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启国史是这样记载的:平永三十一年三月初,北狄言公主碧琳刺杀北狄始皇未遂,始皇怒而兵临陵城之下。
碧琳是齐琳出嫁时的公主封号,陵城是大启最北边的一座城池。
北狄的军帐中,齐灵被赢政绑在一把铁做的椅子上。
赢政一边耐心给他喂饭,一边温柔说:“灵儿,七天了,你的父兄依然没有任何回应,他们太小心翼翼,担不起天下霸主的重任。”
“灵儿,不要再纠结了,与我联手,我们夫妻同心,一齐入驻中原,进而收复周围小国,探索未知天地,好不好?”
齐灵一边咀嚼他喂到嘴里的饭菜,一边幽深看着他。
见齐灵这般,赢政知道,齐灵还是放不下他的父兄和母亲。
赢政叹气,痛心疾首说:“若是可以,我真的不想伤你的族人,但是我没办法,灵儿,我不能失信于我的族人。”
赢政说罢,将最后一口饭喂给齐灵,起身就要离开。
终于,齐灵叫住他,“夫君。”
赢政脚步一顿,浑身都是一震,这是齐灵第一次叫他夫君。
虽然知道齐灵说出来的不会是什么好听的话,但他还是回头了。
果不其然,齐灵仰头看着他说:“夫君,念在这四个月的情分,让我一次,放我回去。”
看着齐灵坚毅的模样,赢政先是笑,笑着笑着眼泪就出来了。
赢政在齐灵面前蹲下,摸着他的脸说:“灵儿,我带你去过北狄的军营,但是,带你看的那些并不是精锐,你知道的,你就算回去,也无济于事,大启,必定会败在我北狄的铁蹄与炮火之下。”
“你回去,只是多一个人死去罢了。”
“我的父母至亲在中都。”齐灵的眼泪也掉了出来,他哽咽着说,“朝诺,若有来生,若你我不再站在对立面,我们再联手同心,共同做出一番大事业。”
“但是此生,我们有缘相遇,而无缘相守,朝诺,让我回到我的家人身边去吧。”
关于齐灵对赢政的称呼,灵肉合一后,大多数时候,齐灵都叫他朝诺,只有生气时,齐灵才叫他赢政。
至于夫君这个称呼,齐灵不曾叫过,他雌伏赢政身下不假,但赢政不是他的夫君,而是齐琳的。
他和赢政,只是一时的露水情缘而已,如今,时间到了,这一时的情缘也该断了。
听完他这番话,赢政伏在他的腿上无声痛哭。
就像他没办法为了齐灵放过大启一样,齐灵也没办法为了他而背叛自己的祖国至亲。
两人抱在一起痛哭。
良久,赢政抬起头来,擦去脸上的泪水,起身解开了齐灵身上的绳子。
赢政将手中用了很久的匕首塞到齐灵手里,他笑着说:“灵儿,你可以现在杀我,杀掉我,北狄虽不会停下铁蹄,但是你能给大启争取更多的时间。”
他拉开衣服,露出胸膛,笑着说:“灵儿,我想我真的是爱惨你了,这是我第一次对我的族人这般不负责任,也是最后一次。”
齐灵握着手中的匕首,眼泪大滴大滴地掉。
良久,他扑上去,咬住赢政的唇,激烈、不留余力地咬。
赢政低着头,任由他咬。
齐灵抱住他的腰,哭着说:“回应我,朝诺,回应我。”
赢政如他的愿,抱住他的后背,伸出舌头回应他。
一吻毕,两人气喘吁吁,嘴唇皆是血肉淋漓。
齐灵抚摸着他的脸,温柔擦去他脸上的泪水说:“这同样是我最后一次感情用事。朝诺,赢政,若有来生,一定等我。”
赢政掐住他的后脖颈,再一次吻上他的唇。
这次依然凶猛,像是要把对方吞了。
但是最后,两人还是妥协了。
几乎同时,赢政松开掐着齐灵后脖颈的手,齐灵松开抓着赢政衣服的手。
赢政说:“珍重!”
齐灵流着泪点头,“有缘再会!”
说罢,齐灵转身,跑出军帐。
因为有手里的匕首,齐灵一路畅通无阻,消失在北狄的军营之中,走进暂时还属于大启的地盘。
齐灵身上有出发时,他的父皇给他的,能调动北方十城二十万兵力的虎符。
齐灵没有什么功绩,驻守边关的老将军们都不服他。
但等齐灵将北狄的火力,其中利弊,以及他设想的对抗之策说出来后,将军们便都服了。
这不是齐灵第一次指挥军队打仗,他趁多次以军师的身份,跟着皇兄平定周边动乱。
但是这种规模的,是第一次,更是第一次,在明知敌我悬殊的情况下,抵御外敌。
他知道这二十万人挡不住赢政的十万铁骑,但是他们必须得挡。
差不多四个月了,再慢,兵部那边也该有点进展了。
父皇和皇兄迟迟没有回应,多半是在拖延时间。
他得死守陵城,为父兄争取更多的时间。
历史上关于陵城之战的记录相当惨烈,关于突然出现在陵城的七皇子的记载更是惨烈。
只一晚上,整座陵城便被北狄的炮火夷为平地,在北狄这般势如破竹的猛烈攻势下,七皇子齐灵硬生生带着二十万士兵将其阻在极北十城一个月之久。
因为七皇子的高瞻远瞩,十城的百姓被提前疏散,一时间,大量难民涌入中原腹地。
一个月里,七皇子屡屡挂帅亲征,用兵如神,巧借地形优势,多次伏击重伤北狄军队。
齐灵能带着二十万人将他的铁骑拦在关外一个月之久,这也是赢政没想到的。
但是同时,赢政也知道,不能再意气用事,继续耗下去,有害无利。
因此,等北狄后方运过来的补给一到,赢政便率领北狄疯狂反击。
不过十天,大启边关二十万士兵死伤过半,齐灵也终于还是被他打得和主力部队走散,不知所踪。
当然,不知所踪是指大部分人不知道其行踪,还是有小部分知道的。
群龙无首是大忌,特别是作战时主帅倒下,这是致命的。
最终,北狄俘虏十三万大启士兵,踏入关中,在猛烈的炮火之下,畅通无阻,直逼中都。
意外,也是这时候发生的。
原来,大启这边迟迟没有回应,不是怂了,而是他们心力交瘁。
二月底,南方七城,大启修筑百年的堤坝崩塌,突发洪涝,太子亲往治理洪涝,安抚难民,同时查明堤坝崩塌原由。
洪涝未定,三月初,二皇子与其外祖父勾结西戎外敌,私开西边城池大门,西戎五万人马与大启三万叛贼将中都围得水泄不通,断绝中都与外界信息往来。
大启皇帝亲率中都三万亲兵,抵抗八万叛贼,誓死不从。
知道北狄铁骑兵临城下,皇帝才知道公主刺杀北狄始皇的事,才知道北方十城被北狄铁骑踏破的事。
也是这时,太子齐煊闻讯集结南方十万兵力,返回中都救驾。
一时间,几路兵马集结在中都皇城之外,可谓非常精彩。ωWW.chuanyue1.coΜ
兵强马壮的北狄成为了两方巴结的对象。
西戎王、二皇子、齐煊,这三个人,都在差不多的时间给赢政递交了拜帖。
前两人甚至总共递交的三封拜帖,两人联合的名义,以及两人各自分开的名义,勾心斗角,用到了极致。
和其他将领商讨过后,赢政直接拿着这四封拜帖回到了他的军帐之中。
齐灵的左腿被砸伤,虽然没有伤筋动骨,但不过才十来天,也不可能好得那么快。
看到齐灵不在床上好好躺着,而是抓着他挂盔甲的架子在帐篷里活动。
赢政大惊,连忙冲上去,将他抱起放到床上。
“灵儿,好好躺着养伤,好吗?”赢政无奈亲了亲他的额头,“现在的情形,不是你出奇兵巧计就能力挽狂澜的。”
“只要我未死,我便不能放弃。”齐灵说着,就要推开他。
且不说两人的体型差,齐灵此刻还受着伤,根本推不开。
赢政顺势挤到床边坐着,将他按在怀中。
“先看看这个再挣扎。”赢政将四封拜帖递到他手里。
最上面一封是二皇子个人的名义写的。
关于这个二皇兄,是齐灵万万没想到的。
二皇兄往日是完完全全的纨绔子弟形象,谁知道,他私底下竟然悄悄谋划了这么多,不但破坏了大启百年的攻势,导致南方七城百姓流离失所,还联合外敌围了中都一个月之久。
看完他写给赢政的拜帖,齐灵更是气得浑身发抖。
赢政连忙抱着他安抚,给他顺气,同时大骂这个二皇子,“灵儿别气,他割地求荣、让满城百姓为奴为婢,简直不配为人,等回头,我帮你打他,打得他屁滚尿流好不好?”
齐灵知道,赢政虽然爱他,却不会为他在国事上让步。
当然,赢政的野心也不止二皇子愿意割让的边关十城以及附近两个洲。
赢政或许不会和二皇子合作,但也不会轻易和二皇子兵戈相向。
齐灵没把赢政的话放在心上,将剩下的拜帖也看完了。
看完,他久久不能平静,原来,他的皇兄也做出了割地求荣的事吗。
赢政本来想逗他,想让他说说该和哪一方合作,但是见齐灵被齐煊退让割地的事打击到了,他反而心疼得说不出话来。
赢政也不再犯贱,抱着他,只温柔给他顺气。
齐灵是真的有些难以接受,他做好了国破身亡的准备,但他的皇兄却打算割地求荣。
这可能吗?赢政虽然会找冠冕堂皇的借口来攻打大启,但赢政不是那种瞻前顾后的人。
他一旦出手,那便是不死不休。
除非把整个大启都送出去,不然赢政是不会罢休的。
家不家,国不国,这般苟活,又有什么意义?
早知如此,他就该和赢政合作,夺取皇位,直接将大启和北狄融合,这样,至少和他一起阻拦北狄军队一个月之久的几万大启男儿不会死在北狄的炮火之下。
抵御北狄的那一个月,是他离死亡最近的一次,也是他离真正的大启男儿最近的一次。
这些有血性的大启男儿为了大启,用血肉之躯抵挡北狄的铁骑火炮,从来不曾退缩。
但如今,他却突然发现,他和这些有血性的男儿守护的只是一个懦弱的王朝。
一时间,失望、愧疚、后悔、愤怒,各种情绪在齐灵的心中发酵。
良久,齐灵险些将手中的拜帖捏破,他才平复下来。
齐灵回头看向抱着他无声安抚他的嬴政,“我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吗?”
赢政一愣,他是想用这些拜帖,特别是齐煊的告诉齐灵,齐灵舍命守护的人不值得。
但他没想到,齐灵看完后,便突然愿意和他联手了。
不过转念一想,倒又觉得正常。
齐灵是个傲骨铮铮的男儿,他用命去守护的,也该是傲骨铮铮的王朝和王者。
如今齐煊都做出割地求荣的事了,齐灵心里的枷锁反倒被解开了。
“当然来得及。”赢政激动亲了亲齐灵的额头,笑着说,“灵儿,我们夫妻同心,一定所向披靡。”
说罢,又想去亲齐灵。
齐灵伸手抵住他的嘴,认真说:“你听我说完。”
见齐灵认真的神色,赢政也严肃起来。
“好,灵儿你说,我听着。”
齐灵收回手看着他说:“我们联手可以,但是大启不能降给北狄。”
赢政下意识想说:北狄也不可能臣服于大启。但是见齐灵话没说完,便生生压着,等着齐灵把话说完。
“臣服不可以,但融合可以,就像你融合北狄六十八个部落,建立统一王朝那般,大启与北狄,包括周边小国,我们都要让他们融合到一起。”m.chuanyue1.com
“这一片土地,只能留一个统一的政权。”
说罢,齐灵看着赢政,等待嬴政说话。
见该自己表态了,赢政点头说:“可以,大融合,这也是我想做的。”
齐灵满意点头,又说:“前所未有的融合,管理方式也要有前所未有的创新,皇权至上和世袭不可取,天下霸主应该让最有本事的、最得民心的人来做。”
赢政犹豫了一下,抱着齐灵,将下巴枕在他肩膀上说,“灵儿,你是不是还打算释放奴仆,人人为公,做到真正的天下大同。”
齐灵侧头看着他,郑重点头,承认说:“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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