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美女爱英雄。
尤其是白小玉这样单纯、美丽、情窦初开的少女。叶无花这样的英雄人物的故事，她自然听得不少。
但这样的少女，岂非却也正容易把崇拜误认为是爱情？江湖中，岂非很多这样的故事和先例？
哪怕洒脱风流如昔年名满天下的萧不凡，岂非也是未能幸免？
王苦禅孤独一生，岂非也正是因为昔年的一段错误的感情？
白小玉见叶无花怔怔不言，白玉似的小手在他面前晃一晃，嘟着嘴，说道：“我虽知道我长得并不难看，但我却看得出，你刚刚眼中并没有我，你的心思一定不在这里。”
叶无花不能不说话，他老老实实的说道：“你何止是不难看？你若只是不难看，那天下女子岂不都是嫫母无盐？”
白小玉打断他道：“我娘曾经教过我说，倘若一个男人夸你好看，你一定要小心他。他一定对你存着非分的想法。”
叶无花只好闭上嘴。
白小玉继续又说道：“你怎么又不说话了？你不说话，是不是被我说中了？”
叶无花苦笑，他只能苦笑。
像白小玉这样的一个女孩子，岂非天生就应该有刁蛮任性的权利？像这样的女孩子在你面前刁蛮任性起来，你最好的办法岂不是只能苦笑？
白小玉却并不放过他：“倘若没有被我说中，你为什么不敢告诉你刚刚在想什么？在想哪个女孩子？”
叶无花叹口气，他知道倘若再不说话，白小玉一定还有更古怪的问题问出来，他只能说话：“我不过是在想王苦禅。”
这句话至少有一大半是实话。
白小玉眼神却变得温柔起来，轻轻的说道：“其实你是明白我的意思的。可是你却故意假装不明白，你若是有什么顾虑，为什么不能直接和我说呢？”
白小玉的眼睛中已经泛起了泪光：“你难道不知道我这样一个女孩子，跟你说这些话，向你表达这样的意思，岂非已经鼓起了天大的勇气。”
叶无花看着白小玉眼中的泪光，心已经碎了，像白小玉这样的女孩子在任何人面前梨花带雨，都会让人心碎、愧疚、不安。www.chuanyue1.com
叶无花叹了口气，道：“我岂会不明白你的意思。对于我来说，你是天上的仙女，我却只是一粒尘埃。莫说是喜欢你，我甚至连自惭形秽的机会都没有。你若是误将向往的传言故事，误作是笑。我却又贸然回应，最终岂非是害了你？”
白小玉突然气呼呼的站起来，道：“你若是不喜欢我，大可不必找这些接口。我听闻的叶无花是个磊落豪气的大丈夫，而不是这样畏前怕后、婆婆妈妈的胆小鬼。你又不是我，你怎知道我所想？”
不等叶无花开口，白小玉又跺一跺脚，继续说道：“倘若你是怕我以后会拖累你，却又是多虑了。我白小玉虽然没有你叶大侠的武功高强，却也是学过不少功夫的，山庄里的武师师傅们，也有不少各派的高手。我跟着他们学习的功夫，就算是打不过别人，至少可以勉强自保。倘若有一天，我确实无法自保了，你也一定不用管我，我一定不会拖累你。”
叶无花已经没有办法再辩驳了。
他确实有过这样的顾虑，除了随时可以为兄弟、为朋友去拼命，甚至抛头颅、洒热血，豁出去这一条性命这样的软肋外，他确实不想再增加自己的软肋了。
江湖中刀头舔血的日子，有时候一个软肋已经足够让自己万劫不复了。
萧不凡、王苦禅经历过的悲剧，不可预知的未来，却已足够让他恐惧。
可是这样一个女孩子，说出了这样的话，做出了这样的决定，岂非确实已经全然不顾自己的体面，自己的名声了，甚至已经随时准备豁出去自己的性命了？ωＷＷ.chuanyue1.coΜ
他虽然真的想硬起心肠。可是面对这样一个女孩子，他的心肠确实已经没有办法再硬起来了。
他只能轻轻的道：“倘若有那样一天，你一定要答应我，想尽办法保护好你自己。”
他知道自己这一句话说出去，需要承担的将是怎样的一种责任，可是他确实没有办法不去承担这个责任了。
叶无花虽然看起来是一个自律、冷静、坚硬的人，可是他却有一颗多么冲动、热烈而又柔软的心。
这是他的天性。——王苦禅曾经这样跟他说过。
可是王苦禅自己，岂非也是这样的一个人？
有一颗冲动、热烈而又柔软的心，岂非真是人之所以能称之为人的原因？
这一颗有爱的心，岂非正是人和禽兽的区别？
内心柔软，岂非正是因为心地温和，心存慈悲？
叶无花的回答，意思当然也很明显。
当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已经做好了随时为了眼前的女孩子做出任何牺牲的准备，哪怕需要牺牲的是自己的性命。
白小玉自然也听得出他的意思。
“你放心，我一定会想尽办法保护自己。”她的眼中还噙着泪，但已经笑靥如花。
白小玉的也已做了决定，哪怕是献出自己生命，也不会让自己成为叶无花的软肋。
这一刻，他们之间虽没有说过多的话，他们之间也没有做更多的海誓山盟。
当一个人随时准备为了对方付出一起，乃至生命，却岂非胜过了所有的海誓山盟？
叶无花内心的坚冰已经完全融化，融化为一股暖流，这股暖流几乎已经要溢出他的胸膛。
他甚至有一种要向全天下所有人分享这暖流带来的兴奋，要昭告全天下，他的挚爱的冲动。
白小玉已经又坐下来了，从桌上小炭炉上的茶壶中又给叶无花倒了一杯茶，温柔地轻轻说道：“你昨天喝醉了，一定要多喝点普洱，养一养胃。”
叶无花喝茶。
白小玉又道：“你还要吃一点点心，空腹喝茶并不好。”
叶无花吃点心。——像一个听话又乖巧的孩子。
一壶普洱已经喝完，点心也吃了好几块。
白小玉温柔的看着叶无花，轻轻的道：“明天我一定要去告诉我的娘亲我们的事情，你也一定要和我一起去。”
叶无花道：“我一定陪你一起去。”
“娘亲倘若还健在，也一定会为我高兴。”白小玉的眼中充满了忧伤和哀愁。这忧伤与哀愁让叶无花心疼。
昨日酒席上，叶无花已经知道，白小玉姐弟的娘亲十年前已经病逝。
叶无花伸手，轻轻的拭去白小玉眼角噙着的泪，他没有说话，他并不善于用言语去安慰女孩子。
叶无花与白小玉两个人，谁也没有再说话。
两颗相爱的心在一起，哪怕不说话，都已经足够。
天上地下，似乎只剩下彼此。
萧瑟的秋景似乎也已经明亮起来，花园中似乎已经如同春天般的温暖。
阳光不燥，微风正好。
他们已经约定，明日一早就出发，去邶邑城北拜祭白小玉的娘亲。
明日，是多么美好和充满希望的两个字。
翌日，晴好，温暖。
叶无花和白小玉一早已经来到邶邑城北。
当叶无花看到那块墓碑时，却震惊的就好像嘴里被人塞进了一颗鸡蛋。
墓碑赫然上写的是：
爱妻白门穆氏青芫之墓。
——显然是白鹏举亲笔书写。
叶无花立刻就想到了居舆城皇宫中，白鸦殿里那个“吸血鬼”雷镇山讲述了一半的故事中的女人，那个女人的名字叫做穆青萝。
他几乎立刻就是追问白小玉，穆青芫与穆青萝的关系，白玉山庄与义阳王府的关系。
但他并没有这么做，他不忍打断正跪拜在墓碑前向亡故的娘亲诉说祷告的白小玉。
他不但没有这么做，反而缓缓在白小玉旁边，陪着她一起跪拜。
——等白小玉做完这一切，再问她岂非也并不迟？
寒鸦绕树，悲笳三奏。
再长再久的拜祭总会结束，再深再浓的思念也会淡忘。
人生很多事情岂非正是如此？时间岂非正是冲淡一切的元凶？
白小玉已经祭拜完成，缓缓站起身。
叶无花却还是没有急着问她，他知道她还需要时间来平复心情。
两个人静静的立着。
不远处槐树上几只乌鸦的叫声，似是在提醒这叶无花必须要问一问了。
叶无花轻轻的，小心翼翼的说道：“听说，义阳王赵东楼的王妃叫做穆青萝。”
白小玉的心情早已平复，她转头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叶无花，说道：“知道义阳王王妃姓名的人并不多。”
叶无花说道：“我曾无意间听一个朋友说起过。”
他没有向白小玉说出雷镇山，没有向她说出那个故事。
并不是因为他不信任白小玉，也不是故意隐瞒白小玉。
——毕竟雷镇山讲述的那个故事只有一半，毕竟这个故事确实让人匪夷所思，毕竟这个故事依然还有很多漏洞，毕竟这个故事并不能解释为什么王苦禅这样的绝世刀神会死在刀下，毕竟这个故事中的穆青萝与穆青芫的名字太像了。
——毕竟这两个名字并不想阿猫阿狗、莺莺燕燕这样常见。倘若一定要说这两个名字相似是巧合，倘若一定要说穆青萝与穆青芫之间没有关系，就算打破叶无花的脑袋，他也是不相信的。
——毕竟他并不想让白小玉轻易的收到伤害，他并不能将那个诡异的故事原原本本的告诉白小玉。
白小玉叹一口气，说道：“不错。义阳王王妃穆青萝正是我娘亲的妹妹，亲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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