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愈浓,枝叶繁茂的密林深处渐渐氤氲出浅淡的雾气,层层叠叠的在地面浮沉。
缓缓漂浮着靠近最里侧的泉水,袅袅绕绕地在四周布下一道阻碍视线的天然屏障。
四周太过安静,呼吸也被刻意地掩藏,仿佛只要胸膛的起伏不再失控,就能够彻底掌握主动权。
压抑过后爆发的情绪来势汹汹,就算是早已熟悉的步骤,就算他应该已经完全冷静,也做不到面不改色地做出严厉惩罚。
剥夺呼吸的动作总是带着心疼的犹豫,看旖旎绝美的存在因他而虚弱,为他而颤动时,兴奋的同时也要谨慎地掌握着力道。
可当胤淮虚虚地圈住他的手腕,指腹轻扫过他紧攥的手指,喉咙里发出束缚后低哑的笑,用懒倦沙哑的嗓音让他“再努力一些呀”的时候,沈忘州还是失了分寸。
能轻易掌控愉悦神经的人,一定也可以轻易激怒将人激怒。
沈忘州感受到深深的冒犯,触碰时犬齿用力碾压,一抹刺眼的猩红从唇角溢出,淌落在鲛人苍白干净的下颌,蜿蜒出一道血腥暧涩的痕。
一双漆黑的眼瞳渐渐染上失控的暗红,沈忘州捏紧他的下颌,低声威胁:“你信不信我——”
后面的话堙灭在温婉的夜风里,随着颈间的手指用力收紧,胤淮脆弱地昂起颈子,如同坠落凡尘被肆意捉弄的神明,变得七零八落。
凌乱的发随着动作落在唇角的伤口上,殷红沾染银白,纯净的存在被他亲手玷污……
沈忘州瞳孔微微收紧,胤淮仰起头张开薄唇努力呼吸的狼狈模样狠狠地取悦了他。
他稍稍松了些力道,呼吸不稳地瞪着胤淮,嗓音又哑又颤,嘴唇红润荼蘼一塌糊涂也不曾察觉,语气凶狠地问:“知道错了么?”
“忘州……”胤淮黛蓝色的眸底染上湿润,双手不着痕迹地将人再次拖向泉水。
猩红的舌舔舐着破损唇角的动作勾走了沈忘州的全部注意,暧昧的眼神随着舌尖舐去一点血液,胤淮轻轻喘息着:“疼了……”
说着微微歪头,狭长的双眸波光潋滟,暗藏情愫地深深望着沈忘州,骨节分明的苍白手指极缓极缓地抬起,落在唇边,拇指指腹擦过唇角的洇血的伤口,向一旁抹过,在下颌擦出一道涩意的血痕。
沈忘州心跳失控之际,在心底徒劳地一遍遍告诉自己不要看,可眼睛也中了引诱,看着那道血痕,看着胤淮颈子上一道道暧.昧可怖的指痕。
像被迫吞了一整瓶催晴的丹药,又被投入茫茫火海,炙烤得汗水从皮肤渗出,顺着脸颊下颌滴落,陷入锁骨上方凹陷的窝……
沈忘州双腿在水下紧紧贴在一起,企图掩饰什么。
他一把抓住胤淮的手,不让他再动一毫,狼狈干涩地咽着口水,喉结滚动发出明显的声响,语无伦次反而急了:“疼还乱动什么!”
胤淮被他拽得向前一倾,下巴磕在他肩上,发出一声惹人心动的闷哼。
不只腿,沈忘州的手也紧紧攥起来,潮湿的指腹一下下抓按过掌纹繁复的掌心,在意识回笼前,身体已经先行抱住了胤淮的腰。
指尖触碰到的鳞片触感冰冷,与细腻的肌肤融合,好似雪山融化的细雪,凝成一片片银色的鳞。
他不敢用力碰,怕自己滚烫的体温将其融化。
胸膛一下下起伏着,事情进展到现在这样,沈忘州清楚地意识到今天会顺其自然地发生什么。
无论是胤淮的少年模样,他的小师弟司溟,还是胤淮人族的模样,鲛岳仙宗的师祖,他们都曾几次有过亲昵接触,只有鲛人的鲛尾……Μ.chuanyue1.℃ōM
想到什么,沈忘州腰腹收紧了一瞬,又酸涩地放松,灵魂深处更加躁动,抱住胤淮发泄似的咬了他耳朵一口,在耳鳍上留下一枚涩意的齿痕。
胤淮凤眸微微眯起,痛感在这种时刻往往会有与拒绝截然相反的效果。
冰凉的鼻尖抵在沈忘州柔软的颈侧,碾过一层细细的薄汗,轻轻嗅着爱人沾染到自己身上的冷香,眼底的清醒仿佛醉了酒一般多了层荼蘼的陶醉。
脸上闪过一抹病态的渴望,他轻轻吻了吻滚烫的耳垂,在沈忘州颤动的间隙,一只手悄然覆在腰后,指尖危险地抵着起伏的脊椎,只需轻轻一按,就可以将人带入泉水,任由他肆意摆弄……
沈忘州一无所知地紧紧抱着胤淮,薄薄的里衣勾勒出少年已然宽阔的肩膀,向下收进紧窄有力的腰线,可在鲛人的怀里,却还是显得单薄。
自以为强势的拥抱,现实是被对方整个团入怀中,轻易揉弄。
胤淮身上的冷香在血液里沸腾,沈忘州渐渐开始忍耐不住,指尖蜷缩着在后背留下一道道引人遐想的红痕。
胤淮就在怀里,还有着妖冶的鲛尾,在水面下一次次摆动,他快要忍不住了……
可这是沧海旁的泉水边,澄澈见底,却完全不知深浅。
沈忘州不确定跃入其中后,看似清澈无害的泉水会不会如同记忆里汹涌肮脏的湖水一样残酷地没过他的口鼻,呛咳进肺里,夺走呼吸,留下灼烧到生不如死的痛感。
他现在可以这么冷静地坐在这儿没有逃开,只是因为胤淮在他面前,紧紧挨着他。有胤淮在,他不怕会掉下去。
真要做些什么,他不想也不敢在这里,他怕他到一半掉到水里……
“胤淮,我要看你的鲛尾。”沈忘州忽然道。
折腾了这么久,只看见了几个剪影,连完整的鲛尾都没见到。
他想先在水里看过鲛尾了,再离开泉水,去到让他不那么害怕的地方继续……
鲛尾虽有骨骼,相较于人族的双腿,依旧是柔软的,在水下摆动时胤淮的身体随着晃动,不置可否地低着嗓子问:“忘州要如何看呢?”
沈忘州一时被问住,半晌才拢起一缕银白长发在手心,努力低头看去,闷声道:“泉水很干净,我这样就能看见,你鲛尾不要乱动。”
他边说边用沉入水里的双腿勾住鲛尾,紧紧夹住。
胤淮也乖乖地任由他闹,只不着痕迹地收紧了按在沈忘州后背的手,将人再次推向泉水。
沈忘州将湿漉漉的长发拢到胤淮的一边肩膀上,睁大眼睛,费力地试图透过水面观察一整条鲛尾。
从起伏有致的腰腹以下,双腿由银色的鲛尾取代,与印象中的所有人鱼的尾都不同,胤淮的鲛尾在水下显得格外柔软灵活,仿佛没有骨骼般,缠绕住他一边的小腿,在踝骨上轻轻摩挲着。
鲛尾顺从地在水下摆动到沈忘州可以看清的角度,由着他一点细节都不放过地看着。
尾鳍与耳鳍有些不同。
在鲛尾的最末端,生有薄纱制成的摇扇似的鳍尾,在水流里美轮美奂地摇曳着……可仔细看去,就会发现诡异的异样。
所谓“细软的薄纱”只是人眼的错觉,状似“柔软”“漂亮”的边缘是暗银色的骨刺,末端如刀刃般锋利,割裂水流时泛起的水纹可以清楚地幻想到鲛尾扫过身体后,轻松撕裂的画面……
每一个让人沉醉的构造,都藏匿着轻易夺取性命的危险。
鲛尾的长度看不真切,水波浮动间沈忘州觉得比他两条腿加起来还要长。
贴靠上来时鳍尾尖锐的骨刺与边缘闪着锋芒的鳞同时变得乖顺无害,像人族的肌肤一样紧紧贴着沈忘州的脚踝,鳞片沉醉般地轻轻翕合,带来酥酥的痒意。
沈忘州以为他看见了一次,就会打消其他念头,可越看手指越骚动,想要触摸的渴望贯穿了大脑。
胤淮将鲛尾的模样完完整整地展现给蠢蠢欲动的爱人,腰腹下颜色更浅的鳞翕合的幅度愈来愈大,压抑不住似的将身体送出水面,双臂像鲛尾一样缠绕着沈忘州的身体,将人用力按进怀里,偏还柔弱地依在沈忘州肩上,好似被迫如此。
沈忘州的手因此落到胤淮的腰上,指尖在触碰到鲛尾的边缘徘徊,却在对方刻意的控制下,始终隔着一段距离。
看得着,碰不着。
沈忘州皱紧眉头,里衣不知何时垂至肩膀也未曾注意,全身心都扑在水面下若隐若现的鲛尾上。
胤淮肩膀微动,被沈忘州随意拢在一起的长发顿时化为一片银白瀑布倾斜而下,重新落入泉水,足以垂至脚踝的长度在水里散开,严严实实地遮住了他的视线。
“等等,别挡——”沈忘州企图拦住,却扑了个空,这下子不仅碰不着,连看都看不着了,他攥紧一缕发丝,也只是徒劳,“我说了不许动……”
“嗯?”胤淮鼻尖蹭着透红一片的脖颈,沿着线条明晰的下颌线,碰到滚烫的耳垂,鼻尖涩意地轻轻□□着耳朵,“忘州还没看够么……”
沈忘州被碰得痒,耳尖抖了抖,更多的热滋生:“没有……我还想摸一下。”
耳垂一湿,沈忘州呼吸猛地一急,潮湿的呼吸钻入耳朵,胤淮语气无辜地问他:“如何碰?”
牙齿轻咬嘴唇,沈忘州难耐地并紧双腿,两只脚互相踩过,微凉的水流也浇不熄身体里滋生的燥热,只能勉强控制着自己不要丢人。
“你的鲛尾,伸出水面,我就碰得着了。”他哑着嗓子说。
“离开泉水么……”胤淮湿润的唇轻轻吻了吻耳后薄软的肌肤,留下一小块漂亮的痕迹,又怜爱地吮了吮,而后忽地陷进沈忘州的怀里,双手攀附着他肩膀,柔弱地低声道:“忘州,如果我离不开水,你会留在这陪我么?”
沈忘州呼吸不稳地半仰着头,闻言眼底闪过一丝茫然:“现在的模样,你不能离开水?”
胤淮压下眼底浓郁的笑意,咬着他喉结闷闷地“嗯”了声,再抬起头时幽深的黛蓝瞳孔已然化作澄澈的湖蓝色,妖异的竖瞳也变得温顺。
更为柔软的蓝让这张荼靡艳丽的脸多了清纯无辜,沾了潮湿的水汽后,眼尾泛红,更显纯净可怜,直直地戳着沈忘州软得一塌糊涂的心尖。
纤长的睫羽垂落,遮住漂亮的眼珠,胤淮靠到沈忘州肩上,用司溟的声线轻轻呢喃:“师兄若是喜欢,我就算干涸在岸上,也会陪着师兄的。”
沈忘州脑海里顿时闪过了被渣男欺骗感情最后化为泡沫的小美人鱼,手臂下意识环的更紧,掌心胡乱揉过胤淮的发顶:“胡说什么,你不能离开水,那就在水里,有什么关系……”
无论何时,胤淮少年时期的模样都让沈忘州难以拒绝,那么乖顺体贴,全身心都依靠他的小师弟,提出什么要求,他这个师兄都会努力满足。
被银色长发遮挡的鲛尾明显地摆了一下,愉悦得险些控制不住卷着沈忘州的腿将他拉入泉水。
沈忘州还感动于胤淮愿意陪他渴死在岸上,眼睛一晃,看见月光下波光粼粼的水面,才意识到他说的话意味着什么。www.chuanyue1.com
鲛人不能上岸,那他,就要下水……
沈忘州掌心紧紧贴在胤淮后背,试图寻找些许的安全感,意识都变得有些模糊。
他以为他会彻彻底底地陷入对水的恐惧里,但当足尖抵住鲛尾时,除却紧张害怕到嘴唇发干,脊背僵硬,心底最暗处如影随形地滋生出不合时宜的暧涩期待,兴奋到呼吸发紧,熟悉的氧气缺失感袭上大脑,眼前的水纹摇晃不清……
圆月高悬,清亮的月光下泉水周围安静得只有灵植在风里碰撞发出的细微声响,仿佛和往日一样静谧旖旎。
一阵夜风缓缓吹拂而过,掀起微不足道的细腻涟漪,吹落了泉水旁一朵淡粉色的花瓣,一瓣一瓣飘入水面……
“扑——通——”
水花低低溅起,又疏疏落下。
扑入胤淮怀里时,沈忘州少见的示弱,害怕得紧闭着眼睛不敢看周围。
视觉被阻隔,他窒息地感觉到水流漫过膝盖、腰身,最后浸没肩膀。
沈忘州被彻底地包裹住,呼吸在水的挤压下滞闷在胸膛,他胡乱地踩着水,用力抱住胤淮的身体,记忆里的恐惧一一浮现,此刻他感受着胤淮的存在才不至于吓得哭出来。
挣扎的力度太大,将胤淮在水里扑得向后仰去,沈忘州感受到微凉的水触到下巴,强烈刺激下猛地睁开眼睛,眼尾已是一片通红。
张开嘴刚要喊出胤淮的名字,一条粗而有力的鲛尾挤入两人之间,沈忘州骑坐在上面,作为支撑,被顶出水面些许。
勉强远离了沉水的恐惧,沈忘州已经浑身湿透,坐在鲛尾上两只手虚虚地扶着胤淮的肩膀,喘得像刚刚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窒息逃亡,浑身虚弱地提不起一点力气,随着鲛尾的细微浮动,险些滑落到水里。
胤淮的修长有力的手及时握住了沈忘州不住收紧的腰,将人稳稳地按坐在鲛尾的上端,帮他维持着摇摇欲坠的平衡。
入目皆是晃动的水波,可以清晰看见泉底的视觉与伸长腿也踩不到实处的感觉,压得沈忘州有些喘不过气。
他浑身上下都在用力,拼命靠在胤淮身上,鲛尾似乎是故意控制着高度,每摆动一下,沈忘州的嘴唇就被迫蹭过胤淮的唇。
他试图偏头,湿润的唇瓣又蹭在了胤淮的喉结上,锁骨窝里,落在耳边……力度不稳时还会留下一个小小的牙印。
沈忘州一直都觉得,胤淮很好吃。
亲吻的时候软糯冰凉的嘴唇很好吃,让他不自觉回忆起在凡界吃过的最好吃的甜味凉糕。
鲛人的皮肤像水流一样细腻,轻易便能在上面留下伤痕,咬噬时牙齿陷入的感觉让人上瘾……
太过贪吃的下场就是,胤淮一个漫不经心的吻就能让他狼狈不堪丢盔弃甲,甚至迷迷糊糊到忘了自己是谁。
沈忘州现在就是这个状态。
嘴唇的触碰是怎么从很快离开的轻轻蹭过,变作被胤淮按住后颈重重吮吻的,他已经记不得了,眼前一片过度刺激的黑暗,耳边是被他搅弄出的水花砸落声。
从呼吸开始,一切都乱了。
白色的里衣漂浮在不远处的水面上,与胤淮湿透的仙袍堆叠在一起,主人早已无暇顾及它们的命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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