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知,才刚走到垂花门口,就听到另外一个方向正有人在说话。
楚元戟身手好,加上用着沐云歌的身体,身量轻。
二人合一,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便悄无声息地靠了过去。
果然,发现有三四个人正站在一起。
得益于廊下灯笼的映照,不难分辨出,其中一人五大三粗那人,正是陈怀化无疑。
其余两人做文士打扮,看着眼生,最后那个……
沐云歌记忆翻转,禁不住皱着眉头,在意识中小声嘀咕道:“这个人,我怎么看着……有几分眼熟?”
很快楚元戟便回应了她:“是此前段崇朔身边的副将。”
后来段崇溯被击杀,这人若跟他一片心,怕是现在也得到了重用。
除此之外,楚元戟没提的是,沐云歌不认识的那两人中,其中一个,他也曾见过。
在西北之行,同天罗宗人打交道时。
天罗宗的人,居然办成门客,堂而皇之地出现在兵部小官的府邸里头?
有意思。
原本以为这陈怀化,不过就是交了些狗屎运,才从城门领入了兵部。
如今再看,怕是此事有蹊跷。
那边四人丝毫没有发现异常。
大概是觉着这地方足够安全,说话时都肆无忌惮,甚至都没有安排人放哨。
对话中,隐隐提到了“梅园”“行动”的字眼。
而随着对话结束,陈怀化便领着其中一个文人,以及段崇溯那个副将,去了前院方向。
余下的那个扮做文人的天罗宗人则是手提着灯笼,朝这边方向而来。
若是不及时避开,双方迎面撞上的机会很大。
电光火石之间,楚元戟没有丝毫犹豫,当机立断地调转身形,重新回到了梅园。
他步伐轻盈,比对方先到。
重新进了梅园之后,也不闲着,而是蹲在地上,仔仔细细地查看着什么。
刚下过雪没有多久,尚有残雪留存。
土地还是湿润的。
大约是陈怀化当真喜欢极了这梅园,地上被清理的干干净净不说,连泥土也被翻整过。
入手处一片黏糊。
楚元戟没有半点儿嫌弃,直接在地上摸索起来。沐云歌虽然心下生疑,却也没有出声打扰他,只是静静地待在意识里头看着。
可惜楚元戟摸索了半响,最终却还是一无所获。
身后轻微的脚步声又至,只能暂时放弃,闪身到了一株梅树后头躲避。
对方手中提着灯笼,又是在看似空无一人的梅园之中,目标不是一般的大。
只见他到了之后,也不着急,径直进了亭子。
然后在桌子旁坐下,居然拿起个棋子,仔细摸索起来。
沐云歌一头雾水:“难道这人大半夜的不睡觉,是打算要研究棋局不成?”
相比之下,楚元戟就有耐性的多了。
只说了一句“不急”,便继续蹲守在梅花树后头。
果然没过一会儿,就又有人来了。
来人做小厮打扮,停在梅园门口不进来,只是行礼道:“先生,可否有什么不妥?”
话里行间的意思,竟是这人叫他过来的。
可刚才一幕分明就在沐云歌跟楚元戟眼皮子底下。
楚元戟不知道,反正沐云歌是没发现对方究竟用了什么样的方式跟对方联络的。
就见那文人站起身,又提着灯笼过来,指了指地上,音色愠怒道:“不是吩咐过了,这几日园中不能让任何人进来吗?
这是怎么回事?!”
灯笼的光亮算不上有多明亮。
却依旧还是清清楚楚地照出了地上一串脚印。
看清之后,小厮脸色一僵,连忙开口解释道:“先生恕罪,许是这几日梅花开的正好,哪位姨娘或者小姐眼馋,才偷着来瞧了。奴才一定让人好好盯着,绝不让人再进来。”【穿】
【书】
【吧】
“哼,下不为例!”
那边两人寥寥数语的对话,却让这边的沐云歌愣生生屏住了呼吸。
那脚印,其实……是她的。
也幸好身体是她的,身量小,脚步也小。
一看就是女子留下的脚印,这人才没有多想,信了小厮的解释。
不然……
没想到这个人,居然细心到这个地步!
便是连楚元戟,都没想到这茬。
泥土湿润,可不就容易留下脚印?
同时,沐云歌也略微有些心惊。
这么小心谨慎,所以这梅园里头,究竟是藏了什么。
正想着呢,那文人已经打发走了小厮,朝着她藏身的这株梅树走了过来。
正当沐云歌又忍不住的提心吊胆,生怕再被对方察觉到端倪。
就连楚元戟也暗暗提神运气时,却见对方又停了下来,转而走向了另外一个树。
随即,便是沐云歌不眼生的一幕。
只见那人在一旁的梅树树枝上挂好灯笼,然后蹲下身,在地上细细摸索起来。
仔细看,竟跟楚元戟之前的那套动作一模一样。
不过不太一样的是,这人显然更有章法。
就连楚元戟,也才暗中恍然大悟:“原来是那一棵。”
仅仅凭着这一句话,沐云歌便明白,刚才那会儿,这人必定是已经听到了什么。
一念所及,就见那边的文人已经摸索到了什么东西。
随即一用力,只见“哗啦”一下,他竟从地面上,硬生生拉出了一扇门来?
沐云歌:“?”
泥土四散,黑黝黝的洞口近在咫尺。
就像是一只巨兽的血盆大口,里头藏着未知。
这下子,连沐云歌也彻底没法淡定了。
还在犹豫,要不要提醒楚元戟跟上去看个究竟呢,却见那文人又维持着拉门的动作,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这,又是在干嘛?
疑惑将至,突然听到风声有异。
一点点寒光被乱窜的风裹挟着,四面八方朝着那文人而去。却又刚好避开那人所站立的地方,毫发无伤。
沐云歌用的多,几乎一眼便识别出来,那些寒光,都是银针。
细如牛毛,肉眼根本察觉不到。
针尖幽蓝,甚至都被涂抹了剧毒!
如此歹毒的机关,也就拉门那人是个深知内情的。
倘若刚才真的被楚元戟给知道了,又在不明就里的情况下贸然行动,那这会儿……
一口凉气卡在嗓子眼里,沐云歌大概联想了一下,便脑补到了自己化成刺猬的场面。
瞬间忍不住的一阵恶寒。
也就在这个时候,她突然听见楚元戟在喊她:
“歌儿。”
一刹间懂了他的意思,沐云歌及时醒神。
重新掌控了身体的一瞬间,从袖中摸出了逼供药水。
随即身形一闪,从藏身的梅树后头出来,直直朝着还蹲在地上的那个文人走去。
口中故作疑惑道:“请问……”
大半夜的,这声音又出现的突兀,就算是胆子再大的人,也受不住这一遭。
只见那文人身体哆嗦了一下,迅速回头。
等看清眼前的人,只是一个弱质芊芊的女子时,警惕卸了一半。
陈怀化为人,不仅喜欢附庸风雅,还好色。
府中姨娘女儿一大堆,都快认不清楚谁是谁了。
以为是其中之一,文人也没多想。只是阴沉着脸色呵斥:“你是何人?大半夜的跑来这里做什么!
不知道梅园不能随便进来么?”
嘴上问着,沐云歌却分明察觉到,对方藏在身后的那只手中,露出一点寒光。
竟打算直接灭口?
可惜了。
沐云歌莞尔一笑:“梅花仙子了解一下?”
言语的同时,手中的针剂冷不丁地扎了出去。
对方防备不及时,中了招。
正想拼命躲开,就感觉身前的小女子突然换了个模样,周身气势骇人。
钳制住他手腕的纤纤玉指也跟铁钳子一样,几乎是转瞬之间,他手中的匕首,便落入了对方掌中。
不仅如此,药剂也已经注射完毕。
沐云歌跟楚元戟两人配合默契,心有灵犀地转化着掌控身体,根本让旁人防不胜防。
那文人经过极为短暂的错愕,反应过来之后双目圆睁,正要放声大喊。
闪着寒光的匕首,便横在了他的脖颈间。
楚元戟压低嗓音,阴恻恻地出声:“我要问话,你最好是乖乖地答!
敢多说一个字,或者是敢有多余的动作,便要了你的命!”
威胁近在咫尺,没有人不怕死。
文人眼珠子转了一圈,掩饰住自己的算计,一脸惊恐地点了点头。
看似无意地踢了一脚地上的灯笼,同时蜷起手指,正想暗中搞点儿小动作时,眼神逐渐开始涣散。
很快,脸上就只剩下了一片迷茫。
他以为,楚元戟是相信了他的妥协。
殊不知,他真正信的,只是沐云歌的逼供药剂罢了。
既然药效已经起了,再没威逼的必要。
楚元戟慢悠悠地收起了匕首,立身在黑黝黝的洞口,眉心微蹙,终于问出了也让沐云歌牵心不已的问题:
“这里头,究竟藏了什么?”
闻言,那文人的神情有明显的挣扎。
可惜坚持不过两秒钟,便乖乖答了:“是兵器。”
“什么?”
兵器?!
再没想到居然是这个,难怪能小心到这种程度。
这边两人都被这个答案给吓了一大跳,饶是意识深处的沐云歌,也被吓得狠狠倒吸了一口凉气。
楚元戟按捺不住,手指微动直接掐上了对方的命门:“带我进去!”
所幸沐云歌还留了一份理智,唆使他多问了一句:“里头可还有别的机关?”
“有,一共七道。”
“……”
逼供药水的威力,就算是再怎么要紧的秘密,也不得不违背本意和盘托出。
况且,有了这个洞悉一切的人带路,即便是有七道机关,而且道道都还挺凶险,看似无害的靓影,也照旧还是进去了。
到了最里头才发现,这梅园的地底下,竟然差不多已经被挖空了。
一间巨大的密室,中间好几道粗壮的木材做支撑,地上铺着一层厚厚的稻草。
除此之外,便是一摞摞的木箱子。
而散落在外的,果然是一些长刀长枪。
从对方交代说是梅园地底下藏着兵器的时候,沐云歌跟楚元戟便知道,这事情不简单了。
但知道是一回事儿,真正进来亲眼见着,又是另外一回事。
尤其这数量规矩,竟然还如此巨大!
两人一体,皆是齐齐倒吸冷气。
京城乃是天子脚下朝堂重地,就算是兵部,也不可能光明正大地藏匿这么多的兵器。
眼前这些数量如此之大,就算是偷偷在暗中夹带着运进来,也绝非是一朝一夕就能做到的事儿。
这些人,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谋划的?
以为陈怀化不过只是个小卡拉米,再没想到,竟还藏的这么深呢。
至此,沐云歌已经被完完全全惊住了。
跟她被惊得目瞪口呆不同,一路走来,楚元戟倒是已经逐渐冷静,表现的格外沉着。
先是一记手刀劈晕了带路那人,然后走近,细细查看起来。
除了入眼所及散落在外的那些兵器,还开了几个木箱子。
里头果然也是,长剑短刀,还有数量不少的弓弩。
这些,可都是要命的东西!
随着一一入眼,沐云歌人都麻了:
“这么多的数量,便是造反也够了吧?”
先是各大家族,以及朝臣们的继承者被扣押在了宫里头。
紧接着,又在兵部一个小小将领家中梅园底下的密室中发现大批量的兵器。
这下子,已经不是沐云歌多想,而是事情当真诡异了起来。
尤其经过楚元戟细细查看,最终得出结论:“这些兵器,全都是出自天罗宗之手。”
当初在西北之行时,便曾摸到蛛丝马迹。
天罗宗胆大妄为,不仅私设红楼,看似贿赂,实则胁迫朝廷官员,暗中更是胆大妄为到私自铸币,私造兵器。
桩桩件件,不论哪一样,拎出来都是被诛杀的大罪。
当日楚元戟便下定决心,准备回京之后,将所有调查到的这些跟楚道行一一汇报,请旨彻查。
哪知变故骤生。
现在想来,莫约也是楚元烨察觉到了威胁,才不得不铤而走险,直接对他下手吧?
如今这些兵器就在这里,不容狡辩实打实的证据。
可惜,却暂时没有能够出面制裁,奈何楚元烨的人了。穿书吧
想到这茬,就连沐云歌也觉着叹息不已。
同时心中生出一个大胆到不可思议的猜测,震惊道:
“他提前准备这些,该不会是……真的要造反吧?”
那什么所谓的储君册封仪式,实际上,是他想要谋反,直接做皇帝的由头?
也只有这样,才能解释的清楚,这些武器存在的原因。
以及包括兄长在内,一行人被困宫中的行为了。
听到她的猜测,楚元戟沉默了很久。
最终神色复杂地缓缓摇头:“应该,不至于。”
眼下楚元烨形势一片大好,至少从明面上,已经没人能够阻挡得了他了。
光明正大不好吗?
换城是楚元戟自己,也不愿意背上造反的污名。
至于这些武器,以及被困在宫中那些人……
“许是他为了万无一失,多一重保险罢了。”
这人打小就是从尔虞我诈的权谋漩涡,战场厮杀的环境中成长起来的。
难得还能说出这样的话。
沐云歌生出几分五味杂陈来:
“你就这么相信他?”
岂料楚元戟听到这话,只是摇头苦笑:“歌儿,我从来都不是信他。”
楚元烨善于伪装,兄弟多少年,依旧将自己跟一干人等欺骗的团团转。
这样的人,有什么可信的呢?
“我只是相信,太后那边不会轻易让这种事情发生罢了。”
不是不想夺回皇位,而是在并非迫不得已的情况下,太后绝对不会允许,楚元烨出现什么得位不正的污名。
就像是当年,在没有确凿的证据之前,纵然心中早有猜测,她也照样能够收敛一切跟楚道行虚与委蛇。
楚元烨若是继位,关于他的身世,是靖王血脉的真相,迟早会被编造一个合理的由头,揭露出来。
届时,势必会影响到已经过世的楚道先。
太后可能会不顾及孙子的名声,但,绝对不会不顾及已经过世的儿子的!
听到他的解释,沐云歌一时无言,也只能暗暗叹了口气。
唯独在心中忍不住想着,万一……太后也不能耐楚元烨何呢?
毕竟,在不择手段地留下永宁,以及太后中间做选择的话,沐云歌倒是更加愿意相信,楚元烨会偏向于前者。
至于楚元戟,大概是单纯地站在了男人的角度。
放眼天下,能真正做到冲冠一怒为红颜,为了个女人,为了份感情而不顾一切者,又能有几人?
陈府梅园底下,一密室的兵器,足够万人使用。
若京城中突然多出一万人手拿兵刃出现,那将是个什么后果?
无意中窥得秘密,不论是楚元戟,还是沐云歌,心情都是格外沉重。
当然,妥善善后的事儿,也不容小觑。
毕竟眼下,还不是打草惊蛇的好时候。
还是由楚元戟来处理,借用沐云歌的手,先是将昏迷不醒的文人一只脚给错了位。
然后拽着人的头发,狠狠地磕在了木头箱子一角。
这样安排,等回头逼供药水的药效过去,对方醒来,也只会记得,是因为自己不小心摔了一跤,
脑袋磕在箱子角上,才导致昏迷了。
前后耽搁了一些时间,再从底下密室中出来,时候已经不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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