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打一场战役,在攻占城池,若直面硬取,可能会折兵损将,失败而退。如果采取灵活的战术,持强示弱,迂回包抄,攻其不备,定会攻陷全城。杨国强学着电影情节中的样子,在中华人民共和国地图前筹划了许久,宛如带兵征战的将军,对自己定下的战役决心非常满意,十足把握。这一天他提前下班,花了几乎半个月的工资,买了很多礼品,骑车径直到李新庄村淑翰叔家里去了。
李淑翰夫妇见到杨国强倍感亲切,十分高兴,虽然他小时候跟着父亲杨镜宽常来家里做客,但在他成年后,几乎没再来过他们家。在李淑翰夫妇眼里,杨国强长得英俊魁梧,继承了他父亲的遗风,说话礼貌得体,天南海北无所不知,谈吐见识非农村一般小伙子能比。他们热情招待杨国强,先是茶水糖果瓜子,接着李淑翰吩咐妻子去厨房准备菜肴,留客人好好喝上一气,说说家长里短,聊聊故亲朋情。菜肴上桌,酒已斟满。这时,李美娅下班骑车赶回家,从大门外进到院里,她不知道杨国强在家做客,更不知道父母留下他好菜好肴款待,正准备推杯把盏。母亲见到李美娅,从厨房里迎了出来,笑盈盈地对美娅说:“你国强二哥在堂屋里嘞,你多年没有见着了吧,人长得标致着哩。”李美娅得知杨国强在她家里,心里已明白七八分,哼——他这是抄她的后路,简直没门!母亲听到李美娅“哼”了一声,知道她不高兴,却不明就里,更不明白“哼”的是什么了。她小心翼翼地对美娅说:“你去堂屋和国强打声招呼,他一来就叨叨你,说你在单位工作好着嘞,上上下下都很满意你……”未等母亲说完,美娅打断她的话,说:“杨二来咱家,准没啥好事。”母亲见美娅这般态度,更加一头雾水。
正在和淑翰叔喝酒的杨国强,见到李美娅进入堂屋,他慌忙站了起来,脸上堆着笑说:“美娅妹妹,我来之前没和你打招呼,我主要是看叔和婶子,我好几年没来家里,很想念二老。”李美娅冷冷地笑了笑说:“但愿像你说的这样,二哥别节外生枝,你下了恁大的工夫,都将是徒劳。”李淑翰听了,他觉得女儿和杨国强像对天书一般,这哪跟哪,年轻人说的啥意思?李淑翰对美娅说:“你国强二哥今天来,是诚心实意,你坐下陪你二哥说几句话,你们兄妹在一个单位上班,今后还需要你二哥多照应,这是恁好事哩。”李美娅始终没有坐下,她站着又说了几句体面的话儿便离开堂屋,进厨房扒拉了几口饭便一头扎进自己的房间里,直到杨国强离开,她都没有出屋。
这边杨国强酒越喝越兴奋。临末,杨国强借着酒劲才把埋在心底的话掏出来说给李淑翰夫妇二人听。他们二人刚一听到,还以为杨国强说的是醉话,但联想到美娅刚才见到杨国强的反应和说的话,夫妇二人才觉得他是认真的,不是犯糊涂说胡话。从夫妇二人内心来说,对杨国强各方面都很满意,更何况他们请的媒人几乎把家里门槛踏破,至今也未能说上让美娅中意的主儿。杨国强自己找上门来,他们夫妇二人从心里是答应的,但女儿婚姻大事,不能听杨国强的一面之辞,还得要征得他父母同意,征得女儿同意,而且杨国强已订亲好几年,得把这事总体拿捏好。李淑翰对杨国强说:“孩子,男娶女嫁,父母当家。你回去和你父母商量好,我们这里和美娅再商量商量。我和你婶子作为长辈人,看好这门亲事,对两家都是利好的事。孩子,你还得想明白,你订亲已好几年,若看好我们家美娅,你得和你父母商量先把亲退掉。在咱们农村退亲不是一件光彩的事儿。”杨国强听了,酒醒了四五分,他之前脑子一根筋似地在考虑一个问题,却忽略了另外一个问题——这就是他已订亲的事儿。但杨国强已铁了心要娶李美娅,现在她的父母正在面前,深明大义地松了口,基本实现了他成功在胸的战略目标——城池攻破,退亲对于他不再是多难的事儿。
一天,张南军到供销社来找李美娅。老同学相见,分外亲切。张南军已考上省财经学院,他在上大学报到前和李美娅告别。两人聊起魏金钢,李美娅才知道他跟着师傅在学木匠。张南军说:“魏金钢心里始终没有放下你,你接上班后,他觉得和你差距越来越大,他处于一种十分矛盾的心理,爱你——但他认为自身的资本配不上你这个国家干部身份,舍弃——又在挣扎和煎熬中于心不甘。这关键是看你的态度,你只要给他一点雨露,他爱的种子会疯狂地成长。你们俩将来在一起会合适吗?或许局外人也会认为你们俩不会走在一起,但真心相爱,还会怕世俗的偏见吗?我觉得,美娅你应该主动一些,把金钢从爱情低谷的迷茫中挽救过来,也不枉他的一片痴心。”李美娅听了,眼泪汪汪地说:“我没看错魏金钢,我始终认为他和我一样无时无刻不在想念着对方,我们都还年轻,只要好学上进,一起经营自己的生活,还担心两人之间有什么差距吗?这种差距不是我们俩难以跨越的鸿沟,相反——我觉得他受到打击,缺少了勇气、锐气,我很长时间没见他了,也没有他的一点音讯。同样,我也有这方面的弱点,不能冲破世俗的枷锁而勇往直前。你给他捎个信可以吗?我爱他爱得真切,没有他,我的生活是灰暗的。让他相信我,相信未来,相信‘有情人终成眷属’,只要真心爱着对方,共同面对现在的困难,一起想法解决。这就是我的决心。”张南军听了李美娅的表白,感动不已。只可惜,魏金钢不能听到,更为遗憾的是张南军没碰到像李美娅对爱情那么执着而又纯粹的人,如果得到如此像她一半这样,此生足矣。张南军说:“美娅,我会把你的话转告给金钢。我真诚地祝福你们真心真意地相爱,永远在一起。”李美娅说:“你转告金钢,如果他不嫌弃,可以到供销社干临时工。供销社管这事的主任是我亲戚,我央求他给金钢找个临时工,应该没问题。不过,是干装卸货物的活儿,会很累,不知道他愿不愿来?如果他在这里干,我们俩可以天天见面了。”张南军说:“成。是你的意见,金钢肯定会听的。”
花开二度,各表一枝。这边,李美娅找到杨国强。杨国强起初还以为李美娅同意了他的提亲,激动得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眼睛似乎花花离离起来,视线模糊,面前李美娅俊美的身姿恍惚不定。李美娅说完,他知道不是提亲的事儿,倍感失落。他问道:“魏金钢是你什么关系?”李美娅答道:“我的远房舅舅家的表哥。”杨国强疑惑地问道:“淑翰叔知道吗?”李美娅说:“不让他知道。我这位表哥不愿意在家里呆着,同我舅舅合不来,所以他想出来干临时工是找的我,不想让家人知道。担心家人知道后有阻力,不让他干这个又苦又累的活儿。”杨国强点了点头说:“这装卸物资的话,没有一把子力气是干不了,又脏又累不说,还按计件拿工钱。虽然不是什么美差,若没有熟人介绍,一般人进不来。嘿嘿,我手下那些干活的十几个人哪一个不是关系户?你找我是找对人了,安排一个人对我来说是小菜一碟。他随时过来找我就可以。”李美娅说了一大堆感谢的话。杨国强听后感到很受用。他趁机说:“美娅,我对你是真心的,你考虑得怎么样了?我正要退亲,到时你可别不认账啊。反正我淑翰叔和婶子都点过头的,你小丫头片子还能再跑了不成?”最近一些日子,杨国强才了解到李美娅在学校谈恋爱被退学、与人私奔、在家被关禁闭等种种故事,知道这些情况后,他反而觉得更有信心得到李美娅。他的逻辑是:李美娅经此折腾,已经臭名远扬,没人愿意要她了,对于他杨国强不是天赐良机吗?李美娅听了杨国强讲的那些话,怒气中烧,刚想对他说些难听的话,但转念一想,她现在正有求于他,便把心中的火气压了下去。她轻柔地说:“二哥,谢谢你的帮忙。大白天的,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杨国强望着转身离开的李美娅,大声说:“我的梦想就是把你变成我老婆,我不信你小丫头片子还能从我手里飞了。”杨国强过于自信是建立在低估了这个小丫头片子的基础上,还以为李美娅已十拿九稳地攥在他的手里。可怜可悲之人,往往过于迷之自信,但任何事物不会都是在你设好的局中发展,如若这般,何来“尽人事、听天命”这句老话呢?ωWW.chuanyue1.coΜ
立秋后第二天,魏金钢就被师傅叫了过去,应了主家的邀约,他们师徒几人给老韩家闺女打造嫁妆,大大小小三四十件,还要赶在秋种前做完,满打满算也就一个半月多时间,任务紧急。一开工,魏金钢和师徒他们几人天天连轴转,有时晚上还要点上气灯干上两三个小时。韩姓是当地大姓,老韩名叫韩德品,本村生产大队的当家人,生育六个子女。大女儿水莲,早已到了出阁的年龄,由于未婚夫在南方当兵,后又随部队参战,结婚推迟了两年,直到前段时间从部队返家探亲,才将婚期定了下来,在今年农历春节前腊月下旬逢2、逢6或逢8的都是好日子。嫁妆造完还得留出一段时间阴好、跑跑味。这些日子韩家院里木屑满地,刨花纷飞,破好的木板一层层摞好,生油漆味浓烈得呛人。街坊邻居闲暇时过来窜门,为老韩家上等的木料、嫁妆各类样式,都啧啧称赞,都说老韩为大闺女出嫁下了本钱,这么好的嫁妆十家里面没有一家,师傅的水平也是一流的好,当然人工价格也不菲,高于一般木匠工钱的两成以上。老韩听到大家的评论,看到他们一个个羡慕得几乎流下口水,心里慰贴得很,宛如身份地位因此被抬升,让他感到无限荣光。老韩心情好,对人也变得和善,放下平日的一脸严肃和威严。当他得知魏金钢离家远,晚上加班后便留他在家里住宿,一来而去,魏金钢和老韩熟悉起来,虽然年龄上如同父子,但两人似乎一见如故,无论谈什么都能聊得来。有一天,老韩和魏金钢在屋里歇息,魏金钢看到几个放满大小不等照片的大镜框挂在墙上,一张四寸大小的军人单人相片格外显眼。魏金钢问老韩:“韩伯伯,这个穿军装的人是谁?”老韩回道:“这是你大姐的未婚夫,你看咋样?”魏金钢看出老韩有点得意神情。魏金钢说:“确实很英俊。”老韩小声地嘿嘿笑了笑说:“这女婿是我看好的,前岭公社高庄的,他爹是我年轻时认识的朋友,这小子一下学(毕业)就让我给送部队去了。”魏金钢听老韩的语气,似在炫耀,他又问道:“韩伯伯,你在部队上也有关系?”老韩轻描淡写地说:“我在大队干了二十几年,认识武装部上的有几个,在咱们公社头头脑脑的哪一个不和我熟?给孩子办个参军入伍是把里攥的事儿。”魏金钢面对着他家未婚婿的相片沉思良久。他又发现在军人相片旁边也有一张青春靓丽姑娘的相片,上面还有一行文字,写着“前岭公社小学教师讲课比赛一等奖纪念”,后面还署着“韩水莲”的名字。通过这几天的观察和耳闻,魏金钢确认“韩水莲”就是他们打造的嫁妆未来的女主人。不过,他却有点纳闷,这女主人在哪里教学呢?这些天怎么没见过她呢?老韩见魏金钢老瞅着相片不放,八成猜到魏金钢心中的疑问。老韩说:“你水莲大姐在前岭公社的苗庄小学教书,教了五六个班级的课,平时工作忙,离家距离又远,两三周才回家里一趟。”魏金钢将男女两张相片仔细地对比又看了一遍,他心里感叹道:多么般配的一对儿。魏金钢回过头来,发现老韩用期求的目光望着自己,好像向他索要一个问题的答案。此刻,魏金钢揣摩到了老韩心中的小九九,他希望魏金钢为他亲自看好的乘龙快婿给予一个完美的赞许,以不辜负在相片前耗费的时光。魏金钢夸道:“大姐他们两个真是一对天仙配哩。”老韩听了,眉宇间的皱纹舒展开来,满脸堆起笑容,像绽开的太阳花灿烂无比。接着,他对魏金钢说:“小子儿,你若想当兵,找大伯我给你办。”魏金钢没有接老韩的话,他岔开话题说:“你们家有钱有势,就应配这样的女婿。”老韩没有言语,只是将旱烟锅子在鞋底上磕了几磕。m.chuanyue1.com
张南军按照李美娅的吩咐找到了魏金钢。当得知张南军考上大学,魏金钢甭提多么高兴。魏金钢说:“你可给咱几个哥们争了口气,咱们要好的几个就你一人考上了。”张南军说:“条条大路通罗马。考上大学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如果这一辈子不挣大钱,大学只是证明你在高中的学习能力而已矣。”魏金钢呵呵地笑了笑说:“你这是站着说话不嫌腰疼,要不咱俩换一换角色,你来做木匠,我替你上学,意下如何?”“哈哈——咱哥们干不了木匠活,不过,你的木匠将要干不成了。”张南军笑完,诡秘地向魏金钢“挤眉弄眼”。魏金钢说:“说吧,你什么意思?为什么干不成了?”张南军见魏金钢有点急不可耐,于是也不再卖关子,和盘托出李美娅给他在供销社找临时装卸工的事。张南军原以为他会激动得不知所以,哪知道魏金钢听后显得异常平静,眼皮耷拉下来,低着头呈沉思状。张南军此刻还揣测他或许是过于高兴而有意掩饰自己,但过了一会儿,发现魏金钢抬起头,目光黯然,声音低沉地说:“云飞泥沉,卑高异等。南军,美娅坐在办公室脚不沾泥、手不沾水,过着一杯茶一张报纸的干部生活,而我一身臭汗在她眼皮子底下扛大包,这不是让我在她面前自寻难堪而满足她的优越感吗?李美娅亏她想得出来!”张南军不知道他为何说出此言,突然感到措手不及,一时不知道如何应答他。魏金钢继续说:“李美娅是不是被他家人给洗了脑?要不,她的这种想法和他父亲和他爷爷对我的态度怎么会是一个调呢?”张南军越听越觉得不对劲,魏金钢对李美娅误解之深,让他难以置信。他愤愤地对魏金钢说:“金钢,你若这样是误解了美娅,辜负了她对你的良苦用心。她费了一番周折,托了熟人关系,才给你搞到一个名额,你以为谁都可以去供销社做临时工吗?美娅让你去供销社,不是你想当然的这样,美娅天天思念你,她想亲自来找你,因为美娅家人不同意和你来往,担心给你惹来不必要的麻烦,想见你又没有好办法——她一个弱女子有什么好办法解决你们俩见面的问题呢?美娅是真心真意为你着想,也是为她着想,总而言之是为你们俩见上面创造一切条件,以来解决相思之苦。金钢,你千万不要把美娅想象得会是那么世故,美娅的心里也绝不会像你那么认为的会是那样阴暗。你应理解她,体谅她的苦处——对你一片痴心。”魏金钢听了张南军的长篇大论,一直默然无语。过了许久,他在原地踱了几步,似有所悟地自言自语道:“我相信美娅。我何尝不曾思念我的美娅呀?我一直在苦苦挣扎,在犹豫在徘徊,是美娅一次次给我曙光给我希望,我不能再逃避——我要和美娅一起勇毅前行。”张南军听了魏金钢的话,猛地挥拳捣了一下他的胸脯说:“你这才像个爷们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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