点头:“这位高人看的通透。爷爷所行更是深合‘无为保身’之道。”
说到这,顿了一顿,又道:“但若不尝尽人间千般险,想要出人头地,把握自身命运,也太容易了,故而孙儿还想试试。”
在萧译看来,若是自己身怀武功,就不会被人抢了生意,也能保护爷爷不受伤,纵然受伤,也可以想办法替爷爷治病,总比现在这样毫无办法,等死强。
萧贵生见萧译眼神极为坚定,叹了口气,点头道:“你读过书,懂的大道理,比爷爷要多,我不劝了。
我也知道你恨那陈飞,都是为了我,方才隐忍至今。
等小老儿死后,你就放手去做你想做的事吧。”
此时的萧贵生神色复杂,心中既有欣喜,又有担忧。
欣喜自不必说,萧译虽非亲孙,但孝顺有加,胜似亲孙,倘若真能走上武学之路,出人头地,如何能不欢喜?
可这条路对于如今的萧译来说,必然无比坎坷,轻则凄惨一生,重则丧命,又怎能不为之忧心?
“译儿,不过你得记住一点,若要为爷爷报仇,你也得等有了十足把握,才能行动,绝对不能逞强。
我萧贵生的孙子敢想敢做还不行,必须得成功,因为你失败不起……”
“咳咳咳……”
萧贵生语气本就虚弱,说到这里,更是剧烈咳嗽起来。
“爷爷,我都记住了,您先喝口水,别说话了。”
萧译极为担心,倒了碗水,上前扶住爷爷。
萧贵生摇了摇头,用力抓住云译的手腕,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译儿,你虽早慧,但世间……险恶,你必得万分小心……”
“尤其……你虽有婚书,但倘若没有自保之力,也绝对不能……不能去找他们……”
萧译也感觉出来了,爷爷应是到了弥留之际,这是回光返照,所以才一口气交代了这么多,热泪早已夺眶而出,连连点头。
突然,萧贵生嘴角溢血,双手用力抓住萧译肩膀,双眼死死地盯着他,用尽全身力气大声道:“译儿,记住,那位‘清风剑客’还说过一句话,江湖向是风浪多,怎可人前强出头。
你得牢牢记住……记住……”
萧译狠狠点头:“爷爷,孙儿定当谨记爷爷教诲,一字不忘!”
听完这话,萧贵生面露笑容,眸光突然黯淡,手一耷拉,直挺挺倒在萧译身上。
“爷……爷爷?”
萧译心头一凉,将爷爷放倒在床,将颤抖的手伸到他的鼻子旁,发现已无气息。
就这样走了?
萧译大颗的泪珠不停地掉落。
他有那么多的不舍,有那么多的千言万语,都没来得及说。
十五年的一点一滴,一幕幕,刹那间,齐齐涌上心头,任由泪水不停的滑落。
诚然“生我者不及养我者”。
萧译对这幅身躯的生身父母,遭遇如何,其实没有多大感受,但此刻,他的心头百感交集,猛的跪在地上,对着萧贵生遗体大喊:“爷爷……”
……
七日后。
晓露未干,朝阳初起。
海阳城外西郊的荒山上,一座新坟前,跪着一人,正是萧译,如墨长发被雨露侵染,衣衫半湿。
此时天地间氤匐着清新的气息,一袭清风徐徐吹拂而来,吹向面庞,也吹散了他心底的阴冷以及不甘。
他为萧贵生守灵七日,思绪从未停歇,如今眼神中更是满含杀机,森然道:“爷爷,您请安息吧!
陈飞老贼,血债需用血来还!”
这是萧译第一次在异世,立下的誓言。
他知道爷爷最后说出“清风剑客”的名号,这就是想让自己有个奔头。
可他纵然去找这位高人,也得将未竞之事先做一部分,否则心里压抑的难受。
萧译对着坟包恭恭敬敬的磕了四个头,随后起身朝山下走去。
回到家里,萧译将家里收拾干净,将几个窝头与一个水袋塞入了褡裢,背在了肩上,出门时顺手将一把磨的铛亮的柴刀,塞进怀中,插在了腰间。
离家时,他还不忘将门锁好。
……
萧译进了海阳城,径直到了西街一个赌馆对面。
源通赌馆,这也是黑虎帮的产业。
他在等。
等陈飞,正是周虎口中的“飞哥”,也是他的姐夫,更是抢萧译生意、毒打萧贵生的人。更讽刺的是,萧译借的“高利贷”,他也是债主。m.chuanyue1.com
五年了,萧译无时无刻不想杀之报仇,奈何他有爷爷,对方却背靠黑虎帮,自己就算乘其不备能杀了他,自己或许还能逃命,但爷爷病体沉重,难以远行。
自己做麻辣烫生意,已经连累了爷爷,却怎么也不能为了报仇,让他再受伤害,遂才隐忍至今。
萧译当年通过周虎,只借了五两银子,而这五年时间,还了都不止二十两,可现在还有二十两。
如今,萧贵生下世,萧译孤身一人,再无牵挂。也能送陈飞去上西天,让他去找佛祖继续收取“利息”了。
这陈飞喜欢赌钱,几乎每天都会来西城的赌档玩耍,直至深夜。
对此,萧译早就踩过多次点了。
他这一等,直等到二更时分。
终于,一个衣着华丽的中年汉子在四个彪形大汉的簇拥下,从赌馆走了出来。
几人骂骂咧咧,显然手气不怎么好。
萧译虽见对方有五人,也没害怕。
纵然陈飞身为黑虎帮的头目,但他的身手,比普通人强的也有限。
当初,萧译那顿打也不是白挨的。
用爷爷的话说,当今世上开武馆的几乎都没真功夫,都是骗钱的。
以前萧译多少有些不信,可现在知道爷爷曾亲眼见过真正的武林高手,还与之有过交流,那这话的可信度,自然就高了。
更何况黑虎帮终究是个穷乡僻壤的流氓团体,在黑道上来说,想必也上不了台面。
再者说,萧译也没想与陈飞面对面的叫阵动手,此来只想确定他的行踪罢了。
萧译见几人还是朝老方向走去,用手摸了摸腰间,也转身走了。
不过他并没有走远,而是躲在了一条巷子的拐角处。
这是陈飞回家的必经之路。
此时的萧译心中颇为紧张,他前生今世也没杀过一个人,遂将身子倚靠在墙的一边,坐了下来,来平定心情。
又从褡裢摸出一个窝头,咬了几口,拿出水袋喝了几口水。
还没等完全咽下,就听见一个公鸭嗓说道:“飞哥,钱老大也太不是东西了。印子钱一本万利,他想从你手里抢过去,这胃口未免也太大了,你准备什么时候给他一点眼色看看?”
“哼……”
这声重哼,声音很是宏亮,道:“若非他有一个好妹妹,给豹爷做了妾,我早收拾他了。”
萧译听的清楚,这说话之人便是陈飞。
与此同时,萧译缓缓直起身子,轻轻从怀里将腰间的柴刀抽了出来,静静等着几人过来。
脚步声与说话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萧译仿佛都能听见他们的呼吸声了。
萧译心跳也开始加速了,他咽了咽口水,定了定神,感觉几人说话仿佛就在自己耳边一样,猛然间就从拐角跳了出去。
其时夜半,月挂中天,月光如匹练一般,四下映如白昼。
萧译跳将出来,五人当即映入眼帘,可他的目光只在最中间、最靠前的中年人身上,不待几人做出什么反应。
萧译一声怒吼:“贼子,纳命来!”。
随着话音,用尽全力,将手中柴刀,朝陈飞的脖子砍了过去。
深夜之中,猛然跳出一个黑衣人,还举着一把刀砍了过来,这让几人根本来不及思考,齐齐愣住了。
这时候,饶是陈飞身为黑虎帮的一名大头目,年轻时也曾与人械斗拼杀过,但近年来,黑虎帮在海阳县几乎一家独大,没人敢扎刺。
这也让他好久没与人拼过命了,脑子自然成了一团浆糊,短时间内已经无法思考。
只听“噗嗤”一声闷响,这是刀刃砍入血肉的声音。
“喇喇——”
萧译的柴刀虽然锋利,但也不是什么神兵利器,他自己劲力也是有限,只砍进去一半就被颈骨阻住了,可血液喷溅出去,淋了陈飞身侧的两人一头脸。
不过即便没有砍掉陈飞的头,这伤口在脖子上也是致命的。
陈飞瞬间倒地,口中发出‘嗬、嗬’的叫声。
他倒在血泊中,双眼死死的盯着萧译,恨意、恐惧、难以置信交相流转。
他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借着月光,认出了动手之人。
来人正是自己抢他生意、打他爷爷、放他高利贷的萧家小子。
只是他以为这萧小子早都被整服了,压根没拿他当回事。ωWW.chuanyue1.coΜ
可没想到,这小子忍性、韧性竟然如此厉害,时隔五年,才来找他报仇!
呼吸间,陈飞便没了动静,但那一双眼睛瞪的溜圆,妥妥的死不瞑目!
陈飞,死了!
偷袭成功了!
萧译非但没有首次杀人的恐惧感,那是丝毫也没有,反而兴奋的差点叫出声来。
这一幕,他日日夜夜,不知想了多少次,现在的他只觉得痛快。
如此顺利的弄死这个抢自己生意、毒打爷爷的主凶,他当然痛快。
哪怕现在自己被其余之人杀了,他也会觉得痛快!
但萧译不会真的杀了陈飞就选择束手,对惊魂未定的另外四名大汉,手中刀仍然持续挥舞。
“喀喇”两声,又有两人被刀砍中脖颈、胸口,血如泉涌,摔倒在地。
直到这时,另两人也缓过神来,急忙退开几步,一人戟指喝道:“我们是黑虎帮的,你天大胆子,敢到太岁头上动土?”
他这句话还没说完,萧译却已经转身从巷子外疾奔而去了。
两人完全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互相一对视,这才跟了出去。
可等他们冲出巷子,四周早没了人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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