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时一刻，厉临渊缓缓睁眼，外头刺眼的光已经暗了许多。过不了多久，月升日落，夜晚悄然而至，一整个白天他都在睡梦中度过。他坐起，揉揉眉心。忆起醉酒后的模样，不知是懊悔，还是羞赧，重重的叹了气。
他记得裴如镜的嘱托，出门时，变回“琴宴”，以七更殿仙侍的身份走进主院。
院子里的人都曾与这仙侍打过照面，听说昨夜喝了大殿下新买来的烈酒，酒性烈，饮上一杯，昏昏沉沉睡到现在，都见怪不怪。
晚膳的时间还未到，他走进厨房，将中午的鱼汤热了热。
从门口经过的裴如镜瞧见他，停下脚步，走近搭话：“您醒了？可有什么不舒服？”
厉临渊初见这位大殿下，接触到的便是意气风发、少年血性的一面，而今被人温文尔雅、客客气气的待着，他有些不大习惯。
他道：“你待我，和之前一样就行。”【穿】
【书】
【吧】
语毕，又补充：“我是怕被人瞧出异样。”
热鱼汤不需太多时间，闲聊几句的功夫鱼汤已咕嘟的冒起泡。厉临渊熄了火，盛出一大碗，侧目问：“你要喝吗？”
“不了。”裴如镜说。他垂眸望着不知被热多少次的鱼汤，鱼里的骨头都软得快要化开，左思右想总觉不妥，道：“我让师傅重新给炖一条吧。”
厉临渊婉拒：“没事，我喝一碗，垫垫肚子，快到吃晚膳的时候了。”
二人谁都没再说话。
厨房只剩下小口喝热汤的声响。
院内时不时传来几阵布谷鸟的叫声。
天色一点一点的泛黄，入了黄昏，又一点一点的暗下。
裴如镜一直未走，默不作声的立在一旁，视线望向门外。
鱼汤喝了两碗，厉临渊终是忍不住开口问：“你的伤……如何了？”
“多谢神君关心，伤势早已无碍。”想起旁侧坐着的人的身份，裴如镜不自觉的客套起来。他咳了咳，换了个语调，“这事儿过去便过去了。”
厉临渊垂下眼睫，望着瓷碗上的纹路。一句话酝酿许久，快要在心里默默嚼烂，才道：“那日，是我冲动些。”
裴如镜摇摇头：“谈什么冲动不冲动？似孽缘般的前尘往事，你能一笔勾销，不计前嫌，留她一条小命，别说一掌，即便是十掌，我都毫无怨言。”
厉临渊被这话惹得轻笑一声，“十掌，不死也残。”夶风小说
“残便残了。她脑子不会转弯，呆呆傻傻，我随便胡诌个理由，就能糊弄过去。我往前只道她能平安开心，做的事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哪曾想她见到你以后，脑子一热，学着话本上强抢民女的山匪，绑人成婚。”
“许是次次看见阿娘这般作风，耳濡目染；又许是瞧了些稀奇的话本，听了些故事，认为用强、逼迫，使另一方屈服，也能幸福美满，恩恩爱爱。总之，她作孽的时候，我没拦着，没规劝，替她受罚理所应当。”
裴如镜一面说一面站在门口朝外望去，似在等人一般。
他稍稍停顿，一敛笑意，神情严肃的看向坐在厨房的男子，徐徐开口：“我从未见她喜欢过什么人，你哪怕想要火海的岩石，她都能跳下去，给你挖来。她着魔一样的迷恋你，那……你呢？你对她是怎样的想法？”
“你若对她没有男女之情，不妨与她直说，彻底断了她的念想，以免她今后做出些什么荒唐事。这般不清不楚的吊着，于你，于她，都没有任何好处。我虽不想看她难过，但长痛不如短痛，有些事，趁早了结的好。”
又是一阵安静。
变成姑娘样子的神君，裴如镜看着总是奇怪。话说完后，他立刻收回视线，继续瞧着外头。他来时便在盼的人，终于跑着赶来。
师傅边擦汗边一脸歉意的连连鞠躬：“大殿下，当真是对不住！我娃娃高烧不退，我抱着她去瞧郎中，所以来迟了些！”
裴如镜将人扶起：“无妨。”
自从上次战备，加之传闻四起，妖君与妖尊的事闹得沸沸扬扬，局势扭转，一朝失势，妖潭殿内的许多老人全另投新主。原先厨房做膳食的，只有老吴一个肯留下。边界设立的驿站离他家远些，路上要耗磨不少时间。
老吴自责道：“我紧赶慢赶，还是没在天黑之前赶回来。”
“无妨。天气一热，都没什么胃口。眼下天凉了些，正是吃饭的时候。”裴如镜说，“快进屋，我有些话想同你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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