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
城中一书商出城时被杀。
官府简单调查后,定为流民劫掠。
后不了了之。夶风小说
三月中。
闭店近一月的饮冰室开业,新旬报一经发售。
大卖,一时之间,青楼瓦舍,深闺大院,红墙绿瓦,寒酸小屋,市井街巷中。
无一不在谈论旬报中所刊登之趣事,大事。
同时,
西方之国侵占月亮国后,正是发出公文,拟定下月将正式遣派使者拜访夏朝国都。
当次旬报刊登此消息,一时间坊间沸腾,议论纷纷。
有士子学生,悲愤莫名,义愤填膺,沿街痛骂!
三月末。
有边境消息传来,侵占月亮国之西方之国军卒,劫掠我边境子民。
死伤数百口,有一村中老少皆亡。
当月末旬报刊登此事。
群情激愤。
朝中有将领请战出兵,未果。
有朝臣言,等西方国使者到达,再做决定。
……
四月初。
西方之国再有兵卒从月亮国之北,侵入夏朝之南。
劫掠多个村庄而去。
旬报刊登此消息,有将领再次请战。
有士子游街请命。
有义士直奔边境而去。
朝廷之上吵闹不休,暂时搁置决定。
四月中。
皇帝炼出新丹药,言称天恩以赐,邀请乾坤观观主再次进宫。
席间,观主隐晦劝谏,为皇帝不喜。不欢而散。www.chuanyue1.com
同时,
坊间,士子学生间有一篇文章隐秘流转。
名曰“药”。
说尽人血馒头此类愚昧之事。
有士子看完后长叹,
“可怜世人多愚昧,不问苍生问鬼神……”
话传入皇帝耳中。
该士子被打入牢狱。
还有传言称,
此文章为饮冰室最先刊印传出。
但无证据,后不了了之。
四月末,
西方国使者,终于从南至月亮国入境,一路进入京城。
一路礼数周到,对接待朝臣都说,天朝繁华富贵,实在是上邦大国,最好的地方。
觐见时,言称边境之事皆是误会,愿意以千金赔偿,只望上国饶恕西方国管辖不严之罪。
同时月亮国愿依旧作为上国友邦,每年朝贡。
不知为何,朝臣之中亦有人帮西方之国说话。
后,此事以西方之国赔偿上国千金为结束。
而其国使者,在都城之内前后逗留数月才离开。
坊间还曾有传闻,
陪同西方国使者来到的,还有原先月亮国王室之王子。
同月,
岭南省饥荒,流民遍地,起义如同流火遍地。
皇帝调遣边境之兵前去镇压,伏尸无数。
五月……
六月……
七月,八月……
暗流汹涌,不断在天下,在神州内外,朝城内外起伏。
转眼。
过去整整两年时间。
……
“小梁爷,还看书呢。”
“我给你带了饭,你趁热吃吧。”
东宫,采购房。
时间过去两年,这深宫中,却像是没有什么变化。
古老的宫殿,亭台楼阁,依旧坐落在这儿。
能看到高墙,能看到飞檐,偶尔还能看到雕梁画柱。
日升日落,斜映阴凉。
只是不知道无人问津的角落里,野草又再换过几茬。
他们艰难地从墙根,墙角石缝中长出,彰显着生命的顽强。
但总免不了枯死,或者更多被偶然看到的宫里人,挖出根来,再太阳下暴晒而死。
此刻,
季梁这靠在这依旧待了两年的采购房屋子里,
坐床上,靠在床边,借着即将日落的夕阳,看着手里这本花了些功夫找来的书。
曹安这时候,从门外跨进来,笑着和季梁招呼,同时将一个饭盒,放在了季梁床边的桌上。
“谢谢曹叔了。”
季梁将书合上,放到了一边,笑着应道,下了床。
“你都叫我叔了,我还能不照顾好你?抓紧吃吧,一会儿凉了。”
曹安笑着应着,往着自己床铺那边走了。
“哟,都吃上了,那正好。你光叔给你带的苹果,你正好吃完了饭吃。”
光成声先至,然后身影出现在门外,跨进来,将一个洗干净的梨子放到了季梁身前。
跟在光成身后刘民则是没有吭声,只是笑着,将一壶水,和一个茶杯放在了季梁身前。
“谢谢光叔,刘叔。”
过去两年,季梁这一世都已经快到及冠之年。
不过光成等人似乎还在将他当做孩子少年。
“嗯嗯,多谢谢你光叔,多念着你光叔知道吧,咱就喜欢听这个。至于曹安什么的,就不用记了。”
光成回了床边,笑着应着。
刘民只是笑着摇了摇头。
然后屋里,光成和曹安又再斗嘴起来,
季梁就在旁边吃着晚饭。
边顾也紧随着回来这间屋子。
季梁抬起头,和边顾对视了一眼,
然后边顾只是隐秘对着季梁点了点头,然后两人都没再说话。
季梁转过头去,再继续专心吃饭。
同时想着些事情。
这两年,他做了不少些事情。
也杀了不少人。
并不觉得后悔,但也并不是很痛快。
整个人可以说是变成更沉稳。
也可以说是见得越多,变得愈加沉默。
不过十年饮冰,难凉热血,季梁依旧没问自己要做什么,依旧在做着要做的事情。
而边顾,
在那天施粥回来过后,就有些心事重重。
突然又问季梁为什么施粥,
问这十几年来,甚至更久以来,本来就是遍地流民,
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这不对吗?
季梁说,不对。
再后面,边顾就跟着季梁做些事情,
只是说,有些事情他想不明白,只是听季梁安排。
季梁也安排边顾做了不少事情。
比如,施粥,比如为几个店铺招人……
即便想做天大的事情,他也没忘了救眼前的人。
“……小梁爷,咱们采购房明天出去,你跟着一块吗?”
这时候曹安转过头来,问了句。
“还不知道。”
季梁吃完了饭,喝着茶杯里的水,摇了摇头。
曹安点了点头,也没再问。
光成突然想起来什么,又再抬起头来问了句,
“对了,盼安那小子,在你那儿现在怎么样?”
“挺好的。”
小孩吴盼安从两年前到一年前,在光成宫外的府上待了段时间,
光成出宫的时候,偶尔回他屋子待一待,总是偶尔能够看到的。
吴盼安这个小孩机灵,讨人喜欢,光成也多有照顾,差点给收成义子。
但不知道后来为什么还是没有下这个决定。
再后面的时候,季梁有地方安置了,吴盼安,还有那个妇人就都从光成府上离开,去了季梁的地方。
“哎……还有个小子,那小子……”
光成再联想到什么,突然有些怅然。
季梁听着,转过头,望向旁边,未曾答话。
那妇人的孩子已经死了。
虽然看了病,用药一直没停,后面还复诊了几次。
甚至在光成府上的时候,府上下人也帮忙,都没让妇人做什么其他事情,就让专门照顾她自己的孩子。
可最后捱着捱着,到了冬天的时候,还是就那么死了。
妇人失魂落魄了几天,直到季梁出宫去见她,才重新回过些来神。
后面在光成府上的时候,只是沉默寡言,任劳任怨做着各种杂活粗活。
到了季梁重新安置的地方,更用心,做着所有她能做的事情。
只是说,要报答季梁的恩情。
好像这件事儿,就成了她活着的最后念头。
“别说了……”
曹安伸手拉了光成一把,同时望向季梁。
怕季梁更难受。
毕竟季梁开始想救的人,却没活下来。
季梁只是转过头,摇了摇头,没说什么。
而这时候,
一道身影再出现这间屋门外。
“小梁子,出来下。”
是季管事。
喊了声季梁过后,也没停留,转身就朝着院子里走去。
季梁应了声,就站起身。
顿了下,依旧拿起先前在看的那本书,跟了出去。
屋里剩下的几人探头往屋外望了望,就再相继转回身,没刻意再去看。
……
“呼……”
此刻,傍晚太阳西斜,已经要被远处的宫殿挡住,
四下好像还有些余晖,近前只剩下高墙绿瓦,飞檐楼阁斜映下来,拉长的阴影。
昼夜交替之间,有风吹拂与宫殿庭院,巷道内外,发出些尖锐的声响。
季管事在前面领路,季梁也不做声,两人沿着墙,
一路从房边,走到了院边,最后站在了一堵墙前面的阴凉处。
“小梁,你也快到及冠之年了吧,要是在寻常之家,也该开始给你准备个及冠成人的礼。”
季管事停下脚,转回身,对季梁说道,有些感怀。
“季爷记挂。不过我要是在外边寻常之家,也不一定能活到及冠。”
季梁应了声。
“嗯。”
季管事点了点头,
“不过怎么也成年了,该有个成年的礼。明天咱们出宫,你也一起吧。”
“好。”
季梁点头。
季管事顿了下过后,目光下垂,落到季梁手里,
“……我那里的书你都看过了,这本书是你自己找来的?”
“嗯,托人从遥远之地找来的。”
季管事再点头,然后陷入沉默。
许久没说话,却也没让季梁就此离开。
季梁站在这儿,也不急切,平静等着。
“我知道你皇城里,该是做了不少事情。或许心善之下,还收养了不少流民。”
“不过皇城内外,涉及许多,就如汪洋之上,表面平静,实际已经暗流涌动。只待天时一变,顿时就掀起大浪。大浪之下,寻常人一不小心卷入其中,却难以承担。”
沉默了一阵过后,季管事出声对季梁说道,
“……入秋了,秋雨绵绵,说不定几时就要变天了。秋风萧瑟,百草凋零。”
“听闻南边又要起战乱了。西方之国,自上次派遣使者前来京都朝见过后,赔偿千金,收敛兵峰,真安分了两年。”
“不过蛮夷之辈,狼子野心,企图我神州沃土。怎么止得住贪婪。先前不过是我见我神州浩大,而他新占之地还未安稳,虚以为蛇。”
“今年入夏开始,不知道是自恃收拾好月亮国诸事了,还是看我夏朝虚弱,再几次三番骚扰我南方边境。
而这次,却没有派遣使者特意前来赔礼。这事儿,在那什么饮冰室的旬报上好像也有刊登。”
“而随着天气转凉,秋收过去,又不知道多少流民遍地,恐怕又要纷乱出现。”
季管事说着,再转过头望向了季梁,
“不论你在做些什么,都得万事小心。”
“季爷,我知道。”
“嗯。”
季管事说着话,再转过身去,最后目光落在了墙边一颗野草上,
野草顺着墙根,艰难地从墙下钻出,
开出了叶子,不过或许秋风萧瑟,叶子再枯黄了不少。
“……这野草顽强,却还是需要有个太阳普照,才能成长。要是来年一场春风吹来,说不定在墙下遍地野草都能重新长起来。”
望了一阵过后,季管事说道。
季梁也看向那株野草,
“野草需要太阳,需要春风,需要甘霖,却不需要这堵墙,要没了这堵墙,说不定这野草能够长得更好。”
季梁手在这儿堵墙上按了按,
虽然它已经存在很久,根基久在。
但根基并没有深扎入泥土里,反而腐朽了。
似乎并没有那样牢固,再用力推一把,就能倒下。
“嗯……”
季管事应了声,没再说话,只是看着那株野草,有些出神。
季梁也没再出声。
这两年的相处,加上前身的记忆。
他能感觉出来,季管事恐怕很难只是个普通的采购房管事。
一些只鳞片角的东西,但凡没有对季梁严防死守,总能察觉一些。
不过同样的,
季梁也能清楚的感觉到,季管事的想法和他想法是不同的。
季梁也没想过非要去扭转季管事一些想法,这基本是不可能的。
就像是季管事从第一次他出宫门后,就也没再问过他在外边有做些什么。
“好了,你先回去吧。明天出宫门,我带你去个地方。”
“我这本书,季爷您要不要也看看?”
“之后再讲吧。”
……
翌日,清晨。
季梁随着一众采购方其他太监,如同往常一样,随着季管事出了宫门。
等着走过皇宫外最宽阔的那条大道。
岔路口的时候,季管事停住了脚。
“曹安,你领着其他人先去地方。我带着季梁去另一个地方一趟。”
“是,季管事。”
曹安应下,然后和光成等人一样,都望了望季管事旁边的季梁,
没有多问,应了声过后,就领着其他人往另一边走远了。
而季管事则是转过身,走向另一边,
“……季梁,你跟我来。”
季梁点头,他其实也有些好奇,季管事准备带他去哪儿。
不过季管事没提前讲,季梁也就没提前问。
两人只是一前一后,往着一个方向走着。
穿街过巷,
从繁华街市处,一路走了快半个时辰,
到了条清幽的地方。
道路上少有人过,但清扫的干净,铺着石砖,
偶尔还有城卫军巡逻而过,所以也没看到有流民乞丐存在。
路两边,都是些雅致的,有两三进的院子。
白墙青瓦,前院后院,假山流水,偶然还能听到隔着院墙,有女眷嬉戏。
“到了。”
季管事先停在了一道院门外。
院门掩着,也没有门卫在门口看守。
门上挂着个牌匾,简单写着“季府”。
这是季管事宫外买的院子?
光成都有个院子留着养老,作为管事也有个,倒也不奇怪。
但此前,季管事从未带人来过,包括季梁。
季梁抬起头看了眼,倒也没作声。
“咚咚”
季管事抬手敲了下门。
紧跟着门里就响起窸窣声。
“诶,谁啊……哎,是老爷。老爷您回来了。”
“老爷,要通告给公子,告诉您回来了吗?”
打开门是个老仆,看到是季管事,一下迎了进去,一边询问道。
“嗯,叫他过来吧。”
季管事领着季梁进了屋。
也没有给这仆人介绍季梁的意思,季梁也没吭声。
那老仆人就赶紧去遣人通告给那位‘公子’了。
季管事有个孩子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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