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尔尔，她的情况怎么样？”谢晏清的声音听起来非常疲惫。
“不太好，她一直担心弟弟的情况，吃东西也很少，你有齐砂的消息了么？”齐砂没有手机，齐妙已经给他买好了一部。她本来打算过年的时候兼职凑齐了明年的学费，再回江城看他。
“嗯。”谢晏清的声音哽咽。温雎尔心里明白，恐怕不好。
“怎么样？恶化了？”
“齐砂因为感染f炎，引起多器官衰竭并发症，今天早上三点半……去世了。”
温雎尔下意识的看了一眼齐妙房间的方向，昨天晚上她还拿出新手机说要给齐砂下载一部犬夜叉的动漫，说她弟弟最喜欢杀生丸。要怎么告诉她这个消息？她现在的身体状况能承受么？齐砂是她在世上的唯一一个亲人了啊。
挂了电话，温雎尔轻轻推开房门，齐妙最近特别嗜睡，顾林说可能是因为失血太多身体还很虚弱的原因。刚要关上房门，齐妙就醒了。
“尔尔？”
“诶，我还想叫醒你呢，阿姨炖了麻油鸡汤，特别香。”
“尔尔，我梦到齐砂了，很奇怪的梦，然后我被痛醒了，不知道哪里痛，好像是肚子，好像是伤口，还像是心脏。”齐妙在身上摸索，想看看到底是哪里疼。
“你这才出院，虽然是微创手术，但是肯定会有点不舒服的。”温雎尔过去在她背后垫上一个枕头，不敢看她的眼睛。
“尔尔，我很迷信的，我觉得齐砂好像出事了。”齐妙的声音虚弱的有些飘渺，但是语气那么肯定。
温雎尔听她这么说，再也忍不住眼泪掉了下来，她就是这样，有点什么事情都会掉眼泪。齐妙见到她这个样子，心里也有数了，躺在温暖的被窝里，后背却冷汗涔涔，如坠冰窖的寒冷。
“对江城的形势我心里有数，谢晏清有消息了是吗？告诉我吧。”
温雎尔握着齐妙的手。不敢看她，如果她看了，她会发现齐妙此刻眼圈通红，眼球充血的绝望模样。
“晏清说，今天早上三点半的时候，齐砂就走了。多器官衰竭并发症。”
温雎尔说完，心里提着一口气，面对死亡，一切安慰的话都是废话，谁都不会因为一句安慰就会抵消心里的巨大的伤悲。这样的痛苦六年前她也经历过。
“原来真的是出事了，他着急去解脱，最后一面都不给我见。”
“过年的前一天，他说爸爸给他送去了饺子，鲅鱼馅的，他想留着等我回去的时候给我吃。”
“他说他想我了，最近治疗反应严重他很难受，让我早点回去看他。”
“尔尔，你说，老天为什么总是欺负我这样的穷人啊？”
“尔尔，以后我就是一个人了，这个世上最后一个和我有关系的人都没有了。”
齐妙躺在床上，大张着嘴巴，却发不出声音的嚎哭。除了抱着她陪她一起哭，温雎尔什么都做不了。
整整三天，齐妙吃不进去任何东西，温雎尔没有办法只能找来了顾林给她挂上营养针。齐妙原本就瘦，连日的打击下，胳膊上就剩下一层肉皮。怕她想不开，温雎尔搬到了楼下，和她睡在一起。
昨天是齐砂的头七，齐妙熬了一夜没有睡，早上吃过早饭说她想要洗个澡，温雎尔调好水温，扶着她坐在浴缸里，她瘦的胸前的肋骨清晰可见。
“过了头七，齐砂就走了，妙妙，你也要振作起来才行，你看你最近吃不下几口饭，肋骨都凸出来了。”温雎尔给她身上擦沐浴露，心疼道。
“是啊，应该已经走远了，也不知道我们的爸妈是不是已经死了，在那头接他呢？”齐妙早就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到的孤儿院，是父母都去世了还是被遗弃都搞不清楚，那个年代孤儿院的档案体系还不健全，身世早就无从查起。
“妙妙，我经历过和你亲人去世，我知道你这个时候不想听人劝，我只希望你能挺过来你自己这一关。”
“尔尔你错了，虽然经精力差不多，但是我们的结局是不同的，你还是一张白纸，干干净净的。我已经是下水道里腐烂发臭的垃圾了。”
“胡说，不过就是和谢晏清有了这个意外，丝毫不耽误你痊愈了和我竞争下一届的中海校花。”ωＷＷ.chuanyue1.coΜ
“我恐怕会是笑话了，实话告诉你这不是我的第一次意外，妇产科的大门朝哪里开我轻车熟路，和我有意外的人不止谢晏清一个人，这也是我们会闹翻的原因，他很介意我做过皮/肉/生意的过去。”
齐妙讽刺一笑，很突然的，也很淡然的谈起了她的过去。温雎尔听到皮/肉/生意这四个字，惊讶的长大了嘴巴。
“很惊讶是么？你啊还是太单纯，我们每年的学费、生活费、住宿费，齐砂的住院费、治疗费这些加起来，你真的以为我在高级餐厅打打工就能赚够么？我早就不干净了。”眼泪顺着脸庞流下来，流进嘴里是苦的，苦涩的东西冲刷不掉苦涩的过去，只能是苦上加苦。
“靠着自己挣扎生活，不偷不抢有什么不干净的？重要的是不能自己看不起自己。”
“你最近说话怎么这么像甄嬛体？”
“我要是甄嬛，你可不能做安陵容。”
“尔尔，谢谢你知道我的过去还没有嫌弃我。”齐妙握住温雎尔的手。
“去你的，说这么肉麻的话你该不会想自杀吧？这可是我的婚房，你不能干这种事。”
“你放心，我怕疼，没那个勇气。”
晚上，两个女孩子头挨着头躺在床上各自想心事。
“应该给谢晏清打个电话的，齐砂的事都是他在张罗。等我能回去了，还得拜托他带我去墓地，也不知道他把我弟弟埋在哪了。”齐妙平静的说道。
“那就打啊，你放心，谢晏清有的是钱，不花白不花。”
“我没有他的号码了，你的手机借我。”
温雎尔取了手机给她，出了卧室，把空间留给齐妙一个人。
齐妙是一个心很大的姑娘，心思重，但是抗压能力好，这几天已经别过劲儿了，就像今天，还能和温雎尔开开玩笑。
过了十五，齐妙能和温雎尔下楼去晒晒太阳，慢慢的活动活动。公司那头的运作也逐步恢复正常，离开十来天的顾于回到了家。
晚上吃过晚饭，温雎尔在齐妙一副我懂得你快去吧的促狭微笑中，搬回了楼上的主卧。
顾于正在浴室洗澡，背后开门带进来一阵凉风，随即玲珑有致的柔软身体贴了过来。
“干嘛？这么主动？”
“我知道你辛苦了嘛，过来看你需不需要搓背服务。”
顾于转过身，看着不着寸缕的娇艳美女挂在自己脖子上，心猿意马，伸手一捞，让温雎尔的两条长腿盘在腰间，垫着自己的手坐在洗手台上。
结婚以来这是他们俩分开时间最长的一次，还是在春节的时候。对彼此的思念早就已经喷发，顾于的吻温柔的落在温雎尔的额头上，鼻尖上，脸蛋上，脖颈间，一路向下就是落不在该落的地方。
急的温雎尔在他怀中花枝乱颤，哼哼唧唧。
“怎么了乖乖？”顾于坏笑，明知故问。
“要亲亲。”温雎尔搂着顾于的脖子往下拉，
一个澡足足洗了两个多钟头，温雎尔即将热死在浴室前，终于被顾于抱了出去。
“明天奶奶下午的飞机回昆山，我们一早回去和他们吃顿饭，过年也没好好在一起聚一聚。”
温雎尔像小奶猫似的，嗯嗯一声。
“晏清回来了，正好明天我们把房间让给他和齐妙，晚一点再回来。”
温雎尔再次嗯嗯两声。她被顾于来回的倒车入库、侧方位停车、半坡起步累坏了。全身酸痛。
顾于贴贴她的脸蛋儿，爱怜无比。“困了就睡吧。”
第二天温雎尔把谢晏清要来的事告诉了齐妙。
“你放心回婆家吧，我会和他好好说的。”
温雎尔叮嘱阿姨给齐妙和谢晏清准备午饭后，和顾于回了紫荆山。刚一进门就感到气氛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于玫莉指了指楼上，示意顾于去书房，自己拉着温雎尔回了二楼的房间。
“妈妈你说真的么？姑父在外面有一个和雪菲姐差不多大的私生子？”温雎尔的嘴巴大的能塞下一个鸡蛋。
“这种事我怎么会骗你？过年的时候你大姑父想让你爸爸投资昆山的一个开发区项目，说这个项目一旦成了，他还能再往上升一升。咱们虽然知道你姑姑和姑父感情一般，但就是看在雪菲的面子上能帮也要帮啊，谁知道第二天你姑姑就悄悄来阻止你爸爸，说那个项目已经是内定了的，贸然去争根本就是在得罪上面的人，你爸爸就委婉拒绝了你姑父，谁知道他在哪又找了新的人脉去竞争，彻底激怒了上面的人，用了点手段调查出你姑父的事，报道了出来。昆山的头版头条连着发了多少天，奶奶异想天开的，想让你五婶婶托关系把新闻压下来，被你婶婶三言两语顶回来，正生气呢。”于玫莉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口干舌燥喝了半杯水。
“奶奶这么强势的人，听说这件事没去昆山找姑父一家麻烦，看来是早就知道这里面的事啊。”温雎尔回来的时候，老太太关在房间生闷气呢，这么的事她没有去大闹一场不符合常理啊。
“你还真猜对了，这件事只有她们母女知道，咱们一直被瞒的死死的，你爸爸也为这个生气呢。”于玫莉唏嘘道。
“姑父会怎么样呢？出了这么大的丑闻，姑姑会离婚么？”
“你姑姑这么多年忍气吞声，我看不一定会离婚，她嫁到贺家的时候正是咱们顾家式微的时候，在婆家很受气。这回贺沛肯定是会被撤职查办的，贺家老小都指望贺沛生活，他这一下来，你姑姑就是他们家的顶梁柱了，贺家还不就任她揉捏？”
虽然未来会很解气，但是这种自杀式的报复方式，温雎尔还是不能理解的，既然已经是怨偶为什么不分开呢？
顾家父子在书房的谈话同样凝重。
“股份转让协议？”顾于疑惑的看着手上的文件。
“你姑姑的意思，初一就给我了，她担心一旦贺沛鱼死网破想要起诉离婚，会影响到公司，所以想把手里的顾氏股份转让出去。”www.chuanyue1.com
“姑姑是想一个人和贺家决斗啊。不过我觉得，姑父不会离婚。”
“哼哼，他不是不会，他是不敢，你找人留意着吧。”顾谭冷哼道。
中午的时候，顾谭之一家和顾谭信一家都来到紫荆山，准备下午送顾老太太回昆山。老太太心里憋着气，这顿饭吃的味同嚼蜡，大家都没人敢说笑逗趣儿。直到送老太太去机场的车子开出别墅区，于玫莉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没人知道这十几天她是怎么过来的，她们几个妯娌私下里都暗暗同情常年和顾老太太住在一起的高宁心，也不知道她们在昆山，是怎么相处的。
顾于和温雎尔商量在家吃了晚饭回去，正好给谢晏清和齐妙多一些的时间。
回房间后，两人说起顾谭英和贺沛的事。
“姑姑还真是你们顾家的人，杀伐决断，家族有问题了，靠联姻稳定顾氏的地位，婚姻出了问题最先想的是保全顾氏的利益。就是有些太对不起自己了。”
“姑姑和姑父是两个世界的人，姑姑凡事以顾家为出发点，姑父则是以贺家，所以他们无论是精神层面还是门户基础都不合适，分开是迟早的事。”
“门当户对真的很重要么？”温雎尔伏在顾于怀中闷闷出声。
“对于大家族来说确实很重要，比如我们家，比如晏清家。”顾于以为她是在问齐妙和谢晏清，也没有多想。
温雎尔眉头拧了拧，身上有些僵硬，这不是她第一次听门当户对的这种言论了。顾于见她不说话，以为她睡着了，拉上被子把她抱在怀里。
温雎尔闭上眼睛，想到早早去世的父亲，想到卷款再婚的母亲，想到自己最初寄人篱下的惶恐不安，她努力强迫自己不要胡思乱想，因为她心里明白顾于是爱自己的，但是他也觉得门当户对很重要不是么？那自己无依无靠的门户怎么能和他相对呢？
她的内心看似强大，实则薄弱不堪，一根细小的牙签都能戳破她自尊心的屏障，让自卑感占领高地。
轻轻挣脱顾于的怀抱，还没掀开被子呢，顾于就被她的手机来电铃声吵醒，温雎尔装作去接电话转过身去，掩饰自己的眼泪。
“这么早谢晏清就走了？你们没有重温旧梦？”温雎尔勉强笑笑，她怕顾于听出自己声音中的哽咽。另一边她私心里还是希望闺蜜和谢晏清能有一个好结果的，毕竟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们彼此在对方心里的重要程度。
“温个鬼的旧梦，你最好快点回来一趟，你么家来了个噩梦，你那个便宜姐姐来了，阿姨没拦住让她闯了进来。”齐妙显然是躲在房间里，压低了声音和她说话。
便宜姐姐还能是谁？周茉？她怎么找到公寓的？
匆忙和于玫莉打了照顾，顾于带着温雎尔飞车赶回家里，路上顾于频繁看着副驾驶的温雎尔，一脸严肃耷拉着脸，胸脯一鼓一鼓的，气的不轻。
在温雎尔心里，母亲和周茉是她心里过不去的坎，扔不出去的雷。
公寓是一梯一户，出了电梯就是家门，大门开着，一串泥水脚印从电梯延伸进屋里。顾于的眉头紧紧的皱起，全部看在温雎尔的眼中，她心里钝钝的一疼。
孙阿姨拿着拖把愤怒的站在客厅中央，怒视着穿着脏鞋进屋的周茉。后者无视别人的眼光，坐在洁白的沙发上吃水果，见到温雎尔回来，还很高兴的和她打了招呼。
“好久不见啊妹妹，还有妹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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