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东楼业已身亡,这只渡鸦带去的消息,却又还有什么用?
机关算尽,徒误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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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东楼费尽心思安排的一切,随着他自己的殒命,岂非已经变得毫无意义?
叶无花在满是积雪的院子里已经走了好几圈,脚步踩在雪地上“咯吱咯吱”的声音,在寂静的雪夜里显得尤为清晰。
刚走出的脚印,很快就被大雪覆盖,只留下一个个不太清晰的小坑。
夜已深,雪更甚。
叶无花掸一掸身上的积雪,他已经想好了后面一步步的计划和目标,准备回去美美的睡上一觉,然后明天一早就出发。
一个月后,东仙城外,东海之滨。
晴好,微风。
地处东南的东仙城温暖、湿润,如同成熟而又多情的美女。
叶无花已经雇好了船,准备前往孤鸾城。
虽然他并不能确定姬王侯还在孤鸾城,但他至少要去试一试,况且他已经在东海之滨打探过,自从两个月前姬王侯雇船去了孤鸾城以后,再没有人见过他返回东仙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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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无花相信,姬王侯极可能仍在孤鸾城,毕竟像姬王侯这样的有特点的人并不多,绝大多数人对他的印象显然极为深刻。
即使姬王侯已经离开孤鸾城,至少楚离疾应该还在孤鸾城,见到楚离疾,至少亦能问道姬王侯去了哪里。
孤鸾城外,海滩。
叶无花正蹲在海滩上呕吐,自从上了船没多久,海上的颠簸已经让他头晕脑胀,开始拼命呕吐。
等他下了船,他至少已经呕吐了二十来次。
叶无花只感觉自己的苦胆都快要吐出来了。
倘若说他本确实不喜欢乘船出海,现在甚至已经开始讨厌了。
叶无花已经实在没有什么可以吐的了,他干脆躺在沙滩上,大口的喘着气。
叶无花在躺了至少一顿饭的功夫,才慢慢恢复了一些,他慢慢站起身,慢慢往孤鸾城走去。
所幸,楚离疾在孤鸾城的名气委实足够大,叶无花随便在街上找了人问一问,就已经打听清楚了楚离疾的“离落山庄”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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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落山庄”就在孤鸾城外孤山顶上,孤山脚下有一汪绿水碧湖,叫做“孤鸿照影”。
叶无花刚刚才走到孤鸿照影的时候,就已经看到孤山上走下来一个人,这个人叶无花当然十分熟悉,这个从孤山上走下来的人就是姬王侯。
姬王侯未曾携带他的那柄文王八卦平金幡,仅仅轻摇着那柄羽扇。
他显然是特意来迎接叶无花的。
叶无花停下,看着姬王侯道:“你早知道我会来?”
姬王侯轻摇羽扇,道:“你要知道,在这个孤鸾城,又有谁不知道‘东海剑圣’楚离疾?又有谁不尊敬‘东海剑圣’楚离疾?你刚刚打听过‘离落山庄’就立刻有消息传到了‘离落山庄’。”
叶无花道:“你见到我却并不吃惊,莫非是你已经知道来的人是我?莫非你真的能够未卜先知?”
姬王侯道:“我岂非曾和你说过,我只不过是个算卦的,又不是神仙,怎能未卜先知?”
他轻叹一口气,接着解释道:“消息中,你的特征描述已经足够清楚,况且,你发现了厉镇云的死和居舆城那日,我与你说的死在城南小树林的那六个大汉又极其相似。我若是你,我也会来找我自己问一问清楚的。更何况,楚先生此时正在每日禅定之时。贵客登门,我又岂能不代为迎接?”穿书吧
姬王侯一边说,一边做个请的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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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我去和拱一拱手,与姬王侯并肩走在石阶上。
虽已是冬日,但孤山上却依然郁郁葱葱。
叶无花道:“你又如何得知厉镇云之死?莫非你来到东海,果然与赵东楼的安排有关?”
姬王侯吁一口气,微微抬头看着石阶顶头,道:“你亦已去过居延城,去过义阳王府,见过赵东楼。不仅如此,你与公孙无极甚至已经杀死了赵东楼。如今赵东楼的遗孀穆青萝已向各地王府的暗哨和门客放出消息,倘若有人能杀了你叶无花的,赏万金。倘若两个人都杀死,凭你二人的人头,穆青萝甚至愿意以整个王府作为嫁妆,委身下嫁。”
姬王侯这样说,显然已经是承认,他果然就是义阳王赵东楼的门口了。
叶无花苦笑道:“莫说穆青萝人间绝色,携王府做嫁妆。但但万金之赏,岂非已经值得让很多人冒险?”
姬王侯道:“穆青萝开出的条件,委实让绝大多数人都难以拒绝。”
叶无花道:“我现在岂非就在你面前,送上门来的万金你莫非不心动?”
姬王侯摇摇头,道:“我虽亦爱财,但却有自知之明,我自知并非你的敌手。但却不喜欢拿自己的命去搏。更何况,你我缘分未尽,本不到搏命的时候。”
叶无花道:“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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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了一会,叶无花又道:“你应当知晓,赵东楼所谋究竟所为何事?”Μ.chuanyue1.℃ōM
姬王侯道:“你看这石阶,一步一步向上,当身处在半山之时,绝大部多数人岂非都想着的是,登临山顶,看一看山顶的景色?倘若一旦登临山顶,却见到另有更高的山峰,岂非又想着到那更高的山峰上去看一看?如此往复,何穷尽也?”
叶无花点一点头,道:“人的欲望,又有多少能够知道满足的?古往今来,又有多少英雄豪杰为了不满足的欲望,白白误了卿卿性命。”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欲壑难填以命相搏。岂非本就常见的事?
昔年名满天下自称“有书真富贵,无事小神仙”的聂知远,最终岂非不过因为几卷古籍,竟然设计陷害自己的至交好友,最终落个身败名裂的下场?
人寰隔绝无人到,洞府深沉有路通。
叶无花与姬王侯已经走到孤山顶,进了“离落山庄”,在客厅里坐着喝茶。
一盏茶快要喝完的时候,楚离疾已经慢慢从后院禅房中走了出来。
楚离疾今年五十一岁,知天命那一年的生日那天开始,他便已昭告江湖,自此不再过问江湖中事,亦不再参与任何江湖纷争。并且决定开始每日禅定两个时辰,从那一日起,便未再中断。
刚刚禅定过的楚离疾,穿一身深褐色居士服,手把一串一百单八颗的金刚菩提佛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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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三绺长须修剪得十分整齐,刚刚经过禅定的脸色,仿佛依然带着佛理的光辉,白净的脸上面色红润,仙风道骨。
倘若这里不是名动江湖的“离落山庄”,倘若叶无花未见过楚离疾,一定会误认为这是一个养尊处优,一心修道的文人居士。
叶无花和姬王侯已经站起身来,见过礼,又分宾主坐下。
楚离疾微微笑着,道:“叶先生千里迢迢,到我这荒岛上来,我却因禅定未曾下山亲自迎接,委实是失了礼数。”
叶无花拱手道:“晚辈冒昧前来,本已是叨扰。”
楚离疾道:“据说,你是从居延城手刃赵东楼以后来此,你要知道,现在你项上这颗人头,至少已经值一万两黄金。”
叶无花哈哈一笑,道:“想不到我叶无花浪迹天涯,现如今却是每日顶着一万两黄金行走。”
楚离疾轻叹一声,道:“如今一万两黄金就在眼前,倘若我再年轻几岁,说不定我确实会忍不住去搏一搏这万两黄金。倘若我再年轻几岁,就算不为了这一万两黄金,就为了《百字谱》剑客榜第一名这个名号,说不定我亦一定要和你打上一架。”
叶无花道:“虽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然而,第一第二,又有何意义?于我而言,不过皆是虚名而已。人在江湖,岂非本已很累,又何必再背着这沉重的虚名,徒然增加烦恼,让自己更累呢?”
楚离疾抚掌道:“妙极妙极。达摩祖师昔年面壁参悟的‘有求皆苦,无求乃乐’,你却已是深得其中的精妙。佛曰人生八苦,生老病死之后便是这‘求不得’,可见世人之苦,求而不得者众,但倘若放下了这求而不得的东西,岂非便从根源上没有了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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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王侯苦笑一声,道:“幸而世上绝大多数的人,不像你们一样,否则我这个算卦的老头子,岂不是要饿死了?”
——世人偏爱算卦占卜,预测吉凶,岂非正是因为有所求?
楚离疾道:“据姬先生所讲,你此行本就是来找他的,倘若没有什么绝密的事情,不妨说来一起听一听?”
叶无花道:“莫说并无什么绝密的事,就算是有,此行岂非本就没有什么秘密可言?”
叶无花转头又对姬王侯说道:“姬先生自然已经知晓,我此来孤鸾城,就是为了厉镇云和居舆城外那六个大汉的死因而来。”
姬王侯道:“如此说来,厉镇云亦是被那牛毛毒针射入咽喉而死?”
叶无花点点头,道:“不错,这毒针上淬的毒霸道至极,我此来就是为了请教姬先生,可知道这是什么毒,倘若知晓了是何种毒药,也许,可以通过毒药来源查到一些线索。”
楚离疾道:“有理。”
姬王侯却长叹一声,道:“可惜,我倘若知道是何种毒药,在居舆城我便已经告知与你。不过,天下至毒无非那几种,倘若我是那杀手,想要用毒置人于死地,一定不会选择常见的毒药,如此看来,据我所知道的毒药推断,此毒极有可能是西南苗疆的一种叫做‘见血封喉’的树木的汁液提炼而成,亦或是西域或东瀛特有的‘曼陀罗花’的汁液提炼所得。”
停了一停,姬王侯继续解释道:“我若是你,我一定会先去西南苗疆查一查那‘见血封喉’。那‘见血封喉’提取并不复杂,却毒性发作极快,其毒又极难解。那‘曼陀罗花’有叶无花,有花无果,叶、花、果互不相见,只开在极阴之处,极其稀少,本不易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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