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华宫，养心阁前。
除木蓁蓁，常青山，孟凡杨，齐力等四名内室弟子外，其余三十余名外室弟子静候阁外，表情肃穆，等待着最后的结果。
王小钗站在众外室弟子中的最末一位，心里焦急，猫一样的俏眼耷拉下来，没有了往常的神采。
她失神般望向天空。
天色渐暗，繁星在迎风摇曳的云杉叶后忽隐忽现，使暗沉的天幕看起来像是一片飘满萤火虫的田野。蟋蟀对着长空悲鸣，牛蛙与飞鸟在一旁协奏，在这人人鸦雀无声的场合，更显得刺耳。
大师兄此时在做什么呢？望天窟里的他也会和自己一样，对着星空发呆吗？
她用力地摇了摇头。
自己这是在瞎想什么？师父现在生死不知，她还有心情去想别人。
而且，小钗知道，虽然大家不说，但众弟子们其实都认为，是因为元禹的原因，才导致师父闭关出了差错。
时间过得好慢，小钗既期待师兄师姐们出来，告诉自己师父没有大碍。
但她隐隐又不想他们出来，她怕听到那让人绝望的消息。
蓦然，一声长啸惊破天际：
“北华、东华、西华三派同宗前来拜山。”
数十位劲装汉子从东边径直进宫，为首的华服长须男子手执一柄金玉扇，在黑夜中微微散发出奇异光芒。
灯火中，王小钗认出了他，他是人称“东华仙人”的东华派掌门左卓然，去年小钗在四华盟会上见过他。
那是自己刚入门不到一月的时候，本来她没有参会的资格，还是自己死缠着元禹，大师兄才答应领着她去的。
想到当时元禹一副拿她没办法的窘样，小钗不禁“嗤”地一声笑出来。
“忒那女娃，怎敢在左掌门面前无礼？”一声怪叫，左卓然身后跳出了一个癞痢头、蜥蜴脸的瘦汉，一对鼠眼直盯盯地瞪着小钗。
小钗吃了一惊，这人长得着实丑陋，自己一眼也不想去看他。
小钗往后退了几步，躲到其他师兄弟身后。
“躲什么躲！有胆子放屁发响，没胆子出来会一会。什么四华之首，南华弟子不过如此。”癞痢头一口浓痰吐在地上。
“哟！我当是谁在这大放厥词，原来是西华鼠剑客黄生，去年四华会盟，您老可是大出风头。”
小钗侧头一看，是外室弟子里的陈群师兄站了出来。
陈群在南华派外室弟子中武艺公认第一，有他替自己出头，小钗可安心多了。www.chuanyue1.com
“陈群，你少在这放屁。这儿没你说话的份。快叫你师父出来，恭迎我们三华派总掌门。”
陈群眉头一皱。黄生口中的“三华派总掌门”自然指的是左卓然。
不知东华、西华、北华三派是何时合并的。
陈群记得，去年四华盟会时，左卓然就提出过这一建议，但被师父一口回绝了。
没想到一年过去，三华竟然抛开南华，自行合并了。
而且，他们早不来晚不来，偏偏选在师父闭关出事时来。
山下守门的弟子也没有提前通知自己，看来十有八九已经遭了他们的毒手。穿书吧
风雨欲来。
思虑至此，陈群笑道：
“左掌门，本门此时有大事正在商议，师父与师兄师姐暂不方便见客。众位远道而来，先去正厅稍作休息如何？容我南华派尽地主之谊，给各位备上香茶。”
左卓然摇着金玉扇微笑不语。
“香茶，什么香茶？只有臭茶黑茶尿茶。”黄生向后一挥手，立时有四名“三华派”弟子模样的人走了出来，黄生叫道，“你们看，嘿嘿，现在还有给你们端茶送水的人在吗？”
四名三华派弟子手上各提着个麻袋，封口处用牛筋系紧，袋里鼓鼓囊囊，不知道装着何物。
陈群莫名觉得心跳加速，腋下出汗。他已经猜出麻袋里装着什么了。
“南华派杂役十一人，道童九人，巡山弟子六人的项上人头，可都在这里了。现在哪还有人倒茶？要倒茶的话，可得你陈群小子亲自给爷爷们倒了。”黄生大笑。
躲在人群里的小钗探出身来，低头一看，瞬间眼前一黑，几乎就要晕倒。
昏暗灯火下，从麻袋里腾腾滚溜而出的，正是和自己一年多来朝夕相见的南华派相关人士。
有后厨的王师傅，小钗中午还吃过他专门给自己做的青笋牛丸和墨玉豆羹。那时，他悄悄地将一个提笼塞到自己手中，“小姑娘家的，天天练武学艺，可别饿坏了身体。怕你吃不惯山上的食物，师傅我这两天专门学了几道福安菜。快，拿着，看把你瘦的。”
有洗衣房的陈嫂和他的两个儿子陈峰、陈天。他们平常每隔两三天才会上山为众弟子洗衣、缝衣，没想到今儿这么不巧，竟然刚好撞上了三华派，惨遭毒手。
陈锋、陈天和小钗差不多年纪，三人平常无事时还会一起打闹一番。兄弟两人曾经偷偷告诉小钗，他们的梦想就是能拜入南华门下。
哪怕他们资质不高，现在也只是杂役身份。但一年不行，就十年，十年不行，就一辈子。哪怕以后生儿育女了，也要命他们的子子孙孙拜入南华派学艺。
但他们永远没有这个机会了。
小钗撇过了头不去看兄弟二人怒睁的双眼。
但她很快又强迫自己去在人头堆中寻找。
人头堆里还有巡山的外室弟子赵齐，何钧……负责砍柴挑水的王五喜、齐炊饼、郑麻皮……
蓦然，王小钗心中升起一股极恐怖的寒意。
望天窟里的大师兄元禹，没有被他们发现吧？
只是这么一想，想到自己的大师兄也可能只剩下一颗孤零零的无主头颅，小钗再也忍不住了，胃里一阵反复，跪倒在地上干呕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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