妤初慌神。
若非瞧见这撮头发，她都要忘了这事。
阿娘还在鸭子村时，会去镇上做工。由于太想念她、惦记她，便剪下她一小撮头发，悉心包在绣有她名字的手帕，每日做工都贴身带着。
迎春注意到她的视线，忙道：“您瞧，这儿绣了‘妤初’二字。”Μ.chuanyue1.℃ōＭ
“贵妃娘娘真的在奴婢跟前经常念叨您。她当时生下您，没坐月子，因着没生下男孩，被您奶奶折腾、嫌弃，导致身子落下毛病，不易怀孕，昭柔公主是娘娘吃好久的药，才得来的。在这深宫里，不能没有子嗣的。”
情至深处，她边说边落了几滴泪。
“公主……”
她捧着帕子的手在抖。
持剑的侍卫已全放下长剑，静静立在原地。
良久。
妤初做出选择。
她拿过手帕，朝主殿方向走去。
迎春欣喜若狂的跟在她身后。
张贵妃在厢房，圣上和一众人在前厅，皇子已被奶娘抱走。途径前厅时，迎春慌忙行礼，欲要禀报，妤初则旁若无人的进到厢房。
房内热得很。
还有一股说不上来的腥气。
汗味混着血味。
张贵妃虚弱的躺在床榻，面色惨白，双唇干裂。她稍有些费力的扯出个笑，有气无力的道：“初初，你来啦。”
妤初措辞好的言语、组织好的句句质问，一瞬卡在喉咙。
她什么也没说，只提着壶倒了杯温水递去。
张贵妃道了声“谢”，连着喝好几口。
“是我对不住你……”她一开口，满是愧疚。她道，“大漠求娶，唯一未出嫁的公主，仅有昭柔一个……可她才十岁，如何能和亲……我与圣上，便想到了你。”
妤初深呼一口气：“我嫁过人了。”她咬咬唇，声音有些颤：“那一年，我也是十岁。”
她披着嫁衣、抱着鸡的冲喜。
亦是十岁。
昭柔当了十年的公主，享了十年的荣华富贵与恩宠，却不愿承担公主的职责。
躺着的张贵妃似没听到后半句，垂着眼睫开口：“大漠君王求娶，因着巫师说，大徵公主可使大漠降雨。他不在乎你是否处子，是否娶亲。他要的，仅是位公主。初初，那位君王我瞧过，长得好，是个不错的人。”
说到最后，她仍想让妤初代替昭柔。
妤初心里闷得厉害，没有落泪，反倒笑笑：“是个不错的人，贵妃愿意把嫁去的机会留给我，我是不是要好好的叩拜、谢谢您？”
“半个月。怪不得一开始劝我留在宫里半月。算算时间，可不就是过了半月？您早计划好了，把我弄到宫中，我就如同一只进了笼子的鸟。要么被您送去大漠，要么死路一条。”
“起初我还疑惑，未及笄的公主，怎的就有自己的府邸了。听嬷嬷讲，前些时日才搬出宫。怎的，怕我碰到她，伤害她吗？”
“贵妃啊贵妃。”
妤初笑着念叨两声，她倚在桌边，双手环胸，垂眼看向床榻孱弱的女子。
张贵妃：“你宁愿死，也不愿嫁吗？”她话音刚落，豆大的泪珠夺眶而出。她哭着，语气听着，却是不大和善。
“贵妃娘娘，我还没哭，您哭什么？您觉得您做的局特别周密，哪怕我不被您——”妤初顿了顿，嗤笑一声，接着道：“被您所谓的母爱打动，也会畏惧生死。左右都逃不过替您女儿出嫁的命运。没想到我会这般。”
榻上的人哑口无言。
光线斑驳。
妤初看着张贵妃。
她看着那张惨淡如霜的脸，看着脸上未及时擦去、缓缓滴落的汗。
她蓦地出声：“你生我时，也是如此吗？”
不。
想来要更凄惨。
村子里哪儿能跟皇宫比？
妤初低头，垂眸望向手里的帕子、以及帕上放着的一撮头发。
桌面放置了一盏烛火。
她先烧了头发，紧接着捏起手帕一角，点了火。
榻上的人一怔：“你、你要做什么？”
妤初没应声。穿书吧
她瞧着帕上的火焰。火离她愈来愈近，直至灼烫感袭来，她才松了手，眼神平淡的朝很快烧成灰烬的手帕睨去一眼。
她踩了踩，道：“和亲一事。”
“我去便是。”
她说得极缓，极慢。
张贵妃一听高兴得很，喜笑颜开：“当真？”
妤初点头。
“贵妃娘娘。”她唤得十分恭敬。她说：“今日是大漠听信巫师，特来求娶；明日又会是什么？大北？亦或西域？”
她笑出声，“下一次，您准备找谁替她呢？”
妤初笑意更浓，她行礼：“贵妃娘娘，您好好保重。”
她转身。
头也不回的离开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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