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凌晨三点，全家最早睁眼醒来的，是李兜兜。
这一次她没有刻意放轻脚步，自打翻身下床，就在阁楼上发出了各种翻箱倒柜的声音。
薄薄的楼板引起整座房子的共振，任李水生一家三口睡眠质量再好，也很快被吵醒。
张米粒知道李兜兜没有赶海的工具，打着哈欠爬起床，去到柴火间一通帮她翻翻找找。
本想继续赖会床的李水生和李清落，顶着困意，只好也起床洗漱。
“兜兜，嫂子给你找了一个桶，里面还放了一双手套和一把扁头长钳，你记得穿暖和一点再下来，今天海上的风还是挺大的。”张米粒站在天井里，冲阁楼嘱咐道。
“知道了，嫂子。”李兜兜正在穿背带裤和胶鞋。
这件背带裤是用她带来的一块牛仔布料，请村子里的巧手裁缝做的。
胶鞋是当初去黄山公社的供销社时偶然买到的，听售货员说总共就进了没几双，恰巧有合适的码数，李兜兜就买下了。www.chuanyue1.com
买回来一直没机会穿，不知道塞哪了，刚才就是为了找它才折腾了半天。
弯腰系好鞋带，原地走了几步试试脚感，“还可以，挺合适。”捎上丝巾拿上鸭舌帽，李兜兜神气十足地下楼。
“怎么样？”在天井原地转了个圈，她自我欣赏式地给家人展示着自己的赶海穿搭。
李清落漱着口，十分直男地说：“姑，人家赶海都嫌把衣服弄破弄脏，特意穿的旧衣服去，你怎么还特意穿上新衣服了呢？”
拉了拉肩膀上的背带，李兜兜闲适地说：“我们今天是在浅滩，又不会踩到海泥，我这个布料是牛仔的，特别抗造。”
说着她又活动了脚腕：“这个鞋我今天先试穿看看踩在石头上会不会滑，要是效果不错，下次去供销社，咱们把码数告诉售货员，让她们帮我们订货，这样咱们全家都能穿。”
一旁的李水生擦了把脸：“兜兜，别乱花钱了，我们真的在海里干活的人都是光着脚的，用不上。”
李兜兜捂着耳朵，一副我不爱听的模样。
李水生见状，自动闭嘴了，对于这个妹妹，他一贯是说不听的，又舍不得骂，只好无奈作罢。
几人说话的功夫，张米粒已经做好早饭了。
由于要将就潮汐的时间，只快速做了红薯米汤，打算一家人先简单喝点暖暖胃就出发。
赶海时有很多弯腰和出力的动作，吃太饱不方便行动。
众人几口闷完碗里的，都没有再去添，大家的心思都不在早饭上了。
手脚麻利地把碗先放回厨房去，预备着回来再洗，四人穿戴整齐，赶在彻底退潮前，锁上大门朝着码头出发。
这还是第一次一家四口这么整齐地出门办事，李清落和李兜兜兴奋极了。
虽然家就住在离码头不远的地方，但是他们平时很少到码头去。
一来是没时间，二来是码头上风大，要不是知道潮汐的时间，来了以后放眼望去，海水是脏绿色的，实在没什么风景可言。
今天就不同了，掐准了退潮的时间，还没有完全走到码头上，就已经可以闻见浓郁的海腥味。
李兜兜小跑了几步往前，果然呢，码头附近的浅滩上，海水已经褪尽，只余大片的滩涂和大小不一的石块裸露着。
嫌朦胧的天色影响视线，李兜兜提前将带来的太阳能台灯打开。
“快看，这些滩涂上面坑坑洼洼的，大石块颜色也都是深绿的青苔色，我有预感，今天一定能淘到不少海鲜！”
李清落提着他和李兜兜两个人的工具，附和道：“要是能有半桶我就满意了，很久之前我来的那次，只捡到几只小螺。”
“包在我身上，”李兜兜信心十足：“有我在，保准你今天满载而归。”
李水生最知道，赶海是很看运气的，不想要李兜兜希望过高，最后失望，忍不住小泼了一把冷水：“兜兜，海鲜倒是其次，你小心脚下，别摔倒了就行。”
李兜兜颇不服气：“哥，小瞧我了不是，我又不是第一次赶海，这样吧，咱们来打赌，看看今天谁捞到的东西多。”
“哦？”李水生一反常态，将肩膀打开了，语气中满是自得：“跟我比赶海，你确定？”
他为人一向随和没有架子，在家里没什么话语权，但只要遇到赶海这件事，他就会不吝表现，不再温吞。
那一刻，李兜兜在他的脸上看到了挑衅的意味，她的小宇宙被点燃了。
“那我们就来打赌，要是我赢了，以后我什么时候想来赶海，你和嫂子不可以拦我。”
张米粒对李水生的赶海手艺是有信心的，眼见自己也被拉入赌局，打趣地说：“兜兜，你怎么光说你赢了的条件，万一你输了呢？”
“我？”李兜兜用食指蹭蹭鼻子：“我是不会输的，要是实在不凑巧我真输了，到时候你们说怎么样就怎么样，行不？”
李清落默默提醒：“姑，这赌注会不会有点大，我爹他是真挺厉害呢。”
“不怕，你姑我也很厉害。”李兜兜浑身散发着不知天高地厚的金光。
李清落默默在心里替她捏了把汗。
李水生斗志满满：“废话不多说，直接开始吧，你嫂子和我一起去深一点的地方，你和清落在浅滩。”
“行。”李兜兜豪气迎战。
一家四口火速分成两拨，从不同方向下海。
李兜兜让李清落帮忙举着灯跟在斜后头，她拿出钳子，率先往每个石头缝隙里搜寻。
一开始李清落以为她是盲目在寻找，还想要替她出主意，没想到，反被李兜兜比手势噤声。
只见李兜兜弯着腰，也不着急下钳子，反倒一直观察着石头上面的水坑。m.chuanyue1.com
她会在每个水坑上停留几秒，不疾不徐地在一众石头上分头探寻半晌，最终确定了一个方位。
而后不再三心二意，只专门顺着那个方位，在各处石头缝隙及浅坑海水里，精准下钳。
前后不过五分钟，十来只青蟹信手拈来。
其中，四只母的约莫着每只有五两重，其余的公的稍微小一点，应该每只在三两左右。
李清落在她抓到第一只时，还能淡定地觉得“运气真好”，但她数次出手，从不落空，他就只剩下举着灯，默默惊叹的份了。
李兜兜夹螃蟹时快准狠的手势，一看就知道是很有经验的老手。
就在李清落无厘头幻想着，这一片的青蟹会不会全部被李兜兜灭族的时候，李兜兜却突然停了下来。
“姑，怎么了？”
“嘘！”李兜兜伸出手指，指向一滩浅水。
李清落疑惑地转头，刚好看到那滩浅水旁边的一大石壁上，布满了整片半拳大小的杜鹃螺。
他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正要发出惊叹声，李兜兜的手指再次偏了偏。
他定睛一看：“哇！土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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