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云卿轻抚着踏雪背上柔顺的毛,听秋桑说完之后手上的动作不觉一顿,踏雪本来正舒服着呢,结果温热轻柔的触感忽然没了,它便不满似的“呼噜噜”哼唧了两声,直到慕云卿继续给它顺毛,它才拿脸蹭了蹭她的小腹,找了个舒适的姿势安然睡去。
见状,秋桑心下疑窦丛生,愈发摸不准她的心思:“王妃?”
秋桑心说这都火烧眉毛了,小姐怎么一点都不着急啊,好像绣坊的事还没有给踏雪顺毛重要似的。
而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慕云卿是一点也不着急,根本不担心似的,柔声道:“附耳过来。”
“……是。”秋桑疑惑地上前。
随着慕云卿的唇瓣一启一合,秋桑眼中的焦急渐渐被震惊取代,最后她不确定地看向自家小姐:“王妃,真的要这样做吗?”
“嗯。”
“可是如此一来,咱们也会受到影响啊。”这不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打法嘛。
“一时看起来是吃了些亏,但眼光要放长远些,这件事对于咱们而言,利绝对大于弊,你只听我的,放手去做便是。”
“是,奴婢明白了。”
慕云卿这边准备善后,廖谦那边也没闲着,准备利用挖过来的那些绣娘狠赚一笔。
如今缀锦阁那边没了可用之人,那帕子什么的自然也就没办法交货,寻常百姓手中的东西不会继续增多,那廖家绣云楼里的东西便依旧可以高价卖给那些达官显贵,甚至是以高于平时几倍的价钱,以此彰显他们的与众不同。
廖谦已经料定了胜局,原没什么兴趣再去理会后面的事,不过正好这日他查账后经过缀锦阁,见不少百姓都围在门口讨说法,他想了想便去对面酒楼选了个临街的雅间看热闹。
那百姓将缀锦阁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有真心来讨说法的,也有廖府派去故意搅和的。
缀锦阁的掌柜一开始并不回应,只一味关了大门躲在里面装死,直到这边的动静惊动了官府,他才终于露面了。
那掌柜是姜通手底下的人,从前是戏班里唱小生的,因着模样生的俊俏被一位有钱有势的员外给看中了,他宁死不从,被逼之下失手误杀了对方,原想找个歪脖子老树一根绳子吊死的,结果意外被慕云卿给救了,就连“空青”这个名字,也是他为了斩断前缘,慕云卿后给他改的。
那之后,他便一直跟在姜通手底下做事。穿书吧
这位小掌柜别看年纪轻,那真是唱念俱加,一露面就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才说了没两个字那眼泪就跟不要钱似的掉了下来。
他这么一哭,倒是把众人弄懵了,吵嚷的声音不觉降了下来。
空青逮住这个时机,“扑通”一下跪倒在地,声泪俱下地哭诉道:“乡亲捧场,光临小店,在下感激不尽,如今交不出货来,自然都是在下的不是,我一定给大家一个满意的答复。”
“这些布匹,就暂且分给乡亲们,聊表歉意之情,就当给诸位赔不是了,还望大家伙少安毋躁,听我说两句。”m.chuanyue1.com
话落,便见铺子里有伙计捧着托盘鱼贯而出,给在场之人每人分了一块料子。
俗话说得好,吃人家嘴短、拿人家手软,既然接了这料子,便等于是受了人家的道歉,就算再要讨个说法,那也得好说好商地来,为此人群中便不再有人咒骂,都安静了下来,默默地看着空青,等着听他能说出什么来。
空青抹了抹眼泪,神色真挚道:“在下本非临安人士,刚到此地人生地不熟,全靠在场的乡亲们捧场才得以开了这间铺子,原想卖些上等货色回报大家伙,怎知那几位绣娘一声不吭地都走了,至今音讯全无,这才耽误了店里的活计。”
众人原不知这里面的缘故,如今听他提起,这才恍然。
有那明事理、心肠软的便无意再纠缠下去,知道这事也不能都怪空青,他多半也是让人给坑了。
再一则,他生得白白净净的,年岁又小,在场有不少之人的年纪都能当他爹娘了,想着他一个小孩子背井离乡的在这经营生意哪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心里便愈发同情起他来了。
这时,慕云卿一早叫人找好的托儿趁势道:“诶,这小伙子也是被那几个绣娘给害了,咱们也白得了这料子,也算够了,要我说呀,大家不如散了吧。”
“是啊,散了吧。”
“唉……这孩子也是不易,这要是让他爹娘瞧见了,怕是要心疼死了。”
“不过你别说啊,这小掌柜瞧着年纪小,办事倒是老成,模样也不错,我瞧着跟我们家姑娘倒般配得紧,只是不知他娶妻没有。”
说话的这位大娘话音不等落下,便见身边同来的那位大娘二话不说就奔着空青去了,连手里的料子也不要了,还给他道:“孩子,这料子大娘不能要,没得叫你小孩子家赔了买卖,我瞧你一个人实在是不容易,今后得了闲只管到大娘家里来吃饭,我女儿的手艺那叫一个‘好’哦。”
大娘一号:“……”这就开始挖墙脚了可还行!
空青虽然被这两位大娘突如其来的示好弄得有点懵,但好在他也是见过大场面的,很快就回过神来,没让她们把话题扯太远。
他将那料子又塞回了大娘怀里,见闹事的群众已陆续准备离开,忙扬声道:“诸位留步!”
“各位大爷大娘、大哥大姐固然有菩萨心肠,不愿为难在下,但人活在世,要讲一个信义和良心,这料子只是给诸位的赔礼,但原想定好要卖给大家伙的东西不能就这么算了,俗话说,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所以在下决定,就将那刺绣藏针的手法教给大家,这样一来,诸位便可自行织绣衣裳手帕了,如此,在下心里方才能过意得去。”
空青这话一出可不得了,在场之人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
要知道,同一块帕子卖的价钱高低完全就是看上面的花样啊,就好像这一条街开了几家面馆,但总有一家的酱料是秘制的,这才能在同行中崭露头角,如今空青连他赚钱的门道都公之于众了,可见其诚意。
方才那几名想要招他当女婿的大娘甚至忍不住提醒他说:“小伙子,这事儿你可得想清楚了啊,那俗话说得好,教会徒弟饿死师傅,这手艺你若是传出去,那今后谁还来买你的东西啊。”
闻言,空青却无所谓地笑笑:“多谢大娘一番好意,只是这做生意啊,诚信为本,不这样做我这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
“何况我经营这间铺子除了想要赚些小钱,也是想造福乡里,只要咱大家伙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能得到心仪的东西,那也是我的福报不是?”
“再一则,我这铺子里的师傅会的刺绣技法也不止这一个,而且我说句实在话,就算大家学会了这藏针之法,那也有绣得好的、也有绣得不好的,大家今后有需求只管来店里,只要多照顾照顾小店的生意就是了。”
不得不说,空青这一番话格局一下子就打开了。
明白人呢,想着他做生意本分,心也实诚,这印象好了今后要想买东西自然会光顾。
稍微糊涂些的呢,眼下未必想得那么远,但只要给了他们便宜占,他们就满口称颂,自然也是将空青和缀锦阁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
慕云卿坐在不远处的马车里看着这一幕,很快便将目光移向了街道两侧,她微扬着头,视线明显是朝着二楼的方向去的。
一两顺着她的方向看过去,却满心茫然:“王妃,您看什么呢?”
“看人。”
“看人?”一两眸中疑惑更甚:“满大街都是人,您怎么往上看啊?”
正说着,却见慕云卿忽然勾起唇角,含笑道:“找到了……”
她目光聚焦处,正是廖谦所在的那间雅间,窗子开着,里面站着一位俊秀公子。
她特意叫人把马车停在此处并不为看空青如何逆风翻盘,而是来碰碰运气,看廖家那边是否会闲着没事来看热闹。
没想到,还真被她给堵着了。
慕云卿算准了廖家的人若来,必不会跟那些百姓挤在一处,他们定会选择缀锦阁对面的酒楼,因为那里视野最佳。
而她选的这个地方,未必能看清缀锦阁的情况,却最有利于去发现廖家的人。
不过,发现是发现了,她却不认得。
“那是何人?”慕云卿微微掀起车帘问白苏。
白苏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了然道:“哦,回王妃的话,那位是靖国公府的三公子,名唤廖谦,那府上于外置办的产业大多由他负责。”
“廖谦……”慕云卿无意识地重复了一遍,幽幽道:“倒好个名字。”
谦谦君子,卑以自牧也……也不知廖家的这位三公子当不当得起这个“谦”字。
却说一两见自家小姐目不转睛地盯着廖谦看,这会儿又夸对方名字好,她便忍不住嘀咕道:“王妃,您就不怕主子吃醋?”
“嗯?”
“说不定主子会一怒之下划了他那粉嘟嘟的小脸蛋。”别说,一两还真有点期待那一幕。
慕云卿眸光微动,并不担心。
北齐的情况与他们从前在大梁时不同,那会儿戎锦是冒充了老王爷之子的身份,也并未打算在那里久留,是以做起事来才不会考虑那么多,但如今却不一样,廖家若是那么好对付的,北帝也不会放任他们作威作福了。
是以她想,廖家不是不能动,但一定要事出有因,否则就是引火烧身。
如今矛头已然种下,她就当是送北帝一份见面礼好了。
“唰”的一下放下车帘,慕云卿淡声道:“回府。”
车帘落下,也一并挡住了远处廖谦阴沉的一张脸。
他的手死死扣着窗框,不敢相信空青居然会跟他玩这么一招!
一旦藏针的技法被公之于众,临安百姓人人皆知,那他绣云楼的东西还有谁会来买!这臭小子为了口碑连钱都不打算赚了吗?
一时间,廖谦竟有些茫然了,他忽然就不确定空青究竟是被逼无奈走了这一步,还是这一步原本就在他的计划之中?
廖谦身边的小厮也知道问题的严重性,不觉担忧道:“公子,咱们怎么办?”
“去打听打听,看这臭小子究竟是何来历!”如此大的手笔,怎么看也不像是个小人物,怎么之前他竟半点风声也没有收到?
“是。”
“从缀锦阁挖来的那几名绣娘不必再留了。”既然藏针之法都不再稀奇,那她们可利用的价值也就没有了:“还有,仔细盯着缀锦阁,看他们教刺绣的是何人。”
“小的明白。”
小厮离开后,廖谦不觉轻轻叹了口气,总觉得这临安城将要变天了。
不过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如何解决铺子里的那些存货。
过了今日,那些以藏针之法绣出来的衣裳帕子之类的就不再值钱了,显赫之流不会再买,而若是卖给那些普通老百姓,那料子都是极为名贵的,卖贵了没人买,卖便宜了他们又赔钱,真真为难得紧。
而且,他们铺子里一直吹嘘的就是这刺绣之法独一份,物以稀为贵嘛,可经过空青这么一闹,这便是最廉价不过的了,今后再想以此赚钱怕是不能够了。
这口气如何咽得下!
廖谦这边气得不行,反观始作俑者慕姑娘那边可就开心多了。
当然了,这还仅仅只是一个开始,毕竟陆成舟宝贵的一条命绝非廖家一间铺子就能抵消的。
回到王府后,慕云卿经过花园的时候,正好瞧见秦伯在修剪花枝,她想起后巷那个小院里的那棵梅树,忍不住问道:“秦伯,后院的那棵梅树可是您照料的重新开了花吗?”
“呦,王妃,奴才给您请安。”见是慕云卿,秦伯忙放下手里的活计,将手往身上擦了擦,稍显局促地说:“回您的话,老奴可没那个本事,是一位好心人教给老奴的法子,没想到还真有奇效呢。”
说着,他又不禁一愣,怔怔道:“王妃您如何知道那梅树从前枯死了?”
“……偶然听府中下人说起的。”她总不能说因为上辈子就是如此,她便下意识这样以为了。
想到秦伯说是别人养好了那棵梅树,慕云卿不觉追问:“不知是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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