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结婚，你觉得可能吗？
这句话像是世界上最尖利的针，经由李兜兜的口，轻而易举进入郭耀的耳膜，直达他的内心，刺破了长时间以来被他小心呵护的泡沫。
啵。
象征爱情和新生活的泡沫碎了。
有一个可怖的念头，啷当敲在郭耀后脑的旧伤上。
无形中，他的五脏六腑跟着一起阵痛。
他失了神智一般，俯身与李兜兜对视。
急于从李兜兜的眼睛倒影里，找到自我，找到她。
有一些疯狂又隐忍的想法终究还是破茧而出了，郭耀深知，从这一刻开始，不能再自欺欺人了。
他从没对任何人表露过，李兜兜自从出现的那一刻起，就被他当成了信念，他借此经历了身体的高速恢复期，重塑了意志，并找到了继续奋斗的理由。
对于一个经历过低谷的人来说，重新攀登有多么不容易，非亲身经历不可言说。
所以，李兜兜对他的重要性，已经到了任何人不可以撼动和挑战的地步。
而李兜兜的真实来历，一直是他内心深处最不愿意启齿和深究的秘密与彷徨。在他的潜意识里，一旦这个秘密被示于人前，那么，李兜兜就会陷入危险境地，甚至，他还会失去她。
他已经一步一步在加固铠甲，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当有人试图以这个为要挟来伤害李兜兜的时候，他能够有足够的力量站出来保护她。穿书吧
他天真地以为，只要默契地不去提，只要变得足够强大，就可以永远将这个秘密深埋下去，直到李兜兜真正融入这个世界，直到软肋也坚固成铠甲。
但令他绝对没想到的是，亲自揭开这个疮疤的，竟然是李兜兜本人。
在此之前，他天真地以为，缄口不言共同守护这个秘密是两个人之间的默契。只要他小心翼翼地不去说，不去想，李兜兜就会因为奖励和赞许他，而永远留在他身边。
可此刻，李兜兜自己挑破了这个秘密。
对他来说，这意味着，他出局了。
当事人坦然说出了秘密的核心，秘密就不再是秘密，而是一种破釜沉舟的宣告和毫不留情的诀别。
郭耀讨好地用指腹去触碰李兜兜的手指盖，声线微微颤抖：“兜兜，不管你来自哪里，不管我们会不会结婚，你都会一直在我身边的对不对？”
“你不喜欢被人监视的感觉，那从今天开始我再也不借用我父亲的权利了，我们离他远远的，我们过安静的生活好不好？”
“你相信我，接下来我会很努力的，我保证会好好保护你，保护你的家人，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李兜兜一句话也没说。
她的睫毛数次抖动着，那是心中的天平不断倾斜摆动带来的风浪。
眼前的郭耀，炙热诚恳，凄美破碎，他的爱意，他的挽留，李兜兜感同身受。
可他的家庭，就像是他身后一堵既坚实又厚重的钢铁大墙，只要李兜兜靠近郭耀，就等于主动走到这堵墙面前。
这堵墙泛出冰冷又正义的光，这道光让李兜兜身上的光亮和黑暗无所遁形。
李兜兜不喜欢这种感觉。
她来到这里，是为了李清落，是为了弥补自己的遗憾，她的身份或许不正当，但绝不是成为郭耀家人眼中的黑暗的理由。
久久的沉默之后，她心平气和地说：
“人都有自己想要保护的东西。”
“你父亲想要保护你，所以调查了我，这没错。”
“你为了保护我，与他发生了争吵，这也没错。”
李兜兜低头苦笑：“真正错的是什么你知道吗？”
郭耀红着眼睛摇头。
李兜兜后退一步：“真正错的是——你父亲在意你，你在意我，而我，只在意李清落。”
说完这句话，李兜兜不再逗留，径直与郭耀迎面擦身而过。
因走路步伐而晃动的白色裙摆，撩过了郭耀的裤腿。
在裙摆终于消失在后院，重新进了国营饭店大门的时候，郭耀终于支应不住，单膝触地。
他的手掌撑在地面上，正好被一块尖利的石子划破表皮。
有一股温热的液体渗在了冰凉的石子表面，有一滴冰凉的泪珠滑过了温热的手背表面。
郭耀浑然未觉。
被伤过的心，冷热都没了温度。
……
李兜兜独自一个人回到二楼包间的时候，饭桌上的气氛和刚离开的时候一样。
她本以为自己伪装的很好，但是发现李清落不见了的时候，她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慌乱。
“嫂子，清落呢，他离开多久了？”李兜兜激动地抓着张米粒的手询问。
张米粒被她的样子吓到：“出啥事了？你们走了不久，他就说要去上厕所。”
她也有点担心，探头向门口方向张望。
下一秒，李清落巧合地出现在门口。
“回来了。”张米粒比划着。
李兜兜腾地站起来，小跑到李清落面前，抓着他的肩膀：“你去哪里上的厕所？怎么现在才回来？除了去厕所，你还去了哪里？听到了什么？”
李清落眼睛里满是懵懂：“姑，我就去了国营饭店大门前面100米处的那个公厕啊，你怎么了，怎么这么紧张？”
李兜兜反复确认李清落是不是在说谎，实在没有找到什么异常后，她才放开了他。
“你以后别瞎跑，去哪里要跟姑说一声。”
“好。”李清落点点头。夶风小说
李老头见郭耀并没有回来，扬声问李兜兜怎么回事。
李兜兜故作镇定地站在原地，帮李清落整理了三次头发，才回答：“车子有点问题，他在修，你们要是吃的差不多了我就去结账，咱们早点回家吧，公家的车，用太久了不好。”
听她这么说，桌上还在动筷子的家人们抓紧时间把碗里剩下的饭菜吃完，李兜兜让李清落归座继续吃一点，她提前下楼去结账。
在一片咀嚼声中，李清落兀自盯着沾了米粒的勺子发呆，全然没有食欲。
直到听到李兜兜上楼的脚步声，他才快速拿起面前的碗筷，将碗里最后的那几颗米粒风卷残云地扒拉进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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