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云卿心里是又气又委屈,哭得很急,梨花带雨,好不可怜。
她是喜欢容锦没错,但究其内心深处,她对他仍是有怨气的,而且这份怨还整整积压了两世。
上辈子被容锦囚禁之后,她对他的气可不是一点半点,是以才动不动就不想理他,可后来她病势缠绵,人都要死了,哪还有那个精力去怪他。
死的时候慕云卿就在想,她不去记恨容锦囚禁她的事,同样的,她也不去感念他帮她报的仇。
他们之间,恩怨两清了。
之后她重生,自然是不想再被前世种种囚困住,她琢磨她惹不起他还躲不起他嘛,只要二人不再相见,自然也就不会彼此为难。
不成想,她居然又遇到了容锦!
本该怨他的,可她那会儿以为他没有前世的记忆,恍若一个不相关的人,她若将前世的怨气发泄到他身上,却又无法让他明白个中缘由,似乎对他也不公平,因此她便一直压抑着,从未宣泄过心底的想法。
直到今日。
“你关着我本来就是你不对,你根本就不讲道理,小气、阴险、蛮横、霸道、讨人厌……”
慕云卿一贯内敛,无论是喜是悲都鲜少有这样情绪外露的时候,从前被容锦那样欺负,她都没哭得这么伤心过。
容锦都快心疼死了:“卿卿……”
他倾身将人拥进怀里,抬手欲帮她拭去眼泪,慕云卿却赌气似的躲开,双手推拒着不肯让他靠近,可她那点力气哪里是容锦的对手。
见自己无法撼动她分毫,慕云卿的眼泪便流得更凶了,气得狠了,她竟忽然低头在他肩膀上咬了一口,实打实的一口,她完全没收着力气,感觉自己的牙关都隐隐发酸。
容锦浓眉紧皱,显然也是被她咬得疼了,却一声不吭地忍着,不松手、也不退开。
水色的薄唇轻启,温软的唇瓣贴着慕云卿白皙细腻的颈间,呼吸间的气息拂着她的发丝:“我自然是百般不好,可我知道卿卿舍不得杀我。”
闻言,慕云卿不觉想起当日他将匕首塞进她手里,告诉她,想摆脱他就杀了他的话。
她红着一双眼睛看他,细密的睫毛被泪水浸润,眸中水光盈动,嗔怪道:“你知道我舍不得杀你,你就可劲儿欺负我!”
“我没有……”
“你有!”
见慕云卿又要掉眼泪,容锦赶忙改口:“好好好,我有我有。”
他动作温柔地帮她把眼泪擦干,态度诚恳地认错:“我错了,都是我不好,我以后再也不这样了,卿卿原谅我好不好?”
“你之前也说过会改、会听话,结果都是骗人的。”慕云卿持续输出:“而且你刚刚才说过要是我不听话就把我锁起来,你根本就一点都没变,还是那么专横霸道不讲理!”
容锦:“……”果然,他家卿卿也是很记仇的呢。
听着慕云卿对自己的种种指控和责怪,容锦心疼之余反而觉得心安。
她还会生他的气、朝他发脾气,就证明她心里还有他,否则依照他家卿卿的性子,哀莫大于心死,怕是根本理都不会再理他。
想通这一点,容锦便没再急着解释,而是任由慕云卿发泄,他静静地听着,白净修长的手一下下地轻抚着她乌黑柔顺的发,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暮色渐沉,天色愈暗,慕云卿哭得乏了,也说得累了,情绪终于平静下来。
容锦倒了杯热茶给她,又吩咐婢女打了水送进房中,帮她把脸上的泪痕擦干后不顾她的挣扎将人抱坐在怀里,这才开口道:“卿卿……你不开心,我就知道我错了……可究竟错在哪里,我不懂……”
“所有伤害你、或是试图伤害你的人,都该死!”
“我已经失去过你一次了,再有第二次,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顿了下,容锦唇瓣动了动,却终究没有说出到了嘴边的话。
他怕她不相信。
最初的最初,他也曾尝试过不那样霸道地闯进她的生活,所以他压抑着失去她的恐惧、克制着噬骨的思念,没有贸然地去打扰她,他甚至只把一两送去了她身边保护她,并未安排其他的护卫,就是担心被周嬷嬷他们察觉到,引起她的反感。
可是怎么办呢,她还是出了事,她说是误会,但他没办法放松警惕,她不知前世自她走后,他是如何一日日捱过那段漫长的岁月的。
他拼尽一切才为她谋得一个锦绣来世,如何能让旁人轻易毁了!
“卿卿……”容锦嗓音低哑,透出深深的恐惧,近乎乞求:“我不能让你再有事,绝对不可以!”
慕云卿心下一震。
其实前世临死之前,她看容锦的样子就知道,他很在意她的死,但那时她还天真地以为,时间会冲淡一切,也许随着花开花落,她便会慢慢淡出他的记忆,不再鲜活。
可照如今的情形来看,她忽然不敢想象她走后容锦过的是怎样的日子。穿书吧
哭也哭了,闹也闹了,那些气和怨已消解大半,丹唇轻轻逸出一声叹息,慕云卿柔声细语地对他说:“你不懂,我告诉了你,你又不听,那你要我怎么办?”
“卿卿……”
“今日抓走我的那名女子,她、她其实也算是我的师娘,皆因误会了我和师父的关系,是以才带人将我掳了去,不过即便如此,她也没想害我的性命,只是想从我口中得知师父的下落,顺便引他出来。”她耐心地将整个经过讲给他听,一并说出自己的想法:“容锦,你当我的性子,不是一味任人欺凌的人,我不想你杀她,一是因为有师父的情分在,二是她的确罪不至死,我知道你害怕我受伤,关心则乱,没了理智,但若有下次,你好歹听我把话说完好不好?”
“不会再有下一次!”容锦说这话时,幽暗的眸中有一闪而逝的冷芒,可随即见慕云卿一脸平静地看着他,便离开表态:“我、我听卿卿的话。”
“嗯,那我将此事告诉师父,待他老人家来了,你和我一起给他赔礼请罪。”
虽然慕云卿心里明白,人命关天,绝非她和容锦道歉几句就能轻松揭过的,但她无法因此去责怪容锦什么,她不能,也不忍,更加没有立场。
两人正说着呢,忽闻窗根底下响起一道弱弱的声音:“那女子没死……”
是南星的声音。
容锦浓眉一拧。
慕云卿转头朝窗外看去,目露欣喜,可随即又觉得不大可能,那人若没死,容锦方才为何不说呢?
她迟疑的收回视线落到容锦身上,就见他神色淡淡,语气幽幽的说:“想来是他们阳奉阴违。”
闻言,慕云卿立刻道:“南星,进来说话。”
“……是。”
弱弱地应了一声,南星战战兢兢地进屋,不等慕云卿和容锦开口便“扑通”一下跪倒在地,哭天抢地地说:“属下有罪,属下没有照主子吩咐办事,还请主子恕罪!”
若换了从前,南星是绝对不敢请求容锦恕罪的,但如今当着慕云卿的面,他觉得可以一搏。
慕云卿满心记挂着桑翎,忙问:“那女子当真没死?!”
“回姑娘的话,她活得好好的呢。”飞快地瞄了容锦一眼,南星语速烫嘴:“原本主子下令将其诛杀后,属下等是要动手的,但因为一两听到了姑娘阻拦的话,不敢不遵,便暂且留了她一命,想着等您清醒之后交由您亲自发落,如此方可万无一失。”
“那她人呢?”
“被一两用药迷晕,丢在厢房了。”
慕云卿一听便欲起身下榻,容锦蹙了蹙眉,可想着两人才将话说开,他又才哄着她不哭了,哪里敢忤逆她,只取了披风来给她系上,陪她同去。ωWW.chuanyue1.coΜ
出门时,容锦见她走得急,一忍再忍终究还是按捺不住,说道:“走慢些,人就在那,又不会跑了。”
慕云卿脚步不停,焦急道:“可我给她下药了,去晚了怕就要毒发了。”
一旁的南星:“……”他总觉得,慕姑娘根本没有他家主子想的那么娇弱,都沦为阶下囚了还能给人家下毒,这份胆识和气魄哪里需要他们保护了?
不过某位小王爷坚持认为他家卿卿柔弱善良,旁人当然不敢置喙。
去见桑翎时,慕云卿想着今日这一出毕竟是由桑翎先挑起了事端,容锦呢,又杀了对方许多手下,还是不让他们两人见面的好,于是独自去见了桑翎。
在帮桑翎解毒时,慕云卿才得知了对方的身份。
“原来您是苗疆的圣女啊……”难怪会御蛊,还能驱使那么多高手。
想到那些被容锦杀了的人,慕云卿不禁有些心虚:“对了师娘,您的那些手下……是卿儿的未婚夫婿,他不知您此行的目的,只当是歹人欲加害于我,是以下手重了些,卿儿给您赔礼了。”
“这与你不相关,深究起来,倒是我的不是。”要不是手底下的人没调查明白,哪会闹出这么大的误会:“不过,我也不能白折腾这一趟,你快告诉我你师父人在何处?”
“……不是卿儿不想说,实在是我也不知道,师父他素日萍踪浪迹惯了,您若有何事急着见他,我倒是可以试着给他传个信,但几时会有回信这就不确定了。”
“既是他居无定所,那你如何联系他?”
“他老人家每到一处都会放一只驯养好的青鸟回来,我若有事寻他,用此物即可。”
“有这等好东西,他怎么不说给我一只呢?”
慕云卿抿了抿唇,心说我师父那老渣男向来喜新厌旧,就是不想让您找到他所以才不给你青鸟啊。
压下心头的不悦,桑翎整理了一下衣服,拍了拍慕云卿的肩膀说:“乖徒儿,那就烦你传信给他,让他得了闲去苗疆找我,我这次是偷跑出来的,这就得回去了,迟了被长老们发现可是要受罚的。”
“好,卿儿记下了。”
“嗯,那我就先走了,你若得闲可以和你师父一起来苗疆,师娘好好招待你。”桑翎爽朗地一笑,说话间便要走,可转身之际却又深深地看了慕云卿一眼:“你……”
慕云卿微怔:“师娘还有何吩咐?”
静静地看了她两眼,桑翎忽而一笑,最终只是道:“没什么,许是我想多了。”
话落,她转身离开,暗道自己定是被这几个小辈折腾糊涂了,方才那个瞬间,她好像在卿儿的身上闻到了噬魂骨的味道,不过很快她就否定了这个猜想。
噬魂骨十分难得,苗疆数多年来也仅得一只,更何况大梁境内。
再则,似卿儿这样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什么人会给她下蛊?
摇了摇头,桑翎没再多想,抬脚走出了房间,不想才一开门就见容锦站在门口,眼神中充满了警惕和防备。
桑翎想着自己才绑了人家媳妇,对她不放心也正常。
但她不知,容锦其实担心的并不是她会伤害慕云卿,而是恐她一时不察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
好在,她没多嘴。
目送着桑翎离开之后,慕云卿转向容锦,软声问道:“我能回侯府去了吗?”
容锦一听就沉了脸,不过倒没像之前那样不讲道理地只管威胁吓唬,而是有来有往地同她商量:“那我叫两个人暗中保护你,可好?”
“那一两呢?”慕云卿急得一把拉住他,她觉得以他的性子,定要认为一两没有保护好她,定会怪罪的:“你是要处罚她吗?还是……想要杀了她?”
“卿卿若不喜欢,我便不那样做。”
“你说话算话?”
见她像个小孩子似的和他确定,容锦失笑,配合地牵起她的手,小拇指轻轻勾住了她的,嗓音虽清冷,语气却柔情似水:“拉勾。”
慕云卿这才放心。
容锦从玄影阁中调了青琅和青黛保护慕云卿,他们兄妹二人是龙凤胎,青琅终归是男子,有些时候多有不便,倒是青黛,可以和一两一样寸步不离地跟在慕云卿身边。
等那位小王爷将一切都安排好之后,慕云卿才带着人回了侯府。
才下马车,却见有京兆府的人也往那府里去,她叫青黛一问才知道,原来是府里死了人,有人报官了。
一听有人死了,慕云卿不觉蹙起眉头:“谁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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