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楼。
眼科科室，长长的队伍，小护士喊一个，过去一个。
起了个大早，轮到他们的时候，透过窗户，发现太阳已经老高。
医生五六十岁，钱长江听得一脸迷糊，好在李林走到南闯，大概能听出这个医生的口音。
八九不离十！
林州的！
就是修红旗渠的那个山旮旯。
林州方言！
他们河南方言中的一朵奇葩！
基本全是入声，响亮归响亮，可是让人听不懂啊！
考医生要是需要普通话，这医生肯定过不了！
口音太重了!
不过，努力说普通话的精神还是值得称道的。
医生开了单子，一张薄纸片上龙飞凤舞，李林直接瞎了，写的是个球？
最后做检查的时候，才晓得是a超和裂隙灯检查。
众人焦急的等待中，检查结果出来，什么双眼结膜无充血，角膜透明，晶体核性混浊，李林没有看出个所以然。
最后拿给医生看，医生只说可以做手术，都松了一口气。
当日，就直接进了病房。
这年头，像他们这么大气，不犹豫，可以直接交手术费的人可不多。
不大的走廊里，李林亲眼见到几个大老爷们捶胸跺脚。
他看的都有点不落忍。
穷病！
这才是真正的病啊！
钱交完，医院挺利索，第二天早上就手术了。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老太太进手术间的那一刻居然哭的跟个孩子似得。
医生一个劲的催，钱长江赶忙安抚道，“你已经看不见了，再差还能差到哪里去？”
老太太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两个小护士给扶了进去。
钱长江懊恼的蹲在墙角，刚要点烟，就被李林夺了，“这里是医院，别在这里抽，咱们去楼梯间。”
到了楼梯间入口，他才把烟丢给钱长江，笑着道，“医生昨天的意思很明确，对他们来说，就是小手术，没大碍的，你甭担心就是了。”
“我知道，”
钱长江吭哧吭哧的抽着烟，“就是老太太一辈子要强的，小时候镰刀砍了肉，都没掉一滴眼泪，想不到临老会哭成这个样子。”ωＷＷ.chuanyue1.coΜ
李林笑着道，“被镰刀割了，那是没准备的，现在上手术台，那是有准备的，心里肯定怕，何况还是对着眼睛。m.chuanyue1.com
放你身上，有人对你眼睛割刀子，你能不怕？”
“这倒是也是。”
钱长江长叹了一口气。
钱长雯抹着眼泪跟了上来，“你们要不要吃点东西，俺去给你们买。”
李林笑着道，“大姐，你别忙了，歇着吧，你也别担心，没事的。”
“中。”
钱长雯也没再多说，坐在了台阶上，看着人来人往，双眼无神。
两个多小时后，老太太从手术间出来，听医生说手术成功后，都松了一口气。
医生说不能哭后，眼睛上绷着纱布的老太太，吭都没敢再吭一声。
“要是再哭是不是就没救了？”
老太太拒绝了钱长雯勺子里的稀粥，提心吊胆的问道。
“医生就是这么说，你别再哭了，过两天拆纱布，你这眼睛就好了。”
钱长雯不由分说，还是把手里的勺子塞进了老太太的嘴里。
老太太突然问道，“长江和大林呢？”
钱长雯道，“刚刚你睡觉呢，俺看他们累得慌，就让他们出去转转。”
“转转好，透透气，”
老太太嘱咐道，“回去了，怎么说也得请大林好好吃顿饭，你得提醒俺，别忘了。”
“中！”
见老太太没有再哭，钱长雯终于安下心了。
大中午的，李林同钱长江站在人来人往的大马路上，无所适从。
“大林，咱们去哪里？”
钱长江已经随着李林转悠了有四里地。
“我怎么知道！”
他老大林对现在这会的省城真不熟！
“要不回去吧？”
钱长江试探着问道。
“那就回去。”
李林也是无可奈何。
三天后。
老太太拆纱布，缓缓睁开眼睛那一刻，重见光明，高兴地不得了。
再也不提钱的事了。
下晚出院，老太太主动要求想吃个羊肉泡馍。
“俺当姑娘的时候，俺老汉带俺吃过一次，四十来年了，忘不了那味道。”
“娘，你想吃，就带你去。”
钱长江这些日子跟李林也没白打溜，这附近什么地方是吃的，什么地方是住宿的，他也算门清了！
围着医院，顶着太阳，钱长江在前，身后老太太也没怕热，绕了一个大圈子，找到一个支在树荫底下的羊肉摊子，蹲马路牙子上，每人都吃了个饱，最后花了三块钱。
当晚，在招待所休息了一晚。
天不亮，直奔汽车站，这次老太太说什么都没要儿女拉着了，甚至主动提着大包小包。
到县城的时候，太阳正落山。
到租住的房子门口，李欣正拽着已经长到二十来斤的小黄狗的尾巴，小黄狗昂昂直叫，又不敢对着那小手下嘴，李林看的都有的心疼了，对着李欣道，“老闺女，你可放过它吧。”
“爸！”
李欣说话的声音愈发清晰了，不像之前让人听不懂。
“玩你的去。”
李林热的不行，没搭理她，进了屋，直接抄起水壶，咕咕灌满了肚子。
“婶子，你这眼睛好了？”
程玉梅给老太太倒了茶，高兴地道，“这可太好了。”
老太太笑着道，“好是好了，就是让你们操心了，大林跟着忙得不得了，要是没他，俺们娘几个全得抓瞎。”
程玉梅笑着道，“只要你眼睛能好，旁的都不算事。”
老太太把特意从省城买来的糖果递到了李斌的手里，“乖孙，看甜不甜。”
“谢谢奶奶。”
李斌看了一眼老娘，温吞吞的接到了手里。
“婶子，可不能再惯着他们了，不得了了。”
程玉梅把三个孩子都打发走了。
“几块糖，不值当什么的，”
老太太左右打量了一下屋子，然后道，“俺这眼睛好了，就来跟老小收拾，以后也能和你一起作伴。”
“娘，你真留这里啊？”
钱长江很是无奈。
“让你老子给你搭把手，俺给你洗衣服做饭也是好的，省的你天天穿的不成样子，邋里邋遢的，”
老太太一副不容置疑的态度，“孩，你翻过年二十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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