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带到了受刑架上,手脚均被镣铐锁住,他恐惧地观察四周,此处阴森恐怖,恶臭弥漫,仿佛置身地府,暂别阳间。火盆的火光照亮地上的斑斑血迹,各式奇形怪状的刑具被扭曲的人影笼罩,空气中满满的一股子血腥的味道。
“这.....这是什么地方,你们抓我到这里想干什么?”
这时,从外面走进几个人,其中一个锦衣华服的年轻人,还有一个就是绑他来的紫衣女子。
年轻人将披风一甩,身后便有人立刻奉上座椅,可能是隔了太远看不清,紫衣女子手指一摆,手下立刻将牢房两边的火盆捅旺,照亮了张仲瑞的脸。
虽然亮堂了,但张仲瑞依然看不清那年轻人的样子,只觉得能摆出如此阵仗的绝非普通人。
紫衣女子命令道:“老规矩,先鞭打十下,让他知道一下自己的处境。”
一名手下在案上取了根蘸水的皮鞭,冷眼注视着张仲瑞的胸膛,因为稍后,他胸前的衣物就会支离破碎。
十鞭轮完,张仲瑞遍体鳞伤,遮在乱发之下的那双浑浊的眼睛已经没有了往日嚣张的气焰。
张仲瑞知道再搬出他大哥的名号恐怕是不管用了,只好说道:“我有钱,我有很多钱,只要肯放我一马,我这就写信让人送来,还请阁下高抬贵手......”
年轻人扑哧一声笑了:“哈哈......钱?我长这么大,还不知道钱为何物。”
张仲瑞心中一惊,能说出这样的话,若不是富可敌国,那就只能是......
“你......你究竟是谁?”
张仲瑞伸长脖子想看清这个年轻人的样貌,年轻人起身走出阴影,慢慢凑近他的脸,索性让他看个清楚明白。
年轻人冷冷地说道:“你不认识我了?我们见过面的。”
张仲瑞睁大眼睛仔细辨认,此人好像是有点眼熟,但在何时何处,他确实是想不起来了。
年轻人眉头一皱:“你再仔细想想?”
突然,张仲瑞从年轻人的眉眼中探寻到了一丝王者之气,恍惚之间让他想起多年之前那个女孩的眼神......
“你.....是......安贵公主?”
年轻人轻蔑一笑,身后紫衣女子大步上前,反手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张仲瑞脸上,呵斥道:“称殿下!”
张仲瑞瞬间清醒过来,急忙说道:“是殿下,殿下,草民罪该万死,冒犯了殿下,还望殿下恕罪!”
张仲瑞这时终于知道,原来动他的人是先帝李元弘的嫡长女,当今陛下李执的亲姐姐,大棠长公主——李璧。
张仲瑞之所以没认出来,是因为他上一次见到这位长公主殿下还是在数年之前了,当年先帝李元弘曾出巡江南,走到哪儿都带着她,所以在张仲瑞与大哥张伯瑞一同迎驾时,有幸见过一面。
但仅此一面就让他对李璧印象深刻,虽说那时的李璧还是个不经事的小女孩,但举手投足间已尽显皇家风范,没想到如此再次见到,她竟然扮起男装,俨然一副名门公子的作派,难怪张仲瑞认不出来。
而那位紫衣女子名叫柔笠,李璧的近身侍卫,是从负责皇家内卫的检阅司里,千里挑一的顶尖高手,张仲瑞的那些打手死在她手里,一点也不委屈。
李璧轻描淡写地说道:“你冒犯本宫,本宫可以不计较,但你犯下的事,本宫就不得不管了。”
张仲瑞哀求道:“是是,草民有罪,草民不该走私贡品,肆意敛财,不该仗势欺人,巧取豪夺,草民自愿赴枉昭司受审,不敢劳驾殿下亲自拿问!”
李璧冷笑道:“呵呵......枉昭司若能办得了你,你又怎能逍遥到现在?想必你早就利用你大哥的关系,收买了不少朝中要员吧。”
张仲瑞矢口否认道:“没有没有,绝对没有......”
李璧眉毛一挑:“没有?你大哥是背靠武太后的关系才有了今时今日的地位,如今朝中多半都是武太后的势力,所以你才有走私贡品的门道,如果本宫今天把你送去枉昭司,估计不出三天,就有人把你捞出来了。”
张仲瑞低下头无话可说,自己那点小心思被李璧一眼看穿,看来想脱身是没有希望了。
李璧看着他那垂头丧气的表情,话锋一转说道:“其实本宫才懒得管这种小案子,本宫之所以请你来,是想问一件事。”
“什么事?”
“此物你是从何人手中得来的?”
张仲瑞抬眼一看,只见李璧手里正拿着他输给赵化的那个吊坠。
他心中一沉,惊问:“它......它怎么会在殿下手里?”
柔笠说道:“这你就别管了,只需回答殿下的问题。”
其实这个吊坠是一枚印章,此章是用罕有的西域月峭石雕成,长方形,一指粗细一指长,侧边带瘤的凸起正好雕成一只金蝉,金蝉六足虚抱柱体,蝉翼纹路条理清晰,栩栩如生,一般人只当是枚普通的石质吊坠,其实仔细品鉴下,不论质地还是雕工,都是出自皇家御用之物。穿书吧
既然是印章就应该镌刻有文字,可这印章底座所刻的东西,字不像字,图不像图,谁也不认识。
柔笠说道:“你与空尘大师的徒弟斗棋输了,宁愿花千金都不想交出它,所以你知道它是什么吧。”
张仲瑞想狡辩,但最终还是叹了口气说道:“知道......”
“说出来!”
“冰......冰肌方寸。”
“从哪儿来的?”
“是草民从别人手里买的。”
“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卖主是谁?”
柔笠用严厉的语气一连问了三个问题,张仲瑞不敢再有隐瞒,只好回答道:“大约在两个月前,江南的古董黑市上有人散布消息,说手中有凤后殿下御用之物想出手,干我们这行的人都知道,凤后殿下是一代传奇皇后,但崩世之后,存世的用物极少,每一件都堪称价值连城。”
看着手中这枚小小的印章,李璧的眼神渐渐变得忧伤,轻声说道:“没错,她是本宫的母后,就连本宫都没有几件她的遗物。”【穿】 【书】 【吧】
“草民该死,草民该死......”
“继续说下去。”
“后来,草民派人联系上散布消息之人,由他牵线搭桥,与卖主约在鉴湖交易,但......”
“但是什么,快说?”
张仲瑞赶紧说道:“草民本以为要花重金才能买下此物,没曾想那卖主只开价一百两黄金,当时草民怀疑此物可能是个赝品,但又抱着侥幸之心,万一是这卖主不识货,那草民岂不是捡了个大便宜,反正一百两黄金对我来说不是什么大数目,所以草民想都没想就买下了。”
李璧说道:“听你这么一说,此事确有蹊跷,那你如何鉴定此物是不是赝品?”
张仲瑞说道:“草民还没想到办法鉴定真伪,就被殿下您......”
“卖主姓什么叫什么?现人在何处?”
“那人叫魏无迹,但草民与他交易完便再无联系,草民也不知道他在哪儿?”
李璧一抬手,身后的柔笠拔刀出鞘,架在了张仲瑞的脖子上,张仲瑞哭求道:“殿下,草民该死,但草民什么都说了,再没有别的了。”
柔笠不听他求情,一刀朝他头上劈去,张仲瑞顿时脑袋一歪,昏了过去。
原来柔笠并没有刀刃砍他,而是用刀身拍了一下他的脑袋,把他吓昏了。
李璧思忖一番,对柔笠吩咐道:“派人通知枉昭司过来将此人收押。”
柔笠说道:“可是殿下,刚刚您不是说把他交给枉昭司,一定会有人捞他出来,那您为何还要放虎归山?”
李璧说道:“他不是虎,只是狐假虎威的狐,本就是在等这只狐狸背后的老虎现身。”
“您是想借这个机会扳倒武氏?”
“没错,武氏的势力在朝中根深蒂固,相互勾结,很难找到突破口,张仲瑞被问罪,他大哥张伯瑞一定不会坐视不理,不如就利用这件事情做一番文章,就算扳不倒武氏,至少也能给他们一个警示,本宫就是要让他们知道,这天下是我们李家的,不是他们武家的。”
第二天清早,赵母起床准备给儿子做饭,不料赵化早就煮好了米粥,打扫完里里外外,等着母亲醒来。
赵化扶着母亲坐到桌旁,一边喂她喝粥一边问道:“娘,昨晚是不是有陌生人上家里来了,您没被吓到吧?”
赵母说道:“怎么会吓到呢,是有个人说是你的朋友,娘说你不在家,去给你师父送饭去了,然后她就说要等你,还一直陪我说话,后来娘乏了,还是她扶娘进屋休息的。”
赵化心想不对啊,明明外面发生了打斗,母亲难道一点也没发觉?
“就他一个人?”
“是啊,就一个人。”
赵化还想再问别的事情,转念一想还是算了,既然那些死人的事情母亲还不知情,那就不要告诉她的,省得她担心。
赵母笑眯眯地问道:“对了,你的那位朋友是什么时候认识的,怎么娘之前一直没听你提起过?”
赵化回道:“刚认识的。”
赵母接着问道:“她是哪里人啊,家里是做什么的?”
“娘,你问这么多干嘛,安公子就是个普通朋友而已。”
赵母轻轻打了一下儿子的手,笑着说道:“什么公子啊,人家是个姑娘呀。”
赵化惊讶道:“姑娘?这怎么可能,我亲眼见他分明是个男子,怎么会是个姑娘,娘你又看不见,是不是弄错了?”
赵母说道:“娘是看不见,但娘摸得着呀,她扶娘进屋的时候,娘摸过她的手,她皮肤温软细腻,就是一双姑娘的手。”
“您确定?”
“确定,而且她身上还有淡淡的胭脂香,娘不会搞错的。”
赵化又说道:“娘,你刚才问那些事情,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赵母笑着说道:“你也老大不小了,多结交几个朋友是好事,当然了,你要是能给娘领个儿媳妇回来就更好了。”
“娘,你想哪去了,她就算是个姑娘,儿子也招惹不起,她是......”
他刚想说是朝廷的人,又怕母亲担心自己是不是惹了什么官非。
赵母好奇地问道:“她是谁呀?”
“她是......她是大户人家出身。”
“哦,这样啊,那也不打紧的,姻缘姻缘看中的就是一个缘字,只要两方情投意合,其他的都好商量。”
赵化叹了口气说道:“昨天师父跟我讲了一晚上的缘,今天您又跟我讲缘,我耳朵都快起茧了。”
“出家人讲究的缘跟我们这些俗人讲究的缘是不一样的。”
“在我看来都一样,再说了,光讲缘有什么用,咱哪里供得起大户人家的小姐。”
赵母问道:“这一点你放心,娘早年间还攒了不少积蓄,等你提亲的时候,三书六礼一样都不会少,绝不会失了礼数,娘还打算给你置办一间宅子,再请几个下人,不会亏待了儿媳妇。”
“您越说越离谱了,咱们哪有那么多钱,而且我也不要您的钱,您攒的钱您自己留着用。”
“娘能花了几个钱,不留给你还能留给谁。”
“您真的想多了,她真的就是个普通朋友。”
“我能不想多吗?你从来没往家里领过什么人,更别说是姑娘了,她可是第一个。”
“她一直是以男装示人,您不告诉我我都不知道她是个女的。”
赵母叹气道:“唉......你这个傻小子,平日里只知道琢磨下棋,连人家是男是女都看不出来,这样下去,你怎么才能找到媳妇呢。”
赵化苦笑道:“好了娘,咱不说这些了,快吃饭吧,等您吃完饭,我还要去给师父请安去。”
伺候母亲吃完早饭,赵化又去镇外的草堂看师父,可他进到院里喊了几声无人回应,草堂里外都找不到师父和师叔的身影,只有书案上发现了一封信。
赵化打开信笺读道:
“吾徒化儿,见信如面。
你与吾之缘,始于初见,不觉已一十八年。
彼时你尚不足月却遭逢变故,命如薄纸,令人恻隐。
我佛慈悲,冥冥中引领吾与你相遇,乃是前世种下的因。
吾授你棋艺,你伴吾修业,度己度人,相助相携。
幸得你智慧好学,棋道已入境界,吾欣慰矣。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为师要与你暂别,或数月,或数年,或此生再无缘见。
你亦会开启新缘,还望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寥寥数言,不足以表,勿念。”
赵化读完信半晌没反应过来,整个人都怔怔地站在原地。
“发生什么事了......师父他老人家......走了?” 穿书吧为你提供最快的弃仓惶更新,第四章 神秘印章免费阅读。https://www.chuanyue1.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