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宗轩祭拜完郭修平和周世平,对郭修安说:“种庄稼看二十四节气,做生意却讲天时地利人和!
十家镇的天时地利早丢光了,如今连人和也没有了,那肯定要关张歇业了!
现在镇上的生意,不过是孙忠谋招亲刘皇叔——赔本赚吆喝!”
郭修安说:“当年咱们在重修后的山西会馆把酒言欢,你当时说十家镇生意还过得去,哪想到二十年不到,十家镇上的生意却已经一败涂地,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祁宗轩感叹,除了昧良心的烟土和典当生意,十家镇现在只剩下米面酒粮,这些本地生意撑场子了。
他虽然在外漂了几十年,但祁家的根还在山西;他早就想叶落归根,之所以迟迟未归,只因一事放不下!
郭修安问什么事。
祁宗轩长叹一口气说:“山西会馆!"
的确,山西会馆在祁宗轩心中的分量,远远比祁家在十家镇的生意重要百倍!
祁宗轩看着重修的会馆,一块块砖瓦勾勒烧制,一根根木头锯刨画绘,一块块青石凿磨,一座座殿宇房厢,落成筑就。
会馆就像祁宗轩一手养大的孩子,看着他孕育、出生、长大,直到最后的功成名就会馆是商会的脸面,更是商会的灵魂。
街面上尔虞我诈的纷争,一旦摆到了会馆大拜殿的议事厅,都可以调和的风平浪静无论是缺斤少两的商号,还是欺行霸市的行会,只要拿会馆的戥秤平斗验一验,在规碑前议一议,便立刻忠奸自明。
除了商贸,山西会馆把晋商文化广博九州,聚义堂把酒言欢诉乡谊,悬鉴楼好戏连台扬正义,敬关公货通天下,重诚义晋商行还内!
山西会馆更是十家镇人心中的脊梁骨,豫南巨镇曾经繁盛的丰碑!
这座耗银数十万两,修建数十年的宏大馆宇,以前是十家镇晋商的骄傲,如今却成了手里的烫手山芋!
关于怎么处置会馆,行商和坐贾分歧很大!
行商主张低价转让,但如今的十家镇没有一个商团买得起,外地人也不愿意来买;坐贾主张拆分,拆下的砖石木瓦还能盖自家的宅院,这样可以避免重蹈当年迎天楼的厄运!
“孙儿卖爷田不心疼!”
祁宗轩对着满厅的行商坐贾,忍不住爆了粗口:“好端端的一座会馆,咋能想卖就卖,说拆就拆?
这些年咱们在十家镇赚下的金山银山,不都车拉马驮的送回家了吗?
雁过留声,人过留名!
如今十家镇生意差了,我们总要给十家镇的老百姓,留下点什么吧?
会馆不但不能拆,还要有人来打理!
咱们总要给十家镇的老家人,留下点念想!”
但十家镇晋商中的坐贾,实力和魄力是远远不及行商的!
所以没有人愿意出头,揽下这桩人人认为吃力不讨好的差事。
祁宗轩叹了口气说:“好吧,还是我来想法子吧!
“我想让把山西会馆,委托治远贤侄帮忙照管!"
祁宗轩开门见山的对郭修安说:“商会有一些公产,镇外也置了一些商田,维持会馆的日常开支和修缮,还是足够的!
交给别人我还真是不放心,思来想去就想了郭统领!”
郭治远不等郭修安表态,便连连摆手说:"这事太大了!
我只会舞刀弄枪,商会的事情完全是个外行!
万一哪天出了差池,辜负负了您和商会所托,我们可真的担待不起!”
郭修安也说:“是啊!
镇上这潭水太深了,治远又是个旱鸭子,哪玩的过这些儿老鳖精?"
“你们先听我说完!”
祁宗轩连忙解释:“你们的顾虑我都想到了!
我是这么安排的:第一,郭统领只是帮忙照看会馆,不是把会馆送给你们!
如果有人打会馆的主意,你们就把事情推到商会头上,让他们去山西找我祁宗轩!
商会之所以没有解散,就是为了帮你们扛住这个茬口!
第二,房闲易倒、人闲易毁!
只要不开烟馆赌场和妓馆这些乌七八糟的买卖,你们想做什么生意都行,只要不闲着就中!
第三,我会白纸黑字的写契约,大张旗鼓的办这个事,清清白白的把事情讲清楚!
祁宗轩的诚意,打动了郭家父子。
郭修安磕磕烟锅说:“祁大哥你想的这么周全,让治远好好考虑一下吧!"
祁宗轩说成不成他都不勉强。
最后,祁宗轩拿出一个契约对郭修安说:“祁家在十家镇的商号和产业,已经卖的差不多了,就剩最后这一个小宅院,是准备送给郭掌柜您的!
房契我都带来了,请你不要再推辞了!”
郭修安赶紧说:“祁大哥,这些年不管是生意还是交情,祁大哥您待郭家,都称的上情深意厚!
我感谢还来不及,怎么能再要你的宅院!”
祁宗轩说:“来之前我已经想好了!
不管治远贤侄愿不愿去帮我照看会馆,我都要把这个宅院送给您的!
郭老弟如果觉得过意不去,就给我一个大洋,算你买下来的吧!“郭家父子再三推辞。
祁宗轩说:“这座宅子也值不了多少钱,跟会馆一样,就当你们帮我照看照看吧!
这房子和人心一样,没人住、没人管,塌的很快的!”
郭家父子推辞半天,最后还是婉拒了。
送走了祁宗轩,郭修安装满一锅旱烟,递给郭治远说:“抽一锅我的旱烟?”
郭治远笑了笑,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纸烟卷,抽出一个递给郭修安说:“我有烟卷,你也来一根?”
郭修安自顾自的点上烟袋锅,然后说:“我还是抽旱烟,你那烟卷没劲!”
一袋烟抽完,郭修安开了腔:“治远,从'反正'那年到现在,整整八年了,我原来觉得,你就像一直没睡醒一样!
闹白狼那年,祁掌柜来营里请你去镇上护寨,咱爷俩儿也像这样聊扯了半夜,我以为你睡醒了,能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了。
但白狼走了,你又撂了挑子,我才知道,你又睡着了”
透过袅袅升腾的烟雾,郭治远对郭修安说:“爹,我不是一直没睡醒,而是一直都没睡着!
有些事情想的脑壳儿痛,我也没想明白!
每回儿我梦到那年的武昌战事的惨样儿,都是一身冷汗的惊醒,然后整夜整夜的睡不着!
当年我大伯在山西舍命救灾,是因为他心里想着一县的百姓;我岳父一辈子征战沙场,是因为他心里有国家;你带着乡亲们围衙抗捐,是因为你心里装着三家营!
我岳父给大清陪葬,你看到的是他身为武将的气节,我看到的是他心里的悲凉!”ωWW.chuanyue1.coΜ
郭修安说:“爹知道你心思重,一直在煎熬自个儿!这几年你就像走夜路遇到鬼打墙,一直在原地转圈圈,就是没能走出来!
日子要往下过,人要往前看!
你出洋留学,花的是朝廷的钱,大清也好民国也罢,其实都是老百姓的钱!
咱要知恩图报,千万别钻了牛角尖出不来,荒废了你这一肚子学问和本领!
郭治远说:“现在不管是京城还是豫省,督军们早已是狗咬狗两嘴毛,最遭罪的,还是老百姓!
我不去统兵,天下就少一个祸害老百姓的官爷!"
郭修安接着说:“杨议长和余少爷来家那天,你们说的话我也听了个七七八八!爹这才明白:你不是没睡醒,而是早已冷了心”
郭治远自嘲的说:“当一块冷血的石头,总比当一颗坏了一锅汤的老鼠屎强吧?"
郭修安叹口气说:“你见多识广,现在这张嘴也不瓤儿(方言,不弱的意思),我也说不过你!
一—咱儿说说眼眸前儿的事吧,今天祁掌柜亲自登门,实心实意的拿会馆相托,你不吐不咽,我也不敢接茬!
现在就咱爷俩儿,你心里咋想的,跟我交个底儿吧!”
郭治远说:“您跟祁掌柜是老交情,有些话我说出来,你不要生气.”
郭修安吐了个烟圈儿说:“你说说看”
郭治远说:“你知道镇上的老百姓,怎么看这些老家人吗?【穿】
【书】
【吧】
山西商会这些年在十家镇赚的钱,实在是太多了!
以前生意好的时候,他们把赚下的钱全都送回来了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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