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像并不意外。”
这是新上任的超越者大人在会面室见到安津后,说出的第一句话。
跟在他后面的四名猎犬成员,表情一个赛一个的诡异,仿佛吞了数百只苍蝇一样微妙的神色,逗乐了安津。
绫辻行人随手拉开他对面的椅子坐下,双手安放在交叠的大腿上,一名军警已经很有眼色的将一杯加奶的咖啡放在他面前,用的是招待贵客的高档瓷杯,举止言行中都带着深深的恭维和敬畏。
“绫辻大人,请用咖啡。”
在得到一个颔首后,眉梢都带上与有荣焉的喜意,严谨的军步被他走出在棉花上蹦跶的轻快感,退回了门外。
福地樱痴等人行礼后就离开会面室,体贴的关上门留下两人独处的空间,让条野采菊和末广铁肠在门外待命。
绫辻行人扫了眼这个布置简陋的房间,确定没有恼人的窃听器,监控器也掐断了电源。
这不是完全被当成自己人了吗?
绫辻行人不屑的嗤笑一声,面上没有情绪浮动,深色镜片下冷漠的瞳孔划过讥嘲的冷光。
从被内务省和异能科视为不可控的社会害虫,到如今被政军界都争先追捧的日本之光、国家新希望,也不过是走了一趟异能科做个测试罢了。
昔日在他面前耀虎扬威高高在上之人,从不敢置信如丧考妣到解脱般的瘫软身子,跪在地上大哭大笑的场景,高喊着天皇万岁国家万岁的可笑画面,绫辻行人如今还能记得起每一个细节。
“人生本来就是一场荒诞剧,绫辻行人应该早就接受了吧。”方才还一言不发的囚犯,一脸兴味的看着在上演王者归来戏码的绫辻行人。
他吐出的话语包含着海量的信息。“如何,我的这份分手礼物,你还满意吗?”
尽管在之前就已经有了推断,在得到安津亲口承认后,绫辻行人的胸口还是升起一股烦躁,他扯了扯嘴角,解开扣到喉结的衬衫扣子,让自己能呼吸更多新鲜空气。
他一贯冰冷的声线在室内回荡:“你根本没考虑过让我活下来吧。”
他将安津的计划托盘而出:“没有刻入德累斯顿石盘的第八位王权者,限定外的双色之王,我一直奇怪为什么黄金之王会默认你的存在——我是什么时候成为你的氏族的?”
只有通过德累斯顿石盘认证的王权者有能力将自己的力量赋予他人,发展自己的氏族。
安津打破了这一固有的认知,没有得到认证的安津,也拥有赋予他人能力的力量,也就难怪黄金之王只能捏着鼻子承认他的存在,在东京闹出那么大的事情也要出手压下来,控制言论防止消息走漏。
绫辻行人对身体的管理非常自信,他确信自己并没有感觉到有多出的能力,身上也没有陌生的王之印记……可在离这栋军警本部越来越近,在见到安津的那一刻,他失去那份自信。
氏族对王的依赖和亲近,让他的心脏激烈的起伏跳动着,血液在发烫,神经在脉动,尽管依旧无法对这个人放下防备,却渴望着离他更近一些。
他已经失去杀死安津的力量。
他的身体和大脑背叛了他的意愿,他再也无法对这个人举刀。
在那个山体深处,他失去唯一一次能够杀死对方的机会后,就没有第二次机会了。
安津欣赏着绫辻行人难得的情绪外露,那纠结恼怒又心烦意乱的复杂情绪,被满足了恶趣味,他眼底浮现出柔软的暖色,看着面前人的目光多了一分真实。
像在看着自己亲手孕育出的孩子,有纵容和怜爱。
绫辻行人想要避开那让人恼怒的视线,却还是忍住了那份冲动,迎面而上。
安津的手指一下下敲打着桌面,他有一双非常漂亮的手,纤细修长又不会给人柔弱之感,这样的手适合出现在艺术家音乐家身上,他敲打桌面的轻微细响,好似汇成一段曼妙的音曲。
眼下没有比绫辻行人更清楚这个人的本质,他只感到危险,有一种喉咙被掐紧,强硬的拖入对方打造的小世界犯的无力感,在这个人的冷眼旁观下活动着的窒息感。
他身体全部的细胞都在发出红色警报,催促他逃离这里,逃离这个人的身边,然而,身为对方氏族的自己,却诡异的产生了一丝被王所认同的满足和喜意。
在短暂的沉寂后,安津幽幽的道:“你活下来,就是答案。”
“绫辻行人是怎么活下来的呢?我确定你的心脏停止跳动,脉搏消失,即使是天使大人在场,你也无法活下来。”
绫辻行人的唇角因为抿得死紧泛着不健康的青白色,说出口的声音微微沙哑,像是磨砂玻璃发出的声响。“你当时对与谢野小姐的刻薄行径,是在提醒我,对吗?”
他不等安津回答,自言自语起来:“是的,那是一场考验,我唯一的生机。若我大意一点,现在就是一具被埋在石块下面目全非,永不见天日的尸体,死神会引渡我的灵魂去轮回,或者去尸魂界。”
绫辻行人的语速越来越快,焦躁的情绪让他的从容逐步消失。“我委托了与谢野小姐所在的武侦社,请来欠我人情的空间系权外者,和一位有向死之心的天才经济犯,权外者将我和那个犯人的心脏对换,武装社的成员教导那位犯人揣摩伪装我的心跳频率,在你贯穿我的心脏后,死去的是那名犯人,我的心脏回归身体,在不远处等候的与谢野小姐将身体的副作用清除。”
这就是绫辻行人能够瞒过安津的眼睛,活下来的原因。
他握住了对方赐予的那一丝生机。
也代表他——完全败北。【穿】
【书】
【吧】
“如果没有调换心脏,我在地窟里见到你的时候,就会意识到我那时成为你的氏族,作为祭品和实验体,受到世界基石的影响,导致与你的异能力碰撞产生特异点。特异点需要多个异能力的失控碰撞才会出现,你只需要有自己、作为氏族的我、彭格列指环,和那个阵法就达成了这个条件……”
何等恐怖之人。
他牢牢掌握了主导权,将他人的行动和思想都把控在自己的手心里,安津并不是那种事无巨细都要掌握的剧本师,他容忍自己的电影里出现多个碰撞的剧本,他的存在是一个把控大局的导演,只要故事的大纲主线不偏离,其他细微的变化都不放在眼里,甚至在兴趣使然时会让那些细微的变化转变为点睛之笔。
绫辻行人重重的喘息着,冷汗浸湿了全身的衣物,身体也在不受控制的颤栗着,他的大脑刺刺麻麻生疼,心理防线一再的被击破,一败涂地的他垂下一贯高傲的头颅,露出脆弱的一面。
胜利者有权接收失败者的一切。
无论本心如何,他接受了成为对方氏族的现状。
安津无奈的摊了摊手,对这个陷入沮丧的男人抒发自己的怜悯和关爱。“干得不错哦,绫辻行人。”
他伸出还戴着手铐的双手,在那略带湿润的金发上轻轻的揉了揉,接触到泛着湿润和迷茫的眼睛,他轻轻摘下那碍事的镜片,食指点在他的眉心。
“不要露出这种坏掉了的样子啊,绫辻行人并没有惨败哦,我都夸奖你了,毕竟也好好的活下来,突破异能瓶颈,成为超越者了不是吗?”
他收回手,双手交叠托着下颌,低笑道:“在第一次见到绫辻行人时就在想了,真可怜啊,真可怜啊,出生在这个乡下之国。明明有那么多稍加打磨就能绽放出璀璨光辉的玉石,一个个的被禁锢在这个封闭乡下地方……若是出生在随便一个欧洲国家里,出生在有秩序的异能大国,不管是绫辻行人,还是其他人,超越者又岂会是奢望。”
日本从古至今都是个排斥异类的地方,在古代如此,在近代如此,在现代亦如此。在异能战争一败涂地的日本政府不得不放下自己的狂妄和骄傲,让一直处于社会低端被压抑被追杀的异能力者们有机会走上舞台,又妄想用凡人之态去控制这些注定高人一等的天之骄子。
却没有意识到,就是这种不自量力的可笑思想,才迟迟无法挤入异能大国之列,日本的异能力者放在国际舞台上,终究是小家子气了。
就连堪比超越者的王权者们,也悬着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被牢牢的困在这片土地上,无法随心所欲。
这样的国家,这样可笑的制度,又如何能脱胎换骨呢。
“所以我才说,绫辻行人很棒哦。一开始真的没指望绫辻行人能够超脱自我,打破那条界限的,就算一直将自己与世界隔绝,透过冰冷的镜片在冷眼旁观着社会万物,但是啊,烙印太深了,心里其实是有期待的吧。”
【我帮你打破这条线,打破你的期待,让你看到了更为广阔的世界。】
绫辻行人看到了自己的王,在用行动,在用自己的心,向他传递这个信息。
不可一世、目中无人、唯我独尊的王者。
瘦弱的病态的羸弱身躯,让人想要囚在手心里玩弄的柔弱美貌,从外形上根本无法入眼的弱者之姿,却有着没有皇冠龙袍加身,依旧能让人臣服的浩瀚之威。
在这一刻,绫辻行人仿佛听到耳边有龙啼威鸣,一头巨龙盘着身躯卧在这个人类身后,坚不可摧的黑色鳞片折射出刺眼的光芒。
安津给了他足够时间去消化,漫不经心的眉眼追逐着自己手腕上已经淡得看不清的伤疤,又好像在无声催促着绫辻行人继续汇报他的所知。
沉重的空气让这个有限的空间气温在上升,挤压稀薄的氧气,在漫长的沉默后,绫辻行人忽地吐气,抓了把头发,拿过被随手抛在一边的眼镜,放在手心轻轻摩挲着深色的镜片。
他原先弯下的脊骨,挺直成一条绷紧的直线,脸上寻不到一丝方才过激的情绪,恢复往常那一贯的高姿态。这变化让安津也不由得咦了一声,眼里的高光微微黯淡,空无一物的异色瞳孔再次印入这个金发男人的身影。
绫辻行人用安津既熟悉,又觉得意外的,惯常冷酷的姿态在不疾不徐的说出自己的判断。“在复活后,我的异能力得到增强和升华,那名死神出现在那里的作用有两个,一是我的灵魂引渡者,一是我的能力测试实验体。”
安津眼睛发亮,双手放在桌面上,脸趴在掌心,渐渐期待起来。
“志波鸩,他的名字。继续吧绫辻行人,告诉我你都知道了什么。”他在循循善诱着。
绫辻行人如他所愿的继续着:“我在醒来的那一刻,看到了志波鸩身上的犯罪痕迹,所有的情报像是摊在一张白纸上,轻易的看破,轻易的解读。他是尸魂界的死神,也是堕落魂魄虚在瀞灵廷安插的卧底,一枚被企图颠覆瀞灵廷的大势力握在掌心的棋子。”
安津的眼睛越来越亮,事情往着更有趣的方向发展了。“你能杀了他?你能杀了他。你杀了他?”
三句话,疑问,肯定,雀跃的求证。
“我有杀死他的能力。”绫辻行人将眼镜慢慢架在鼻梁上,用拇指和食指轻轻的捏住镜腿推了一下,透过镜片的双眸带着睥睨凡间的傲慢,“若不是他在最后一刻逃入异空间,必死无疑。”
自信的男人永远是最为完美的。安津仿佛是吃了一顿色香味俱全的大餐,他餍足的深呼吸,缓缓的吐息,心满意足又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干裂的唇角。
他从座位上站起来,能抑制异能力的手铐,在他站起的那一刻,咔嚓碎成了数百块,稀稀拉拉落在了地面的瓷砖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几乎是迫不及待的扑入了措手不及的男人怀里,解放的双手放在他的双肩上,虚弱的身体软倒在他怀里,脸上泛着滚烫的红晕,眼角红得滴血。
声音嘶哑,媚态四溢,仿佛在春天觉醒的成年野兽,冰凉的嘴唇在男人的锁骨、脖颈、嘴唇、脸上落下细密的亲吻,躁动的磨蹭着,放浪形骸忠于自己的黑色灵魂。
湿热的吐息喷打在对方脸上,气息交融,安津红着眼低声喘息:“太棒了,太棒了行人酱~无愧我对你的期待,真是太棒了~”
他以不可拒绝的气势强势夺走他的呼吸,这是王对氏族的认可和述求,专属于双色之王,来自遥远另一个国家,独自一人飘荡过海待在陌生之处的海外王权者,在寻找自己的临时归所。
“继续,继续……行人酱,我的、属于我的……”
不完整的呓语,加快的碰撞在粉碎着理智,他相信绫辻行人完全接收了他的思想,他藏在心里那躁动不安的灵魂,他肆意的敞开自己的心房,在召唤着,在呼唤着,在哀啼着……
在祈求着。
靠近我,再近一点,再近一点……
啊啊啊,让我离光明更近一点,让这冰冷的身体也能感受温暖的馈赠。让我被世界容纳,让漂泊无依的灵魂寻找到最初的港湾。
破碎的泪珠源源不断的从湿润的眼角滑落,是温暖的,是有温度的。
“我……还活着啊……”
眼泪让视野一片朦胧,他用双手捂着脸,隐藏在心底深处的情绪在这一刻不受控制的翻腾汹涌,哭得无法自己。
哭得撕心裂肺。
哭得像个无家可归的孩子。
回到最初最初的起点,寻回记忆深处真正的自己,唾弃着面目全非的如今。
拯救我吧,谁都好,谁都好——
来救救我啊——!
看着我啊——!
温热的手落在他那湿漉漉的眉眼,捂住他脆弱的挣扎,捂住那溃散的眸光。安津愣了一下,被突然加力的撞击,和背下的桌子因为承载过多失守移位的悲鸣声中,失控的理智被强硬的拉回现实。
是谁?
安津疑惑着。
冰凉的嘴角被轻轻的烙下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吻。
“我在这里。”
他听到了一个声音,遥远的声音,近在咫尺的声音。
他用此生最大的力气扯开捂住视野的手掌,却又不肯松开,与之十指相扣。上方的男人,金色的头发冷峻的眉眼将他衬托得像是一轮明日。
是太阳,是光。
“我在这里,津。”
啊啊——是太阳啊。
真的,有光的啊——
条野采菊无聊的蹲在会客室的门外,一边吃着部下拿来的桔子,一边和旁边做俯卧撑的末广铁肠抱怨着。
“啧,为什么会客室的隔音那么好,他们在里面待了有三个小时了吧。”
“恩。”挥洒着汗水青春的末广铁肠,一如既往简短的回应。
条野采菊也不指望对方能接上自己的吐槽,心中再次感叹自己与直觉系合不来后,身后的门传来开启的声音。
他立马站起,和末广铁肠一样直立行礼。超越者大人虽然没有进入军部,也没有进入某一个行政机关的打算,但只要有超越者这个名号,作为日本最大的底牌,就足以让国家为他奉上最高的敬意。
新上任的超越者大人在他人震惊的目光下,双手抱着怀里已经哭晕过去的银发男人,来时外搭的棕色外套此时正裹着安津瘦弱的身躯,对方的脸深深埋在他的胸口,阻绝其他人探究的视线。m.chuanyue1.com
“双色之王我带走了。”依旧冷酷得像结冰的嗓音,男人迈着大步离开了房间,消失在走廊深处。
好一会儿,末广铁肠推了推旁边同僚的手臂,语气有着深深的敬佩:“看来他们的战斗是绫辻大人赢了,这就是超越者的力量吗?”就连王权者都被打得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只能被抱着离开,真是让人与有荣焉。
那可是来自超级大国,日本曾经宗主国的种花家的强者啊。
“条野?”没有得到回应,后知后觉的发现同僚身体僵硬得像块石头,末广铁肠疑惑的望过来。
双目失明,五感惊人的同僚痛苦的吟呼一声,双手捂着自己的脸慢慢的蹲下身,在末广铁肠的一再追问和些微担忧的目光下,他忍无可忍的低吼出声:“闭嘴吧,你这个童贞!”
换来童贞同僚的一脸问号和迷茫。
会客室中即使抽风机正常运转也挥散不完全的雄性气息,还有刚才经过身边的超越者大人跟双色之王,身上那掩盖不去的融合在一起的气息,都在刺激着他的嗅觉。
他心里万般吐槽最终汇为百感交集的一句喃喃自语:“没想到竟然是这种人啊,杀人侦探。”
所谓的审讯竟然是用这种方式吗?!
我脏了,我再也不纯洁了!!
放开我,让我走!我要离开这里,我要回家!
日本已经没救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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