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潭此时是清晨。
东边的天吐出一抹鱼肚白，又吐出些似被血染红的云彩。光亮把黑暗撕出一条口子，以势不可挡的趋势将黑暗吞噬、取而代之。夶风小说
祈妤和琴宴坐在一辆马车。妖君则是和三位男子坐在另一辆。
风吹起车厢的帘子，缝隙中，祈妤瞧见走在前头的那辆，车身剧烈的摇晃。分明是平坦的路面，却仿若走在山路般，格外颠簸。
她还未看几眼，一旁的琴宴蓦地抬起手，捂住了她的眼，耳边传来低低的声响：“别看。”
她不解，试图把眼前的手推开，对方的力气却大得很。
祈妤无奈，“好嘛。不看就是了。”她撇起嘴，“一辆马车而已，我还不稀罕看呢。”
琴宴这才收回手。
“你的性子怎么跟神君一样，古怪得很。我无非是觉着那马车奇怪，想多瞧几眼。”祈妤忽的想起什么，申请失落，“你跟着我来妖潭，那我拜托你的事，岂不是要泡汤了。”
她哭丧般哀嚎一声，眼帘一垂，看见琴宴空空的手腕。
她疑惑：“我送你的镯子呢？”
琴宴微怔，眸底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慌乱。她镇定自若的道：“我收起来了。你拜托给我的事，我也交予了旁人去做，你不必忧心。”
“那便好。”祈妤点头，末了，十分感激，“麻烦你了。”
回妖潭的路程比祈妤预想的还要远，她没走过这条路，从妖潭往返天界的人少之又少，她只听如镜提起，这条路并不远。
“并不远”的路，从天蒙蒙亮，一直走到黄昏。
祈妤又乏又饿，下马车时，两腿发软，险些站不稳。
尤其是一抬头，瞧见被倒挂的、陆清染的头颅。
她惊呼一声，身子一软，直愣愣的往后栽，好在琴宴将她扶住，免去一场皮肉之痛。她侧了侧身，闭眼不去看，可一闭上眼，脑海里便是那副可怖的情景。
琴宴轻轻拍着她的后背：“还好吗？”
祈妤深呼一口气，点了点头，“没事。你没被吓到就好。”
若换做是旁人的头颅，她都不会被吓成这般；偏偏……是陆清染。沈星柔嘴里攀高枝、给昆仑山主下毒的狗崽子。
车夫将她们放到写有“妖潭”牌匾的木门前，陆清染的脑袋就被挂在牌匾旁边。妖君领着三个男子视若无睹的推门而入，祈妤缓了一会儿，才抓着琴宴的胳膊闭眼从头颅底下经过。
她瞧着面不改色的琴宴，不由得赞叹道：“未曾想你胆子这般大！我以为你久居天界，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
话音刚落，一阵熟悉的声音响起：“回来了？”
祈妤困意全无，脸上是难掩的笑意。她咧嘴笑着朝裴如镜跑去，猴子挂树般挂在裴如镜的身上，余光瞥见立在一侧的少年。
“我是不是见过你？之前在深水狱……”见少年点头，她蹙起的眉缓缓展开，“难怪我看你眼熟。”www.chuanyue1.com
裴如镜的视线落到跟着祈妤一同来的姑娘，“她是？”
“琴宴，七更殿的仙侍。”祈妤站直身子，介绍道。她压低声音，凑到如镜的耳边：“七更殿就是烛龙神君住的地方。”
“行了，你不用给我过多解释，你的光荣事迹整个妖潭都传遍了。”说到“光荣事迹”，裴如镜格外加重了音。
祈妤嘿嘿笑笑，指着少年问：“他怎么出来了？不是在深水吗？而且……妖潭跟我离开时，变化也忒大了些。”
裴如镜没答，揉了揉她的头，说：“我去找一下妖君。”末了，转身对少年嘱咐：“你陪着她，四处转转。”
少年：“好。”
他目送裴如镜离开，笑眼弯弯的伸出手，“幸会。”
“我记得我以前瞧见你，你整个人阴沉沉的，现在出了深水狱，看起来跟人间十七八的清秀少年郎一样。”祈妤伸手去握，在听到“凌夷”二字，浑身一僵。
凌夷。
她下意识的想起那个典故——
一位少年将混浊劈开，浊气形成山脉，命名为凌夷山脉。忆酒村便是紧挨山脉的村落，村内偶尔流窜的浊气，亦是拜山脉所赐。
“你……”祈妤的手悬在半空，仿若石化般，“你方才说你叫什么？”
少年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笑着道：“凌夷。”
“凌夷山脉……”祈妤难以置信的出声确认，少年微微点头，她小心翼翼的握了握少年的手尖，转瞬想起什么，起了一身的寒意。
她问：“门口挂着的头颅，不会是你做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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