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只是灰黄色的木剑在那一一道道裂痕出现之后，忽然开始大片大片的掉落一层层灰色碎片。
仔细看去，这些碎片竟是一种特殊的木材，若是有识货之人在场，定然认得出，这木材是被誉为天下第一剑宗，七星剑山的后山特有的十二白杏，其木质坚硬至极，非神兵利器不可破，但若从里面开破开，则是易如反掌。
十二白杏最主要的功能便是隐匿，在它的木质之下，可以隐匿大部分事物的气息，甚至被称之为“可以种植的隐匿阵法”。穿书吧
但这种杏树，天下只有五处才有，并且除了七星剑山外，其余四处都是七星剑山送出去的，最多的也才十棵之数，足以见其珍贵，而夜北陌手中的真实剑身却在这之前被此杏之皮隐匿，这柄剑的来历，可见一斑。
弯月成形，银光乍现，剑身之上的灰色碎片彻底破碎，一个带着无尽寒芒的银剑展露而出！
这片空间的灵气大片的涌入那轮升起的弯月之中，如瀑般的浓郁灵气交错在剑气之中，升起的锋月带着一抹弧形的无尽银色光辉一斩而出。
一泓锋月，一斩一泓，一升一月。
整座庙宇突然颤抖起来，仿佛随时都可能被这弯月的气势所震碎，屋中残缺的雕像一一炸裂开来，一切杂物都变得摇摇欲坠，就连那残存到现在的供桌也是轰然炸裂，寒月气势如虹，一锋无可匹敌！
在夜北陌一丈之内的紫色剑气在弯月出现的瞬间便彻底消散，看着突然升起的弯月，道士脸色大变，急忙从袖中抽出数张符箓。
一缕缕灵气注入，符箓燃烧，一股比之前更强的气势赫然从道士的身上绽放而出，他再次挥动手中木剑，一团磅礴的气势从中散发！
轰！
一剑过后，道士的身影被弯月的银光彻底遮掩，他那动用了压箱底符箓的一剑也被这一抹银光直接吞没，弯月消散，庙宇陷入一片寂静。
李佳才脸上微微露出深思之色，但随即又变成了寻常人的彻底震惊。
在夜北陌身后的白小雨张大嘴巴，一时忘了哭泣。
站在门口的那些村民早已吓得瘫倒在地，手上的火把也已尽数熄灭。
道士被镶入庙宇的古墙之中，胸膛衣衫破碎，皮开肉绽，鲜血淋漓，嘴角亦有鲜血溢出。
“你们，快……快走！”
道士一口鲜血吐出，对着门口的村民喊道。
仿如梦中惊醒的村民这才回过神来，一个个慌忙逃离，反倒是到了最后，只留下最原先的那个砍柴老人。
他一步一步颤巍巍的走到道士身旁，想用力将道士扶起。
“不用白费力气了，我走不动了，你快走，他很可能是鬼修，我不是对手，再待下去，他很有可能对你也出手，若有机会的话，去找章庆城的仙师们，让他们来拿下他！”
道士用满是鲜血的手推开老人，轻轻嘱咐道。
“不行，怎么能行，我走了你怎么办？老汉我虽然不懂那么多，可既然是我喊的你，怎么能抛下道长一个人呢？”
老人用尽全身力气将道士从墙面中拽了出来，他还想背起道士，带着道士一起跑路。
可时间向来不等人，夜北陌已经持着木剑站在了他们两人的身前。
见到面无表情的夜北陌，老人浑身一哆嗦，显然是顾忌他之前的那一剑。
他将道士放在地上，而后挡在道士的面前，对着夜北陌喝道：“不准你伤害道长！”
夜北陌深深的看了眼老人，眼中闪过几分黯然，却是没有说话。
如果不是他去喊道士，女鬼也就不会死，可他有错吗？似乎没有，作为一个普通人，他的反应完全在常理之中。
可即使夜北陌什么都没做，老人已经全身发抖了，他不过是一个靠砍柴为生的村民而已，哪里见过今晚这么大的阵仗？此刻还能够站起来已经很不容易了。
“他不过是个老人而已，杀了他你也得到不到什么，只是平添几分罪孽，不如你杀了我，我一个三境修士精魄，也能够助你更上一层楼，放过这个老人！”
道士面色痛苦，大口的喘着气，对夜北陌喊道。
夜北陌突然笑了，他的视线掠过老人直视道士的眼睛道：“你凭什么让这一切事情都成为你所认为的事情？”
道士倒吸口凉气，身上的伤势越来越重，“你什么意思？”
夜北陌惨然一笑，绕过已经站在那里被吓得不敢动弹的老人，看着道士道：“那个女鬼不仅没有害过人，反而还帮了不少在这庙宇借宿的过路人，她生前也没做什么坏事，却被你们的同道中人所害，如今死后，你又不分青红皂白对她大开杀戒，你凭什么就认为她是害人的？凭什么就以你的猜测决定她的生死？”
夜北陌顿了顿，又指了指自己道：“你又凭什么认为我会杀这个老人和你？又凭什么认定我是个鬼修？”
“就因为你的自以为是吗？就因为你是道士吗？所以你想的是什么，猜的是什么，就是什么吗？你可知道，这个世界，远远比你看到的、猜到的要更加复杂？你可知道，你的自以为是害死了一个宁愿对世界报以高歌也不愿害人的女鬼？你可知道，这个世界除了黑白还有不清不楚的灰色！”Μ.chuanyue1.℃ōＭ
夜北陌声音带着满腔的怒火与无奈，他高高举起手中已经不算是木剑的剑。
道士来不及去想什么，只是缓缓闭上了双眼，等待死亡。
老人已经侧过身来，可在夜北陌身上爆发的气势之下早已忘了去做些什么。
不远处的白小雨捂住嘴巴，这是她认识夜北陌三年来，第一次见他生气，准确来说是失望！
李佳才眯起眼睛，神色凝重了几分。
嗤！
一抹银光乍现，小庙再次恢复了寂静，唯有那隐隐跳动的心跳。
道士紧咬牙关，神色痛苦，眉头紧紧的皱在一起。
想象中的死亡并未降临，他疑惑的睁开双眼。
身上的道袍已经彻底化为粉末，只余下了一层白色的内衫。
他吃惊的看向夜北陌，只见他已经离开这里，朝着白小雨那边走去。
似乎是察觉到道士的视线，夜北陌停下脚步，顿了顿，他才开口道：“人有人的道，鬼有鬼的道，两者好坏参半，不分青红皂白的你凭什么去替天行道？这个世道很复杂，却也很简单，披上道袍，你就要履行这道袍的责任，但这并不意味着你可以滥杀无辜，杀鬼容易，送鬼难，我想，道家的初衷应该不是单纯的杀鬼吧？”
夜北陌放下那柄已经显露真身的三尺长剑，背对道士坐下，长长的叹了口气道：“你们走吧。”
“道长？”
老人喊了喊闭上双目神情颓然的道士。
道士轻轻嗯了一声，并无动身的打算，而是靠着自己勉强盘膝而坐。
他看向夜北陌的背影，忍不住问道：“那女鬼当真没有害过人？这世上当真有好鬼？”
若说夜北陌是鬼修，那么他自然不会相信鬼会有好鬼，可夜北陌并没有杀他，足以证明他不是鬼修，因为鬼修现世，世人皆可替天行道，夜北陌若是鬼修，绝对不会放他走。
更何况他在战斗中，也没有感受到夜北陌有鬼修的气息，这一切已经证明，他为女鬼打抱不平，或许，真的是因为她是个好鬼。
夜北陌没有回头，只是淡淡道：“这世间，没有什么东西是绝对的。”
道士微微皱眉，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他急忙闭上双眼，口中轻轻念叨着什么，一团团淡然的灵气从四面八方涌来，一层如薄冰般的灵气覆盖在他的身体上。
一幕幕画面浮现在他的脑海中，那是老观主仙逝前曾嘱咐过他的话。
“天心，你慧根很高，但你的性子太刚，公正不阿没错，可万事有万事的缘由，并非一味的黑白之分，正所谓，过刚易折，你要克制住自己那份极端的‘刚’，只有这样，你才能破开下三境，进入中四境。”
“天心，以后下山历练，你不一定要分清黑白，因为这世上，不仅仅有黑白之色。”
“天心，这世间，只有相对，没有绝对……”
老观主的话语不断浮现在道士的脑海中，他缓缓睁开眼睛，眼中带着一抹明亮，他轻声道：“师傅，我似乎明白了。”
顷刻间，天地的灵气疯狂的涌入道士体内，破损的皮肉在灵气的滋养下也开始缓缓恢复，他的本命物自动浮现在身后开始经受灵气的洗礼。
夜北陌虽有察觉到这边的动静，却已无心理会。
半柱香的时间过后，道士已经重回巅峰，甚至是更上一层楼，第四境逐空境的气息释放开来。
道士站起身，看向夜北陌那边微微作辑，语气真诚道：
“多谢道友的不杀之恩，贫道这次受教了。”
夜北陌没有吭声，或许是无法原谅他抹杀女鬼的事情也或许是从未想过所谓的不杀之恩，打他，只是为了告诉他自己的道理，不杀他，是因为他在某种程度上来讲，他并没有做错什么。
尤其是在最后，他宁愿牺牲自己的精魄也要来换取老人的生机，这足以证明他已经好过大部分的“道士”。
“我虽然进入了逐空境，但女鬼的残存在庙宇的一些神魂我没有能力重新凝聚，现在的我远远做不到，对不起。”
道士神色愧疚，语气中带有几分后悔与无奈。
夜北陌摆了摆手道：“这里已经没有女鬼了，不需要你的替天行道，你走吧。”
道士努了努嘴，想说些什么，却没有开口，万千言语化为一声轻叹。
他对着夜北陌又一作辑，这才扶着砍柴老人缓缓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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