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牢的入口，传来石门轰隆打开的声音，给这个沉闷阴森的地方，带来了一天之中，为数不多的一点响动。
随着石门开启，一行人出现在了天牢门口。
为首之人身披玄色大氅，大氅内是素白的孝服。
他眼眸深沉而冷冽，冲着看守天牢的狱卒和侍卫漫不经心的摆了摆手，“你们都在门外候着。”ωＷＷ.chuanyue1.coΜ
所有人毕恭毕敬的躬身行礼：“是，大人。”
随着那人缓缓沿阶而下，身后的石门再一次轰然紧闭。
天牢内烛火暗淡，映照着这里仿佛地狱一般幽深冰冷。
一直走到天牢的最顶头，此人才驻足，居高临下的看着监牢里面那个曾经风光傲慢、不可一世的郡王。www.chuanyue1.com
此刻的康平郡王，半蜷缩在牢内一隅，在谋反的时候穿了一身明黄色五爪衮龙袍并未除下，但此刻穿在他的身上，好像就是一个笑话，时时刻刻提醒着他，就算穿上了龙袍，他也依然只是一个阶下囚。
他并没有受到任何刑罚，但是连日的阶下囚生涯，也将他这个半百老人折磨的不轻。
抬起昏花的双眼，康平郡王抬起头看了看栏杆外面站着的男子，半晌后仿佛才认出他是谁一般，嘶哑着嗓子低笑道：“别来无恙啊，季大人。”
季染冷峻的笑了起来：“王爷说错了，无恙的是季某，而王爷你，已是阶下囚了。”
康平郡王勉强动了动，让自己背靠在墙壁上，变得更舒服一些。
他吐出一口浊气，嘿然笑道：“季大人，成王败寇，本王没什么可怨怼的，成为阶下囚又能如何？本王是先皇的亲弟弟，就算新帝继位，本王是他的皇叔，即便谋反他也不能杀了本王。圈禁？流放？本王丝毫不惧，终归死不了。”
季染冷笑，眼中带着嘲讽：“你觉得只要不死，就够了？”
康平郡王无所畏惧的挥了挥袖子，好像掸去了衣袍上沾着的一根稻草：“如今对本王来说，只要能活下去，就够了。”
季染狠狠盯着他，沉声说道：“这些年，你做尽恶事，私铸兵器，买卖私盐、偷运粮草、私募府兵、残害朝中大臣、勾结东周权贵，起兵谋反......种种大过，几乎都是抄家灭族的大罪！你府上百余人口、你身边亲族好友，你可知会连累多少人丧命于此？更别说你起兵谋反，又有多少兵士百姓因你饱受征战离别之苦？你觉得死了那么多人，就你一人独活，你的良心可能安稳？每当午夜梦回，你难道不会梦见那些因你而死的人，向你索命？”
康平郡王脸上的肌肉抖了抖，昏黄的浊眼定定望着季染，半晌说道：“本王能走这一步，就不会惧怕任何人，不管他是活着还是死了的，本王统统无所畏惧！这皇帝宝座本来就该是本王的！若非当年......若非当年......”
他咬牙切齿，眸色赤红，呼吸急促，不知是否遥想起了当年的一些旧事，沉沉的喘息了几声，他才冷哼了一声：“大魏先祖曾有命，皇室子弟即便犯错，只要肯写下认罪书，也仍当留下性命，无论圈禁还是流放，不得损其性命！认罪书本王写，纸笔拿来，你们想知道什么本王统统都告诉你们！”
季染漠然一笑，眸色中带着几分残忍：“你想活着，季某成全你，但是活也有好几种活法，王爷，你可知道，有时候死，可能才是真正的解脱。”
康平郡王脸色霍然一变：“季染，你什么意思？”
季染冷森森的笑了笑：“你刚才也说了，皇室子弟需要写下诚心悔过的认罪书，才能保其性命，但是王爷生性坚毅，无论是百般拷打受尽刑罚，仍是咬紧牙关拒不认罪。”
康平郡王听的冷汗淋淋，失声怒吼道：“本王何曾说过这些话？拿纸笔来！本王要写认罪书！本王是皇室宗亲，是郡王爷，是先皇的亲弟弟！季染竖子，你敢对本王不敬？你敢对本王动私刑？”
季染冷酷的笑了起来：“当王爷你准备在陵口崖将季某这一行人全部歼灭的时候，季某就没想过让王爷能够好死。”
他冰冷无情的吐出几个字：“因为，你不配！”
只要一想起韩脂胭肩头那抹消不掉的箭矢疤痕，想起她疼的苍白的面容，季染就恨不得让康平郡王也尝尝这样的滋味。
只不过，康平郡王需要付出的代价，是百倍、千倍，甚至更多！
他转过身，只留下最后一句听的让人毛骨悚然的话。
“刑部刑罚一百零八种，未来十年，二十年......王爷您就穿着这身龙袍，慢慢品尝吧！”
脚步声慢慢远去，随之而来的是面露狰狞的狱卒，眼神恶毒而残忍：“王爷，就让小的伺候您，一定会让您享受到极点！放心，您不会死，您会活的好好的......时间长着呢，您慢慢享受！”
天牢内顿时传来康平郡王惊恐而愤怒的嘶吼与叫骂，可不过一瞬后，就变成了沉闷而恐惧的闷哼。
被卸了下颌割了舌头挑去手脚筋的人，只怕这辈子想死也死不了了。
天牢大门厚重隔音，站在天牢外，已经听不见里面各种声响。
迎着刺眼的阳光，季染闭了闭双眸。
他从来就不是什么好人。
这个世道也不需要良善君子，好人，活不了太久。
这个腐朽黑暗的世道，需要的是重刑重典，用狠辣的手段剥去外皮那些层层污垢和脓血，用最锋利的刀锋划开斑驳的恶疮和毒瘤。
他愿用沾满鲜血的双手，残酷暴虐的声名，还大魏一个朗朗乾坤，碧空长河。
再次睁开眼，季染的眼中重新变得深邃而清明。
轻轻呼出一口冷气，此时此刻，他很想去看看韩脂胭，不管她在做什么，哪怕只是远远的看一眼也好。
正待他转身正准备出宫，忽然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大人，太子急召！”
季染紧紧捏了捏袍袖下的手掌，面无表情的转过身，“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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