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幹又倒了两杯酒,端起一杯,递给高况,一杯自己端着,对高况说道:“高大兄,咱俩也喝一杯。”将杯中酒饮下。
高况也喝了。
不知道是因为喝的太急,还是因这几天都没有怎么吃饭,空腹喝酒,加上天气寒冷,酒又未温,很凉之故,喝下后,高况连着咳嗽了好几声。
曹幹扶着他,给他捶了捶背,说道:“高大兄,你可得保重你的身体!高从事这一亡故,咱们两三百号人,可都看着你,以后都得靠着你来领了啊!”
高况把咳出来的酒沫从嘴角擦掉,问曹幹说道:“曹小郎,你这话啥意思?”
“高大兄,我什么话啥意思?”
高况说道:“你说这以后咱们两三百号人都得看着我了,这句话是啥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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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大兄,不管刘昱是不是咱的大率,高从事都是我等的部率!而今高从事伤重不治,不幸亡故,当然是令人心痛,可是咱们不可群龙无首!大兄你是从事的从弟,素亦得从事的看重,若论勇武,大兄你在咱部中那更是数一数二,接替高从事来做咱们的部率,是顺理成章。等你继任了部率此任之后,那可不就是咱们整部两三百号人,父老乡亲们都等着你来领了么?”
高况蹙眉说道:“小郎,你这是在说啥?我如何能做部率!”
“高大兄,你为何不能做咱的部率?”
高况说道:“论年长,有你阿兄,论武勇,有田大兄,无论如何,这部率也该不到我来做。”
“高大兄,你就不要推辞了!这新部率,只有你来做。高从事在世的时候,你一直都跟在他的身边,从事的志向,你是最清楚不过的。现在从事已死,也只有你,才能领着我等继续实现从事的遗志!”
高况说道:“小郎,你不要说了。别的都行,新部率让我来做是万万不行。我阿兄这一亡故,我悲痛欲绝,……小郎,我给你说实话,就是俺们这伙人的小率,我都是不愿做的!我现在想的,只有把我阿兄的尸体运回咱们乡中,把我阿兄好好安葬。”
“大兄,这件事现在恐怕是不好做。”
高况的眼圈又红了,他闭了会儿眼,抹去眼角淌下的泪水,说道:“小郎,你说的我也知道,我阿兄亡故的当天,我就跟你阿兄、田翁、曹大兄他们说了,我想把我阿兄运送回乡里安葬,但是田翁他们也说了,现在没法回去。我知道他们说的在理,於是、於是……”他看向了大车上的高长遗体,泪水噗嗒、噗嗒的掉下来,哽咽不止,话说不下去了。
“大兄,你须以身体为重,千万不要太难过了!现在回乡,确是不能,不过咱现在已到东海,高从事的朋友秦公虽然已死,好歹还有董宪可以帮上咱们些许。要不这样,就这一两天吧,待咱们先把营垒筑好,然后咱就去请董宪给咱们找块风水宝地,好生的先把高从事下葬,入土为安!咱给高从事立个碑,等到将来咱们能回家乡的时候,再把从事的尸体移回家乡安葬。”
高况泪眼模糊,伏在大车上,握着高长的手,哭泣着说道:“也只能如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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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大兄,我刚听我阿兄说,咱部中还没有把推举你为新部率这事儿,告诉刘昱、陈直,我寻思着,此事不可久拖!要不今晚,咱就把这件事告诉他们?”
高况一则现正伤痛,无心别事,再则高长做这个部率时有多累,他成天跟在高长的身边,那是亲眼所见的,他自问之,也没有做部率的这个能力,故而他是真心实意不愿当这个部率的,他说道:“小郎,我说了几遍了,这个部率我不能做,也做不得。这件事,你不要再提了。”
“高大兄,你若是不愿做这个部率,咱这几百号人底下该怎么办?”曹幹说着,到高况近前,放低了声音,说道,“大兄,你还记得那晚陈直叫咱们去他部中时,我给你说的那些话么?”
高况点了点头,说道:“我记得。”
“我那晚提前跟你说,陈直、刘昱只怕会强迫咱们拥刘从事为主,我说的没有错吧?”
高况说道:“不错。”
“那个时候高从事可是还活着的!刘昱、陈直就已不掩吞并咱们之心。而下高从事不幸亡故,大兄你有没有想过,刘昱、陈直下边会干什么?他们会不会趁着咱们没了部率的机会,将咱们彻底兼并?……因此,赶紧的推举出一个新的部率,乃是咱们部中现下最为十万火急之事!大兄,你执意不肯做这个新部率,那你说底下来咱们可该怎么办才好?难道就眼睁睁地看着咱们这几百号人成为刘昱、陈直的马前卒?眼睁睁地看着高从事在世时的遗愿不得实现?”
高况擦干眼泪,定了定心神,想了会儿,说道:“小郎,你说的这些不错!但是这个部率,我实是做不得。咱们可以推举别人来继任我阿兄之位。”
“高大兄,你以为咱们可推举谁人?”
高况说道:“如我适才所言,若论年长,你的阿兄可以为之,若论武勇,田大兄可以为之。无论他两人谁来继任部率,我都没有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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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俩人都做部率!高大兄,你总得选一人。”
高况考虑了下,说道:“我阿兄在世时,屡次对我说,你阿兄处事公道,可称仁义,又曾对我说,为一部之率,最重要的是一碗水端平。你阿兄、田大兄中选一个的话,你阿兄更合适。”Μ.chuanyue1.℃ōM
田武的确比曹丰勇武,但高况并非是个愣头青,通过高长的言传身教,他早已知道,要想带好一支队伍,绝非是只靠武勇就行的,所以田武、曹丰之间,他选择了推举曹丰。
“我阿兄?”
高况说道:“正是!”问他说道,“怎么?你不愿阿兄你做?”
曹幹摸了摸颔下短髭,没有正面回答高况的这句问话,说道:“大兄,论以德望,咱们部中首推田翁。我闻田翁病了,正打算拜祭完高从事后,去探望一下他。要不然,这样吧,大兄,咱俩一块儿去?顺道问问他的意见?”
“小郎,推选部率此事,你说得对,我赞成你的话,确是不宜久拖。我的意见就是你阿兄合适。田翁那边,我就不去了。田翁如果问起,你把我的这两句话告诉他就是。”
曹幹知道,高长这是想守着高况,不愿离开,便也就不勉强他,再次叮嘱说道:“大兄,今虽已到东海,前路犹尚荆棘,危机四伏,部中不可无你!你务必保重身体!”
又向高长遗体拜了一拜,曹幹暂辞高况,离开了高况这伙人的营区,往去田武、田壮营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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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适才曹幹与高况的那些交谈内容,曹幹好像是在诈高况一样,他所谓之“高况继任顺理成章”等等之言语,其内也确实是含了“试探”与“诈”的成分,但他这么做,亦是迫不得已。
谁叫曹丰是他的兄长,高况又是高长的从弟?在高长刚死,高况极度悲痛的情况下,他总不能直截了当的就对高况说,他建议大家伙推举曹丰为新的部率。
如果推举新部率这件事,并没有这么急的话,曹幹是宁愿再等一等的,至少等把高长的尸体安葬以后,再召集大家伙共同来商量此事,而问题是,现在等不了。
这件事非常的急,又不能直截了当的对高况说,没有别的办法可用,曹幹便只能采用此策。
从高况他们这伙人的驻地出来,南边即是田武、田壮他们这伙人的驻地。
田武这会儿不在驻地,他领着人去丘陵那头伐树了。
看见曹幹冒着雪过来,田武伙中三两个有头面的人迎将上来。
曹幹行个礼,说道:“我听说田翁病了,特地过来看看。”
这几人便领着曹幹到了一辆大车旁边。
车边不远,是个搭起了一半的帐篷,三四个人正在忙活着搭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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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上半坐着一人,即是田壮。两个年轻的后生,——都是田壮的族子,此前跟着他看守人质的,扯着块粗布,在旁给田壮遮风雪。田壮裹着个厚被,抱着个暖炉,见曹幹过来,田壮想要起身,曹丰紧赶两步,到了车边,把他按住,说道:“田翁,你这是干啥?可别起来!”
田壮笑呵呵地说道:“阿幹,你来了?”
曹幹打量田壮面色,说道:“田翁,我听我阿兄说你生病了,急忙过来看看你。”
“郭医给我开了药汤,我连着喝了两天,已经好多了。”
曹幹笑道:“我瞧着也是好多了,田翁的气色不错!”
“阿幹,你不过来找我,我也正要叫人去找你过来。”
曹幹问道:“田翁找我?是有什么事儿么?”
田壮的气色仍有些不振,但说话的中气已是颇足,如他所说,是吃了两天的汤药,病情已有好转。——那郭医在金创上是个不折不扣的庸医,在着凉此类的常见病上还是有些手段的。
田壮说道:“阿幹,高从事前几天伤重亡故这事儿,你肯定知道了?”
“田翁,我刚刚去拜祭过高从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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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壮说道:“小四咋样?我听说他这几天都不咋吃饭啊。”
“高大兄甚为悲痛。”
田壮点点头,说道:“等把营地驻好,我去劝劝他!”顿了下,神色转为严肃,说道,“阿幹,高从事这一死,咱整部人都是人心惶惶,这眼下最赶紧的事儿,是咱们得赶快选个新部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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