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杰堆满笑容地拍了拍他宽挺的肩膀:“不用多想，咱们圣上今日深沉了许多，不像之前还有些稚气，或意气用事，所思所想也会更加深奥了，于国家社稷是好事，咱们只需要做好臣子该做的事情就好。”
其实是狄杰想多了，这么一个粗犷大汉，哪会想这么多。
“多想啥，俺还挺高兴的，就凭昨日陛下挥斥突厥的威武英姿，俺老郭跟她一辈子！”
“先皇一直担忧陛下坐不稳大位，现在看来，陛下远远超出先皇期盼的程度，想必先皇泉下有知，定然会含笑九泉啊。”
狄杰也是十分赞同地点头。
当然，他同意不是郭振峰这个憨憨，而是最后的一句话。
先皇在天有灵，看到这一幕，也该含笑九泉了。
至于郭振峰，跟他说话，简直就是对牛弹琴。
这个时间，江轩已经到了皇宫专门造纸的工坊。
说是造纸的工坊，其实已经不造纸了。
造纸所用的原材料是麻、树皮和破布，这些都是人口聚集的大都市缺少的东西。
圣都所处之地又是关中平原，无高山峻岭养木，平原所植树木，又是为战争所储备的，万万不得轻易动用。
圣朝的造纸中心现在已经转移到川蜀地区，皇都的造纸工坊现今，大多从事储存、销售纸张行业。
随着需求量的不断增加，川蜀地区的藤、麻被大量砍伐。
现如今，原材料已显露枯竭之态，纸张逐渐供不应求，价格更是一路高涨。
了解到现今纸张的行情，江轩觉得他有麻纸用已经很好了，他很难想象，一个个人上完厕所用竹片和石片来揩试。
虽然江轩没有亲眼见过，但他敢肯定，有人菊花出过血，还是自己给捅破的。
念及此，江轩此时一脸震惊。
江轩面前站着小作坊的主人木牧，也算朝廷的官员，自从圣都造纸业不景气之后，转行专供皇都用纸，所以官名只是挂个虚衔，并无实权。
木牧看着面前静立而思的女皇，不知该说些什么，或者说，他从未想过，天底下最尊贵的人会降临他这个小小的作坊。
他甚至揣测是不是这位皇帝没了出恭用的厕筹，特地来这里拿呢！
一想又不太可能，就算皇帝没有，周围的宫女、随从，也该准备好才是，不至于让皇帝亲自来这小作坊拿纸，怕不是活腻歪了。
正当木牧胡思乱想的时候，江轩突然开口道:“木令丞，朕想看看你们这最好的几种纸张。”
木牧先是愣住，然后直接应声道:“诺！”
最好的几种纸皇帝不应该都用过吗？
他也是在官场混迹过的老油子了，虽然心中疑惑，却没有说出口，快步朝里屋走去。
后面的南宫女官也已经是见怪不怪了，毕竟陛下做的怪事也不少了，只要水天姿不去随便跑出宫去，她都会听之任之。
少顷，木牧拿着这好几张微微泛黄的纸出来，表面的崎岖肉眼可见。
木牧没有胆量，也没理由欺骗帝皇，这些真的是最优品质的纸张。
木牧在手臂上摊开一张，保持一定距离，对着江轩侃侃而谈:“禀陛下，这里最优质的纸是宣纸，润墨性好，少蛀虫，耐久耐老化。”
“还有藤纸，民间常以此来包裹茶叶，夹缝贮藏，留茶余香。”
其实，木牧还有没说的一部分，连官府中公文，征召，军令都用此纸。
“还有纷布……”
木牧又长篇大论说了好久，除却不能说的，可能不能说的，余下的尽其所能介绍了个全面。
听完这些，江轩大致确定，这里没有用竹子造纸的方法，更确切地说，从未有人想到过用竹子造纸。
于是问道:“为何不用竹子作为原材料呢？”
木牧被这一问，问的十分疑惑，于是道:“竹子也能造纸吗？”
也难怪木牧这么讲，自古以来，竹子就是文字的载体，但一直都是通过竹简的方式体现，时间长达上千年早已固有的意识形态，从未有人试图将竹子作为原材料造纸。【穿】
【书】
【吧】
但竹子不是很硬吗？如何能够造出柔软、轻薄的纸张。
不仅是木牧这个行家里手有这样的疑问，哪怕江轩身后的暗卫脑袋中同样装着大大的问号。
江轩直接将自己查到的古法，了当地说了出来。
“取新鲜竹子，放置在清水池塘中浸泡百日以上，而后与石灰一道蒸煮八个昼夜，继而用石锥捶打成泥，最后木板夹压，挤压大部分水，焙干后即可得新纸。”穿书吧
“这样弄出来的纸就不容易剌腚了！”
静！
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低下了头，他们好像听见了不该听的东西，木牧甚至已经开始脊背发凉，总觉得下一刻那些全副武装的暗卫就会拔出腰间佩剑，将他的脑袋搬家。
“咳——”一声响咳，让木令丞全身一颤，背冒冷汗。
“最近天干物燥，朕喉咙有点上火，难免的！”平平淡淡的声音，令木牧松了一口气。
看来陛下并不打算深究此事。
木牧赶忙下跪，恭敬道:“望陛下善保龙体，以副天下之望。”
江轩不禁为之咋舌。
牛啊！
马屁拍的清醒脱俗，难怪一个闲人，还能混上一个令丞这么有油水的职位。
此时的圣都，满天都是劲爆的消息。
经过一天的发酵，江轩布置“托”的作用已经完全发挥出来了。
这两天，整个圣都的不同圈子内，都在用不同的方式扩展“圣母临世，帝业永昌。”的影响力。
同时，不仅是圣都内，这些不同形式的宣传已经火遍整个圣朝了。
酒楼。
依据此旷世奇闻，两国之间的小小较量。
圣都的说书的，莫名其妙多了不少。
讲的那是惟妙惟肖，说道女皇陛下挥斥外敌，更使全文**迭起。
风花雪月之所，饮酒作诗之处，尽皆有关于“圣母奇石”的诗词歌赋在浅吟低唱。
文人荟萃之地，云云锦绣文章。
“神母奇石”以各种版本，各种方式，以不可抵御的洪流大势，席卷九州大地。
当然，大多数都是有利于圣朝稳定的版本。
大臣们刚刚从朝堂下来，就接到了这个消息。
朝中大员自然有属于自己的情报系统，尤其是在圣都之内，基本有什么风吹草动，这些人都会第一时间知晓。
若非昨天被皇帝留在皇宫内，办理政务，恐怕早就知道了。
当得知这一消息时，每一个人脸色都浮现出吃惊的神色，他们想到了“圣母临世，帝业永昌”必然会引发轰动，但实在没想，这消息能以洪流大势，万千方式，如袭地寒潮般席卷九州大地。
可这种统一的舆论盛况，也只是在先皇巅峰时期才产生过啊。
已经有些在床上休憩的年迈臣子，激动跳起来，全然无了睡意。
也难为这些老人了，拖沓体弱之躯体，第二天还要提前皇帝一个时辰起床，准备上朝。
这些正在自家府邸休憩的大臣，近乎所有人都在为当初先皇抵住他们的压力，立水天姿为帝，而感到庆幸。
“有如此后嗣，先皇也能含笑九泉了！”大多是臣子发出相同的感慨。
不少大臣出了自己的府邸，准备找同僚好好聚聚，也对这燎原之势吹吹小风。
刚出来，便能碰到志同道合的好友。
“张都卫，你难道也是准备去为‘圣母神石’之事做做对，吟吟诗？”
“哦！石侍郎也是啊，不如结伴同行，想必有此兴致的同僚还不少，恐怕吴琦尚书又得做东了。”
“哈哈！谁让那老家伙掌管教坊司呢！”
一个个人都乐呵呵的。
“你先请”，“恭敬不如从命”的寒暄话语中，夹杂了一声呼喊。
“你们两个老不修，忘了上次教坊司差点被陛下给给逮住的事情了。”
这个熟人的一句话，顿时让这两个老鬼缩了缩脖子，上次被逮到的几个人可是喝了两天的西北风就凉水。
真就是把他们放在南北通透的长廊内，两天之内只能喝水，还有吹风。
因为新皇登基，大赦天下，教坊司内大量舞女、乐师被无罪释放，现在的教坊司已经不像之前那么红火了。
他们这些个关系相近的大臣，已经很少进行“团建”了！
那个吼住两人的便服男子，走到两人身旁，将两套便服递给他们，并小声道:“两位大人，吴琦尚书做东，留仙宛小聚一番，陛下打小没去过那种地方，安全的很！”
几个大臣相视一笑，换上便装，驾起马车，向着城西方向，策马奔腾。
经过木牧令丞和一群伙计的忙活之下，上百根新鲜竹子，便被投入了造纸坊的水池子中。
这些从事造纸多年的人，都紧张的盯着面前的水池，似乎恨不得下一刻就变出新纸。
你们当这是魔术吗？一秒成功啊。江轩内心默默吐槽。
原本造纸的原材料稀缺，让这人对于可以造纸的新材料，有着莫名的期盼。
“木令丞，若是能够干出一番成果，朕定然给你……褒奖。”
江轩本想说让他升官发财来着！
可转念一想，他好像不是真皇帝，也没资格封官，给赏赐。
嗯，口头嘉奖应该也算褒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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