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一日的光景,婆娑暗城诸人被截杀的消息便在蔺南城里传了开来,虽然有些不敢相信,但是那么多人说得有鼻子有眼,甚至是带着扑鼻的血腥味儿,便是有些怀疑,也架不住三人成虎,过路的百姓和商贩说的话还能相互印证,想不信都很困难。
关键是今日蔺南城还有另外一件事,也是从前想都不敢想的,城中大户胡员外家,从粮行到住处,都被人闹了事,而且是明目张地上门闹事,搁从前,有谁敢信,还有人敢主动上门挑衅胡员外的?
满州城的人都看见了太阳是打西边落下去的,可是却都有一种那不是落下去,而是升上来的感觉,就是不知道明日太阳究竟会从哪里升起来?
但是不管如何,谁也不是傻子,城里城外剑拔弩张的气氛谁都能感受得到,说一句人人自危也算不上夸张。
昏黄的灯光下,幽闭的暗室里,铺着深红色被褥的大床上,一个人影蜷缩着缩成一团,如果不凑近看,很难发现,少女浑身都在轻轻颤抖,双手抱在胸前,双腿缩得极紧,用尽全身的力气在努力控制着自己,却依旧忍不住发出断断续续的嘤咛之声……
男人远远站在角落里,看着少女蜷缩的身子,眼中泛着复杂不明的深色,听到那声音断断续续,才大步走了过去……
少女已经知道是谁来了,连声音都憋了回去,只是把自己抱得更紧,连眼睛都闭得颤抖了起来,长睫在昏黄的灯光下把那一点阴影都搅乱了。
男人脱了衣裳,轻轻掀开裹着少女的被子,少女似乎被突然来的凉意激了激,想往后躲却已经软得没有半分力气,只能乖乖被男人搂进怀里,任凭撩拨,终于成了一滩水,让男人随意采颉……
情事过半,男人已经满足地发泄了一回,少女却睁开眼,竟是双颊酡红,媚眼如丝,浑身如火一般在灼烧。男人看着怀中少女乖巧的模样,心情突然好了起来,却又没来由地轻声道:“怎么办,我还真有些舍不得把臻臻送走,要是和臻臻死在一处,兴许黄泉路上,也不那么无趣了……”
少女却早已神志不清,只一味缠着男人,往他身上贴,火热的温软迅速消磨了男人的神志,男人把少女举到自己身上,让她坐着进去,才把着她的细腰轻轻摇晃……
许久之后,少女已经昏睡过去,男人才起了身,穿戴整齐之后,拿了个荷包交代了守在外面的下人两句,才又转了回来,坐在床边,就着昏黄的灯火,看着少女睡熟的容颜。
冬日的天总是黑得比较早,山门喧闹了一个白日,总算清净了下来,狭长的山路上,却有两个男子,入了山门,递了拜帖,请见掌教真人。
值守的年轻道人看了随拜帖一起递进来的信物,有些讶然打量了二人一眼,跟前这一位倒还罢了,只后面那一位,便是离着一丈远的距离,隐在夜色之中也有种叫人无法忽视的压迫感。
宁德正在宁觉院儿里说话,二人见得这份拜帖和信物,不由都怔了怔,宁觉吩咐将人直接请到自己院中,又命了道童烧水沏茶,准备待客。
“没想到,来得这么快,来的居然还是这一位,看来,今上对西南,已经没有什么耐心了。”宁德捏着那张拜帖和那枚玉佩,若有所思地开口。
没有耐心,就是要开战,一旦开战,尤其是内战,伤的全是大云无辜百姓,虽说明知早晚会有一战,但是宁觉还是不自觉叹了口气:“看这一场事,倒并非浪得虚名,先听听他怎么说。”
一壶水刚刚扑出热簌簌的水汽,值守的道人便领了个身量颀长的男子进了屋。
宁觉和宁德齐齐抬头看去,只见来人也如山门中人一般,身着玄色麻布道袍,只一根木簪绾了发髻,面庞瘦削,大约是常年户外练功,肤色被晒得比麦色还要再深,浓眉狭长,眼尾同样狭长,高挺的鼻梁有些陡峭,配上薄唇,整个人更显了几分不容小觑的凌厉。
他从容不迫地走进来,让宁觉二人都不得不认同,这个人,和他的名字,极为相配,渊渟,陈渊渟,龙骑卫副使陈渊渟,岐雍关守将陈家第三子,是今上在北军历练时,选在身边的人。
陈家这一代有三子,今上入北军大营历练,遍选将门之子随侍左右,陈家二郎和三郎同时入选。今上在北军时,经历了两场和旌国的较量,以及无数次劫杀,陈家二郎和三郎为今上挡了无数的刀剑,最终二郎护主战死,三郎陪着今上一起长大,成了今上身边最锋利的一把刀。
待得今上大位得定,陈渊渟便入了龙骑卫,官封龙骑卫副使,虽是副使,但满朝文武无人不知,那个正使之位,早就是他囊中之物,欠缺的,不过是一份大功,封住满朝文武悠悠众口罢了。
宁觉和宁德料想过有龙骑卫早已入了西南,却从未想过,今上派来的,居然是陈家三郎,如今看来,这几年无论是两浙路的贪墨大案,还是闵地官场腐败案,都不过是今上用了陈三郎的名头,做的障眼法,这一对君臣,倒是让人颇有几分出人意料……
陈渊渟在二人注视下走到近前,颇为恭谨地行了晚辈礼:“三郎给二位仙长请安,暗夜来访,实属无奈,还请二位仙长见谅!”
宁觉见到那枚玉佩,便让人把陈渊渟请进他的院子,自然不是毫无缘由的,那是张家的青阳佩,陈渊渟的祖母,是张家出去的人,曾经是那位老祖宗跟前最得用的人,而山门和张家,看上去虽然毫无关联,可实际上,说不得是一而二二而一,却也从来都是一体的。
陈渊渟递了拜帖,又递上这枚玉佩,算是自认为张家晚辈,如今又行晚辈礼,宁觉和宁德自是要稍觉亲近几分,当然,他们心里也都明白,这位陈三郎如此行事,只怕图的也就是他们这份亲近。
宁觉一边伸手示意陈渊渟入座,一边笑道:“陈大人多礼了,大人身份特殊,我们都省得,只不知大人此来,是有何事?”
陈渊渟看了眼亲自动手沏茶的宁德,脸上露出一丝闲散的笑意,语气中带了几分无奈:“不敢当,二位仙长称我一声三郎便可,三郎幼时也曾在北地万寿观待过两年,宁似仙长还曾教导与我。更何况,这次多得山门援手,三郎是来上门致谢的。”
陈渊渟突然松散下来,宁觉和宁德只觉眼前仿佛变了个人,好似真是山门晚辈在师长面前讨巧一般,二人暗自好笑只余,又不得不叹一声,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行事却是已经叫人不好琢磨。www.chuanyue1.com
既然不好琢磨,那便不琢磨,宁觉不太喜欢和人九曲十八弯地绕来绕去,反正他来这一趟,目的显而易见。
“有人把手伸到山门内,山门自不会视而不见,当不得三郎这声谢,至于山门外的事,山门铁律,三郎既是握有青阳佩的人,应当很是清楚,所以更当不起三郎这声谢。”
陈渊渟微微起身,恭敬地接了宁德沏好的茶,饮过之后才开口:“这是江南西路的君山红针,果然香气馥郁,口感绵柔,回甘也极好,只不知,即将从君仙山赶过来的医女们,会不会再带些今年的新茶过来,若是有,三郎想讨一些……”
宁觉和宁德对视了一眼,还没说话,陈渊渟便又继续道:“如今西南的局势,君仙山很是清楚,否则,也不会有这些变动,山门铁律,谁都不会视而不见,但是眼下的西南,已经突破了这铁律的底线。”
“不瞒二位仙长,三郎在西南蛰伏多时,眼见得西南虽无战火,却依旧满目疮痍,盗匪横行,黑暗肆虐,百姓苦不堪言。今上悲悯百姓苦难,不愿贸然开战,再三嘱咐三郎,若有朝一日,真要开战,务必把战线转移到蔺南关外,护我大云百姓免遭战火荼毒……”
宁觉和宁德齐齐看向陈渊渟,之前许多不解之处终于都豁然开朗,宁觉不由问道:“三郎做这个局,只是为了先瓦解掉婆娑暗城?”
陈渊渟轻轻颔首:“原本是想重创婆娑暗城,至于瓦解,纯属意外之喜,所以要多谢山门相助之恩,今日山门出手,实在是一举数得。”
宁觉轻笑着摇头:“三郎既愿意把实话说出来,又何必一再试探,山门中人不可能如此行事,若真是山门弟子如此行事,只怕此刻也要被逐出门墙了。”
陈渊渟轻声笑了出来:“只不知是何方高人,行事利落果决,对局势把握精巧至极,运筹帷幄让人极为佩服,这局虽然是三郎自己做的,到现在,竟像是被这位高人把握了全局,让这本来平平无奇的一个局,变得精彩纷呈,实在令人佩服!”
宁觉和宁德听着陈渊渟这些话,虽然很顺耳,可贴到米玉颜身上,总有些让人不敢相信的违和,不由都弯了嘴角。只是这话却不好接,因为人是不可能让他见的。
宁德想起米玉颜此前反复提过的秘谍之事,很是干脆地转移话题:“三郎适才说要把战线转移到蔺南关外,不知是何意?难不成,朝廷还准备跟南瓯开战?”
陈渊渟自然是知道,宁德这是在转移话题,不过他也不急,因为这事儿可还没完,当即便道:“现在不是朝廷准备跟南瓯开战,而是今上要整治西南匪患和官场,盂南王府自然不会就此袖手。眼下朝廷从匪患入手,盂南王府最怕朝廷借机派兵入西南,只能证明,其实他们也没有准备好,真的跟朝廷殊死一搏。”
“所以现在,也不过是互相试探,但是照我们预判,盂南王此人所图甚大,绝不可能只图谋西南三州,但是按照他现在的兵力,也不可能把手伸出西南,照常理,他大概率会往外图谋南瓯和萨比,萨比自来就和大云不睦,和盂南王结盟可能性很大,夹着中间一个南瓯,盂南王不可能不伸手。”
宁德顺着陈渊渟的话问道:“所以南瓯突然增加兵额的事情,你这里,是已经得到了密报?”
陈渊渟明显怔了怔,旋即摇头苦笑:“果然,南瓯谍报确实出了问题,只不知仙长是从何处得知南瓯增加兵额的事情?又为何没有知会于朝廷?”
宁德和宁觉心下凛然,实在没想到,这样的大事,还真是让米玉颜说中了。
“我们也是刚刚知晓,还来不及求证,更何况,这样的事,照山门的立场,也不好……正好今日三郎来了,若是谍报网真出了问题,那这事儿十有八九就是真的了,只怕……”
这本是龙骑卫内部的事情,宁德只能点到为止,陈渊渟自是明白,当即点头:“眼下三郎实在腾不开手,加之人手也确实有限,只能先紧着大云内务为先,待得援军过来,目标初定,三郎总是要走一遭南瓯的。”
宁德点了点头,既然已经确定的确是秘谍出了问题,也不欲过多纠缠这本就机密之事,当即又问道:“如今婆娑暗城几乎已被瓦解,不知三郎下一步意欲何为?”
“二位仙长久居西南,想必也很清楚,眼下婆娑暗城所谓的瓦解,不过是死了一群虾兵蟹将,当然这些人是婆娑暗城往外伸手的爪牙,可婆娑暗城背后其实就是盂南王府,他们控制着西南匪众,要重新构建一个婆娑暗城也不是什么难事,所以下一步,先得把这些匪患给剪除了才行。”
陈渊渟不仅没有隐瞒,甚至说得很详细,因为他很清楚,在这件事情上,山门是会无条件施以援手的,更何况,那个对匪寨最为了解的谭八,还在山门手中。
宁觉和宁德二人心下都很清楚,在这一点上,山门和朝廷,是天然的同盟,只不过他们也并不急着把底牌亮出来,宁觉反而问了另外一件事:“那些水匪,是你们做局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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